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治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一个比自己还难办的男人,比如: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
因为某些特殊而不可明说的原因,唐治被要求前往港口黑手党与其首领进行一场谈判。
据说具体原因是因为上个星期地方军警和港口黑手党的武斗派发生了争执,进而引发了枪战,差点两败俱伤,全军覆没。所以作为交涉谈判,上面派出了唐治。
唐治觉得这其中肯定还有隐瞒的事情,因为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参加的“武斗”之类的任务,类似于这种“外交”工作,都是交给更可靠的人来的。
理由很简单,因为唐治并不是个适合“外交”的人。
相比于“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话,他更适合直接掏枪宰人。
他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坂口安吾似乎也没有多余的消息能够提供给他,只告诉他在面对森鸥外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那是个很可怕的男人。
交涉地点定在了港黑大厦的办公室,其实往日的交涉是由政府定的,多数都会定在外面的会议室。
至少不会在港口黑手党的老巢和他们谈判。
不过唐治觉得自己在哪里都行。
因为他强大的实力。
将随行的人随意搁置在门口,唐治推开了门,然后看见了长桌的首位,一名穿着正服,头发向后梳的男子,正满脸笑容地端着蛋糕盘,为身边一名金发的幼女投喂。
唐治觉得自己应该报个警,把这个明显在骚扰幼女的奇怪老大叔抓起来。
“爱丽丝酱,蛋糕好吃吗?”
“唔……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同意你给我换裙子的!”
“爱丽丝酱~看在我这么诚恳的态度上,就同意好不好!一分钟,一秒都行!”
森鸥外将蛋糕放在桌子上,双手合十哀求道:“如果爱丽丝酱能够同意换上我新买的裙子的话,我就算是死也愿意了!”
唐治:“……”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是怎么回事?
这真的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吗?
这真的是港口黑手党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首领吗?
为什么看起来就是一个猥琐油腻中年变态老大叔?!
于是斟酌了一会儿,唐治决定打断沉溺于“危险发言”的森鸥外。
“森先生,”他走过去,在森鸥外不远处拉开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我是唐治,是这次政府派来的代表。”
唐治看到森鸥外满脸笑容地抬头看他,明明是灿烂的笑容,然而他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冰冷的意味。
他坐直身子,双手交叉撑着下巴,而他身边的幼女则是“噌噌噌”几步跳到别处了。
森鸥外整个人半隐在黑暗中,笑道:“哦呀,号称‘猎犬之下第一人’的唐治君,终于见到了呢,果然不愧是政府的‘鹰犬’啊。”
唐治莫名地觉得森鸥外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份冰冷的“嘲讽”。
但又想到这次是作为代表来与港口黑手党进行“和平”的交涉的,所以压下心中的想法,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道。
“森先生,关于上周,贵组织与地方军警的冲突……”
话还没说完,森鸥外突然插嘴笑道:
“唐治君很可爱哦,今年多大了?”
“……”
唐治本来灵敏的大脑被这一打断,突然宕机,下意识地回答道:“22。”
“唔,22啊,看起来不像呢,比如身高。”森鸥外笑着如是道。
知道唐治的人都知道,唐治最讨厌的事有两件:一是“打断他说话”,二是“提及身高”。
很不幸的是,森鸥外两条全占了。
唐治笑着将手中一张资料捏成纸团,顾及任务,才没有突然暴起拿枪在森鸥外这个人头上开个洞。
然而声音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烦躁和不耐烦:“森先生,还请不要谈及无关的话题。”
森鸥外笑容满面,一脸无害地道:“哦呀,唐治君不知道吗?谈判之前必要的交涉也是不可或缺的哦,这样能够在接下来的谈判中抢占先机。”
唐治愣了一下。
他并未接触过有关“谈判交涉”的相关内容,所以对此事并不熟悉,毕竟他只是政府的“鹰犬”罢了,只需要将自己磨成最锋利的刀,随时待发。
然而对于森鸥外的一番话,唐治并没有察觉到“对方是在说谎”相关的迹象,虽然他下意识地觉得森鸥外肯定在耍什么阴谋,却无从探知。
只能掩下心中的不安,捏着帽檐往下按了按,道:
“那森先生希望能够谈些什么呢?”
然后便听到森鸥外宛如过年盘问的操心长辈一样道:“唐治君有女朋友吗?”
“没有。”
唐治垂了垂眸,毕竟他身份特殊,所以虽然对女孩子的“搭讪”随心应手,却暂时并没有“成家”的打算。
森鸥外看起来有些无奈地道:“唔,的确会很像是唐治君的作风呢,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
严肃吗?
唐治不清楚,但的确有听到自己的部下在私下讨论他“总是一脸冰冷且严肃,看起来十分不平易近人”。
但这只是唐治出于对工作的“认真”而不作言笑罢了,私下和坂口安吾这样关系好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很随和的。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然后便听到森鸥外忽然双手合十拍了一下,笑道:
“竟然这样的话,唐治君就果然还是一个‘小孩子’咯?”
