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被段海茹临走时那一幕惊到了, 在座位上怔了半晌，才起身离开。
头有些晕, 被烟雾呛的，他摸了摸额头，还好, 待会回去再吃片退烧药。坐上车的时候, 他脑海中不自觉由又回想起刚才那一幕, 以及她说的话。
前几天, 她来星海市后, 先跟景深见了面？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个？她在暗示什么？
以前景深经常来家里玩, 碰到的时候确实是叫她段姨的。但自从景叔叔过世后，他们家接连遭逢变故, 他父亲在燕京的产业都低价抛空了, 高中毕业后就被他爷爷接回了星海市。
想来想去, 也不可能跟段海茹关系好到“私下见面”的程度。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还是说这些人是在他出国后搭上关系的？
沈唯的目光落在副驾的合同上，段海茹到底准备了什么，能让她这么胸有成竹。
看了眼时间，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会儿, 他更在意段海茹所说的事，看看她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车辆拐上了高架桥, 往水云间小区开去。
他给楼谦发了条语音，告诉他自己可能会晚一点到，让他们先吃, 不必等。
——
从T大出来的路上，林希一手搭着楼谦，一手勾着吴蒙，周围还有几个跟吴蒙关系很不错的哥们，以及唯一的女生小舒。
“咋了？小唯子说了啥？”林希伸长了脖子去看楼谦的手机，“跟他说哥几个已经在去餐厅的路上了，待会吃完可不兴打包带餐。”
楼谦把他脑袋推回去，把手机塞进兜里，淡声道：“他有事，晚点来。不用等他。”
“没事儿，哥今天高兴！待会给他开个小灶！”吴蒙兴致很高，从见了大家面起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待会咱们饭后去哪娱乐？KTV没意思，桌游？台球室？网吧开黑？”说着自己先给反驳了，“啊不行不行，有小舒美女在，去这些地方不合适，都是糙汉子场所。”
林希乐道：“瞎说什么呢，咱们这哪有美女？一、二、三、四……还有那个最矮的，分明是个女汉子。”
小舒几步助跑跳起来打他，“跟姐姐说话注意点，我可是女生标准身高一米六五。”
吴蒙哈哈大笑，拿手比了比楼谦，188，再比一下林希，183，再比一下自己，180，最后指着前边一排哥们，对小舒道：“看到没有？你混在一群最低身高都是175的男生里面，说你矮已经很委婉了，应该叫你小短腿。”
小舒炸道：“你活腻了胆子肥了啊！去了新环境两个月不到就飘了？我看你需要姐姐的鞋底子敲打！”
吴蒙夸张的大叫一声，拽着林希跟楼谦的衣服，藏在两人身后边跑边躲，嘴里调侃道：“说你是女汉子你还不承认，凶婆娘，咱们星海市养不出你这样彪悍的妞儿，你是家里从哪儿捡的？”
“你最好给我站住，否则我待会喝趴你！”小舒追着他挥拳。
“喝趴我？我看你是看上了我的盛世美颜，想趁醉非礼我，我不跟你喝。”
“给你脸大的哟，姐姐已经有看上的小哥哥了，你贴给我都不要。”
“噢哟谁啊？没一百八十斤的臂力可能都抱不动你。”
“口天艹蒙！我鲨了你。”小舒扑上去，被滑不溜秋的吴蒙不小心拌了下，顿时重心不稳往地上摔去。
吴蒙一愣，手忙脚乱的想接，但是没来得及。楼谦离得近，单臂搂住了她，但不太是位置，小舒脸一下子就红了，楼谦尴尬的收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耳根泛起一抹粉。
好在吴蒙反应也快，赶紧跑过来把小舒拉起来了，她膝盖磕在了地上，打底裤两坨灰，吴蒙给她拍了拍，无语道：“我就逗逗你，你激动啥啊，疼不疼。”
“还不都是你！”小舒气的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不太自在的抱着胸，对楼谦道：“那个……谢谢啊。”
楼谦点了点头，没说话。
林希插嘴道：“不谢不谢，多大点事儿。我家老三这是害羞呢。”
小舒瞪他，“你也给我闭嘴。”说完小跑几步，走到队伍前面去了。林希看一眼吴蒙，“还不去哄？”吴蒙无奈摊手，几步追上去哄人去了。
林希看着两人的背影，凑到楼谦跟前说：“我咋觉得班长有点喜欢小舒美女呢？”
“别问我，不知道。”
