除他们之外, 还有一个人也在时刻关注着这件事的发展。
通州市的那块地竞标前,景深是知道一点风声的, 当时公司内部有人提出方案,但被否了。
原因一是景氏集团当时处于狼争虎斗的内动期,人心不齐。二是那块地投入巨大, 得慎之又慎。三是得花费数倍的钱财与精力去打通通州市政-府的关系。
景深那时候刚上任公司董事长, 还没为公司带来足够大的利益与实绩, 很多人不服他, 他的决策需要通过层层筛议, 备受刁难。
之所以对这件事上心, 是因为牵扯到段海茹。
这个女人,心机城府, 远比他更有手段。
她能在沈唯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忍辱负重、不动声色十几年, 最终成功上位, 光是这份毅力,就令人不寒而栗。
——
景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前。
苏蕴笑敲门进来,汇报道:“老板,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是什么老土的称呼, 叫我妍妍就行啦。”一个长相俏皮的女生从苏蕴笑背后跳出来,背着手环视一圈办公室, 目光落在展柜里的一排排名表上, 评价道:“哥,你的品位一如既往的庸俗!”
“如果你来就为了吐槽我的品位,你可以麻溜的滚了。”
景深见到自己亲妹就头疼, 每次来都是要他陪逛街娱乐消费,腿都能给你走断。景研十分依赖他,在景深三番五次软硬兼施下,她被准许一个月只能来一次。
“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十天半个月对我不闻不问。”景研气哼哼道:“商业街新开了一家日料店,你陪我去吃。”
“自己去。”
“一个人多没意思。我要花你的钱。”
“做梦。改天。”
“喂!景深!你是不是我哥!”景研脾气一上来就直呼他的名字,“我失恋了,你居然都不安慰我,还在我伤口上撒盐,我要跟爸妈告状!”
得,又是这一招。
景深捏了捏眉心,头也不抬,顺口问:“说,这次又是哪个男生?”
“什么叫又?他劈腿啊!我这么完美他还劈腿?那眼睛就是个装饰吧。”
“对你来说,哪次恋爱失败不是别人的错?”
“……”
“就你这大小姐脾气,还不让人说。不从自己身上找毛病,谈再多也是失败,你干脆出家当尼姑去吧,别祸祸他人了。”
“…………”景研:“说吧,你是爸妈从哪捡回来的?”
——
景深批完手头的文件,见苏蕴笑正在开解景研。她神色有些许疲惫,估计是这段时间往律师事务所跑得勤的缘故。
景深想了想,说道:“小苏,你待会把手头的工作跟你团队交接下吧。”
苏蕴笑一怔,“老板的意思是?”
“别担心,你的工作能力我是认可的。”景深宽慰她,“我是想让你教教妍妍,她新闻专业,英语四级都没过,你辅导她一段时间,争取今年能考过。”
“好啊!”苏蕴笑还没来得及回答,景研立刻小鸡啄米似的应下了,“苏苏姐的口语比我老师还厉害,有她教我,我肯定能突飞猛进。”
景深用笔虚虚点了她一下,“别天天拉着人家逛街,被我发现拖鞋伺候。好好珍惜机会,知道吗?”
“打一棒子还给颗糖,庸俗。”
景研也不要她哥陪着逛街了,拉着苏蕴笑去办理交接事宜。
女生跟女生之间,从来不缺少话题,而且景研对苏蕴笑的印象特别好,又温柔又细心,要不是知道老哥心有所属,她都想撮合这对璧人了。
——
从公司出来,正是吃午餐的时间,景研想去吃那家新开的日料,路程稍远,两人站在路边打车。
一转头,就看到她哥的车从停车场出来,景研连忙挥手喊道:“老哥!老哥!载我一程!”
车辆稳稳的汇入车流,从她面前轻飘飘驶过,景研吃了一嘴的尾气,气的跺脚,“我喊这么大声,他八成是听见了,渣男!”
苏蕴笑:“……”这么近的距离,老板肯定看到他妹手舞足蹈了,但是选择性无视。
“肯定是又去找阿唯哥了。”景研挎着包,招到一辆的士,嘴里碎碎念道:“平时让他陪我逛个街,跟要命一样。阿唯哥都不理他,还天天往上凑。”
苏蕴笑联想到老板与沈唯之间奇怪的气氛,忍不住问:“你们跟沈唯什么关系呢?”