“诶，你刚才碰到她胸了？我操，你真不要脸，占女生便宜。”林希一脸坏笑，“都是有家世的人了，我要跟小唯子告状！你改天请我吃顿饭，我就替你保密。”
“没碰。”楼谦详细解释道：“只是她胸口压在我手臂上了。”
“谁在意过程？我看的是结果，小舒脸红了！人家可是有喜欢的小哥哥了，你想横刀夺爱么？”
“嗯……我倒是想，但人家不一定看得上。”
林希没想到他会接这话，表情惊悚道：“你你你……渣男！”
楼谦瞥他一眼，“她看上的是阿唯啊。”顿了顿，补充道：“他没有定力，太容易出轨了。”
林希嫉妒的磨后牙槽，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哭诉道：“你们夫夫太欺负人了，我作为一个黄金单身汉，现在已经沦落到男女皆可的地步了，居然都没有一个追求者……”
楼谦任他戏精附体，等演完了才道：“命里孤寡，去上香吧。”
——
沈唯把车停在小区外面，四下寻找段海茹说的那个人。对方显然认识他，两分钟不到，就拿着盒子出现在他面前。
“小公子，这是段总吩咐送给您的，嘱咐务必交到你的手上。”他把盒子递给沈唯，想走，被沈唯一把拽住衣领拉过来，“你们玩什么花样呢？”
“我只是按照段总的吩咐，其他一概不知。”
“里面放的什么？”
“我不知道……”
沈唯窥他神色确实不像撒谎，松开了他，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
他靠在车门旁边，眼前就有一个垃圾桶，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信封，很薄，像是只塞了一张卡片。他把盒子扔垃圾桶里，心里琢磨着这张纸一样的东西能是什么，使得段海茹那么自信。
不是纸，不是卡片。
——那是一张照片，高清的。
信封颓然落在地上，他的手颤抖着，幅度越来越大，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茫然无措，他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无法呼吸。
照片中的主人公是他，身下是张老旧的木床，照片是怼脸拍的，将他所有不堪受辱的一面都拍了进去，从拍摄角度不难看出，拍照的人就骑在他身上。
他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路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那些他曾经靠药物来遗忘的画面再次纷杂的涌进脑海，湖边的小木屋、嘎吱响的老旧木床、撕烂的衣服、那个人渣伏在他耳边的喘息、体内被一下又一下撞击的撕裂的恨不得死去的痛楚。
欺骗、侮辱、挣扎、撕喊、绝望，他胃部泛起恶心，抑制不住的跪在垃圾桶边呕吐起来，颤抖着把那张照片撕成碎片，怎么走近小区、怎么开的门、都仿佛是无意识的行为。
他呆滞的在玄关处站了几分钟，对脚边胖橘的碰触完全没有反应，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他闭了下眼，不知不觉已经满脸泪痕，眼前发黑，昏倒在地。
——
“给小唯子打个电话催一下啊，还不来，我们快吃好了。”
“咱们待会去湖边钓鱼呗？我去租几套渔具。”
“这主意不错，晚上正好可以在那边烧烤，听说那儿开了个烧烤摊，可以租烧烤用具。”
楼谦拨了两次电话，都没有人接，薄唇紧珉，眉心不自觉的蹙起。除了赌气跟手机没电，沈唯从不会不接他电话。
林希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喂，你什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楼谦抬起头，才发觉一桌子人都在看着他，早就停下交谈了，他心底升起一丝很微妙的心慌，令他无法安坐。
“抱歉，我有急事，你们去玩吧。”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对吴蒙道：“下次回来我请你。”
吴蒙有点懵，“噢，行啊，你忙你的。”
楼谦转身大步离开餐厅，听到身后林希跟吴蒙在打圆场说：“老三有事，都别问，问就是家里有人了。来来来我们待会去钓鱼是吧？赶紧的计划一下，打电话租渔具。”
楼谦先是给沈唯定位的地方打了电话，确认他已经离开。赶回去的路上，他又给沈唯拨了两次电话，依旧无人接听。那种心慌感，随着越靠近家里，越来越严重。进小区的时候他几乎是跑进去的，一打开门，胖橘就扑了过来焦急的叫唤。