“嗯……也是我哥。”景研大大方方的说:“我们家跟沈家是世交嘛,从小就认识,他跟我哥同一个初中高中,一道毕业,成天在一起玩。”想起过去,她怀恋道:“我比他们小几届嘛,以前在学校有谁敢欺负我,肯定要被他俩揍。”
“你也是在燕京上的学?”
“对啊。”景研托着下巴,想了想,说:“也不知道他俩怎么了,突然就闹掰了,阿唯哥出国之后就彻底跟我们断了联系。”
她发自内心吐槽道:“肯定是我哥太渣了。”
连自己亲妹子都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人,活该他单身一辈子。
——
景研这次还真猜错了。
时态茶社内,景深先到一步,等候了约半个多小时,才见段海茹姗姗来迟。
作为商场上的老手,时间观念都是刻到骨子里了,之所以迟到赴约,无非就是在告诉景深,她并不想见面,至少下次不会再接受邀请了。
“小景总。”段海茹款款落座,打趣的笑道:“我这刚来星海市没两天,你对我的行程了若指掌啊。”
在她面前,景深是晚辈。
“段总客气了。我这也是想第一时间招待您。”景深给她沏了一杯茶,茶香纯清。
“这么生疏?我与你父亲也是老相识了,你以前都是叫我段姨。”
景深只是笑了下,客套道:“段姨如今是神灯集团的董事长,身份水涨船高,再叫姨未免是我高攀了。还是叫段总合适。”
段海茹品了茶,以长辈的口吻关切说:“过年你回燕京,也没跟我们打个招呼。现在景氏集团全靠你一个人,你妹妹性格又天真浪漫,你这任重道远呢。”
“还好,身在其位,辛苦点是应该的。”
“景氏集团家大业大,你父亲早年在燕京创业,人脉资源基本都在那边,记得多走动走动,有益无害。”
“谢谢段总提点,我逢年过节都会回去下。”
段海茹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似有所想,轻叹,“我还记得以前跟你父母踏青,想想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也抑郁而去,可怜了你们兄妹二人小小年纪就要担起景氏这么大的担子。”
景深抿着唇,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握紧了,他克制着心头涌起的滔天恶意,低沉而缓慢道:“命该如此。”
两人闲聊片刻,段海茹看了看表,“我来星海市一趟不容易,公司还忙得很,待不了几天就要回去。”
这是催他有事快说了。
景深也不跟她再兜圈子,问道:“段总来星海市,是为了通州市那块地的事情吗?天幕大厦商圈。”
段海茹平静的抬起眼,“小景总也有兴趣?”
“地铁三号线修通了,那块地现在的价值可是翻倍,谁不想去那做个生意啊。”
“可以的,待建成后,楼层地段随你挑。”
“段总真大方。”景深微微一笑,“不过咱们今天不聊那么远,聊聊当下?”
“你说。”
“听说拿下那块地,神灯集团费了不少功夫,把两家本地大企业都PK下去了。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都投入巨大,应该是神灯的重点项目之一吧?”
“抬举了,这块地值得。”
景深把话挑明,“不过就我所知,现在似乎遇到了些阻碍?通州市的赵主任……”
“我倒是没想到,你跟沈唯的关系还这么好。”段海茹慢悠悠的截断他的话,她坐直了些许,若有似无的笑容都仿佛经过精密计算,“在经过那件事以后,他还什么都跟你说呢?”
景深牙关紧咬,差点因为这句话掀桌而起,这个女人,果然什么都知道!她又在那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段海茹瞥着他,神色如常,但眼神疏淡,轻嘲,她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跟沈唯以前是最好的朋友,闹掰挺可惜的,关系能修复如初我也很为你们开心。既然咱们都说开了,还请小景总劝一下我家那逆子,何必事事跟我作对呢?他想要他母亲的遗产,走正常法律程序就行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还能捏转乾坤不成?”
景深尽力控制着面部表情,故作轻松,一语双关道:“他那人你也是知道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有时候必要的退让,对大家都好。一味往前冲,只会跌的头破血流。”段海茹声音不急不缓,似胸有成竹,道:“我来,自然是有准备,空手打擂台不是我的风格。”
“都是一家人,我赚了钱都是沈家的,也有他的一份,执着于受贿案有什么意思呢?”她继续道:“你劝劝他,轻拿轻放,我不追究。”
景深简直要在心里把她大卸八块了,现在却还不是翻脸的时候,面上装作一派云淡风轻,“段总说得对,我会劝一劝他。”
他的目光追随着段海茹的背影离席,拳头捏紧又松开,紧咬牙关,终是没忍住在她推门而出时问:“那块地能低价拿下来,是不是有陆家相助?”
呵,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段海茹心道。
“陆家?”段海茹回过头,目光似乎透出点睥睨的意味,“他还不能代表陆家。”
——
清晨,悦耳的弹奏唤醒时光。
阳台的榻榻米上,沈唯抱着吉他盘坐其间,轻轻哼着无名曲调,修长的手指在弦间奏出动听的乐符。胖橘惬意的贴着沈唯脚边打呼,尾巴甩来甩去,傻鸟一边追啄,一边叫唤着“橘子、胖橘”。
暖阳眷念的歇在这一角,这一人两宠的画面,仿若画面,宁静美好。
楼谦回想起认识之初,沈唯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清风暖阳,时而恬静安好,时而如风如火。这曲调耳熟,他回忆了片刻,是了,是在瑶山时沈唯即兴哼唱的那段。
曲毕,楼谦放下杯子,走过去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今天这么有兴致?”
沈唯迎着阳光,五官好看又柔和,懒洋洋的轻哼一声。
收到段海茹的见面邀请,是意料之中,这种久违的占据上风的感受,令他从头到脚都舒畅不已。
“什么时候去?”
“再晾她几天。”沈唯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是焉坏焉坏的,“现在是她有求于我,总要表现出点诚意吧。”
楼谦“嗯”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来,“要我跟你一起吗?”
“不。她算什么,不能让他脏了你的眼。”沈唯把吉他放在一旁,抱着胖橘,枕在楼谦的腿上,惬意的眯起眼,“我沈唯就一个母亲,以后我带你去见她。这台县来的偏野狐狸,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楼谦的父母都是自由恋爱,初在一起时,楼谨舟还只是小有名气,事业蒸蒸日上,许素则是大学老师,彼此欣赏,门当户对,婚后也一直相敬如宾,恩爱如初。
他父亲去世的早,这辈子只爱了许素一个人。而他母亲至今未再婚,两人隔着生死,爱却一直延伸到了尽头。
楼谦无法对沈唯的家庭变故感同身受,他垂眸问:“你很讨厌你的继母?”
“讨厌?没必要这么委婉。我曾经给她下毒,致命的。讨厌算什么。”沈唯不加掩饰道:“我对所有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都十分厌恶。”在他看来,苏蕴笑就是第三者。
楼谦默然,摩挲着他耳垂的手指,微微顿住。
沈唯侧过身,抱住楼谦的腰,无比感慨的说:“我最羡慕的就是从一而终的感情。幸好遇见你了。”
——
日头渐起,阳光偏移,胖橘爬起来匍匐着前爪,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轻轻一跃,跳到楼谦的肩膀上蹲着,继续假寐打呼,尾巴落在下面调戏那只蠢鹦鹉。
沈唯枕着小憩片刻,忽然说:“你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对段海茹的仇恨那么深是吧。”
他缓缓睁开眼,注视着楼谦垂下来的目光,抬手轻抚他的下巴,“我说过,你很幸运,没机会见识到那些卑劣下作的人跟事。那些事情说出来,我都怕脏了你的耳朵。”
他道:“你太干净了,唯一接触的污秽,大概就是你父亲的事。”
“你……”楼谦惊讶于他怎么知道,但转念一想,只有林希那个大嘴巴会说。
“伯伯被人构陷,你走这条路,就是想为你父亲沉冤昭雪、正身后名?”
楼谦眼眸微沉,“是。”
沈唯沉思片刻,说:“那我就给你讲讲,关于段海茹这个女人的事情。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对她恨之入骨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都是在捉虫,不必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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