看到昏倒在地的沈唯那一瞬间，他手脚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脱掉外套将沈唯半抱起来，贴他额头，并不是很烫，也没有伤到哪里。
这附近就有家正规医院，楼谦把人抱起来去打车，用脸贴着怀里人的额头，像哄小孩儿似的低声安慰道：“阿唯别怕，我在这，我们马上到医院。”
他看起来镇定冷静，有条不絮，却没看到沈唯停在小区门口仅几十步的车，甚至都没有想到这一茬。
——
医院病床边，楼谦脸色比之前更差，整个人的气质就是一个大写的生人勿近。
原因无他，沈唯睁开眼睛已经有好几分钟了，却对他的轻唤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仅是发烧或者普通的昏倒，怎么可能会这样？
他去叫来医生，医生拨开沈唯的眼皮照了一下，有些奇怪的摇了摇头，“没有反应，来之前受了什么刺激吗？人醒了，但是意识还没醒。”
楼谦想到他在家中昏倒，心中烦闷，因为他无从得知是什么原因刺激到了，这让他感到十分无力。
医生拍了拍沈唯的脸，后者仿佛突然惊醒了，突然大叫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别动别动，不碰你，还打着针呢。”医生忙道，然而沈唯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大喊大叫着拔掉了手背的针头，把吊瓶架推到地上，他眼中似乎看不到任何人，光着脚就往病房门口冲去。
“拦住他拦住他！”医生对走廊上的护士大吼着，“病人应激障碍，去拿镇静剂！”
沈唯是摸着墙走路的，他分明是睁着眼，却似乎又看不到任何东西，跌跌撞撞，直到被楼谦抱起来，他都处在一种极度疯狂的挣扎与撕喊中，他抓伤了医生，咬伤了楼谦，被赶来的几个护士用力按在床上，直到镇静剂药效发挥，才终于昏睡过去。
“病人这情况有点严重，我需要知道他以前的病史，或者他以前有没有吃过什么药，你都告诉我，有助于对症诊断。”
楼谦颓然的摇了摇头，他没见过沈唯吃任何不知名的药物，唯一的病史就是家族性的精神遗传病，他私下找学医的朋友详细了解过，发病时的情况与现在不太一样，而且他也不愿意告诉医生这件事。
“那行吧，醒了后我再来看看情况。你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都咬流血了。”医生招来一个护士，指了指楼谦的手腕，“去帮忙包扎一下。”
——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沈唯再次醒来。
他这次话都没说，掀开被子闷头就往外面走。楼谦跟着他走了几步，试探着问道：“你去哪？”
沈唯脚步一顿，答道：“找景深。”
他继续往前走，看起来清醒无比，但楼谦知道他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没什么反应，他追问：“谁是景深？找他干什么？”
沈唯依旧说着“找景深。”脚步没停。
楼谦追了几步，把人带回病房，这次沈唯没有挣扎，顺从的坐在病床上，眼神没有焦距，只是喃喃着那三个字。因为没人回答，也没看到要找的人出现，他开始变得焦躁、发火、摔东西。
楼谦忽然想起苏蕴笑，她的老板是这个姓氏，这个姓氏并不多见，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给苏蕴笑打了个电话，确认沈唯说的人名与她老板的一样。
电话铃响时，景深正难得一次下厨，给他妹做一顿像样的晚餐，并训斥她一天到晚吃垃圾食品。
“是哪位？”景研趴在沙发上看平板追剧，接了电话，“找我哥？什么事，我转告他。什么？！”她一下子蹦了起来，棒棒糖从嘴里掉了，连忙冲进厨房喊道：“哥！阿唯哥找你，在XX医院。”
景深脸色一变，飞快的跑到门口换鞋，景研披了件外套跟着追了出来，匆忙拉开车门钻进去，“哥，我要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待审我真的木得办法，这章放早上六点更，起来应该就能看了吧。
比心~（求一波文收与作收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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