“哈?”唐治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他到底是哪里符合“小孩子”这一点设定了?森鸥外是眼瞎到了什么程度才看出来的?!
森鸥外依然自顾自地说着,仿佛没有看到唐治的愤怒一样,笑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以后就叫唐治君‘小治’吧,感觉会是很能拉近关系的亲昵称呼呢!”
唐治怒而拍桌。
“适可而止好不好?!我是代表上面来谈判的,不是来这里和你扯家常的!还有,你是想死在这里吗?”
或许是因为这里面的动静太大,以至于让外面守候的侍卫以为自家首领遭遇到了什么袭击,于是随着“轰”地一声,门被打开,几十名黑衣人持枪对着唐治。
唐治眯了眯眼,紧绷着身子,手朝下面的枪摸去。
这是他准备攻击的动作。
然而森鸥外却突然出声了,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笑意:“嘛,嘛,我没事的哦,只是和小治进行了友好的交流而已,不用担心我的安全,都出去吧。”
几十名黑衣人毫不迟疑地放下枪,关门退出。
唐治紧皱着眉,他可不认为以森鸥外的身份,谈判其间会发生这样近乎“乌龙”的事件,况且……
况且刚才冲进来的那群人,都是带着真正的杀气的!
所以这是什么?威胁?下马威?
唐治冷冷地看着森鸥外,后者毫不自知地笑着。
然后说起了另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听说小治的枪法很不错哦,拔枪、上膛,到射杀,只需要不到一秒。”
对于这个,唐治的枪术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军警之中第一人,几乎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会夸赞一番他的枪术如何如何强大。
然而大多数都是虚伪的,纵然“枪术强大”这件事是事实,这帮人也会因为嫉妒或者是其他的,而阴阳怪气地去夸赞。
这只会让唐治感到双倍的恶心而已。
不过对于森鸥外的这句话,唐治能够感受得到对方是真心且随意的,就像是叙说一个早已知晓的事实一样平静。
这很不一样。
于是坐下来,有些别扭地道:“承蒙夸奖。”
“我很佩服小治,是真的哦~”森鸥外笑道,紫色的眸子满含笑意地看着唐治。
唐治见多了外人冷漠或者是惊恐的眼神,对于这种足以称得上是“新奇”的态度,既感到兴奋,又觉得别扭。
就像是好久没有出过门的人,忽然一下子接触到阳光之后,会在觉得舒服的同时,又由衷地觉得阳光太过灼热。
“小治有了解这次的具体任务吗?”森鸥外忽然问道。
唐治直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听到森鸥外接着道:“关于这次,谈判是目的之一,不过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笑意吟吟:“是‘保护我’哦~”
唐治眯了眯眼。
森鸥外的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中,透出些渗人的意味。
“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在小治前来之前,这场‘谈判’就已经输了哦~而作为‘补偿’,我提出了‘希望能够让唐治君来保护我一段时间’,这样的要求。”
他看着唐治,低沉的声音中,笑意冰冷。
“那么,这件事情,小治事先知道吗?”
当然是不知道的!
唐治捏紧了拳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疯狂倒流一样,让他没理由地感到一丝惊慌。
这样的事情在他身上几乎是从未发生过的!因为面对以前的敌人,他只需要在对方拿出武器之前,掏枪杀了他们,而对于森鸥外……
他总觉得像是在面对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样,危险异常,然而他却不得不去直面他。
他沉默着听森鸥外似是无意地说着:
“嘛……总感觉会是很过分的事情呢,小治竟然事先连谈判内容都不知道吗?看来我是高估政府的办事能力了啊……”
“不,或者说……”森鸥外的嘴角轻轻勾起,笑道,“是我高估了小治对政府的重要性吧……”
唐治骤然一下子捏断手里的笔,平日多显桀骜不驯的眉眼掩在帽檐投下的阴影中。
他当然知道森鸥外说的是对的,他也能够猜得到为什么上面没有告诉他“真正的任务”——为了防止他抗命,虽然如果是上面的命令的话,唐治是会用“生命”来尽量完成的。
然而上面却不相信,以至于隐瞒着他,以“谈判”为由,让唐治无法拒绝。
然后他听到了森鸥外宛如地狱深处的魔鬼一般,冰冷却带着无尽诱惑的声音:
“所以,有兴趣加入港口黑手党吗?我可以让你成为干部之一,你不会受到任何不必要的钳制,还能尽情地展现你的才能。”
唐治没理由地绷紧了身子。
他忽然站起来,抽出枪抵在森鸥外的头上,冷声道:“森先生,还请不要做出这样无礼的邀请!”
森鸥外歪了歪头,笑道:“嘛,如果是小治的话,的确会有这样的反应就是啦。”
语气刻意加重:“毕竟是,政府最好用的‘鹰犬’嘛。”
就像是《皇帝的新装》里,突然被揭穿谎言的国王一样,唐治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风干在冷风中的破娃娃,从里凉到外。
这种失控的感觉……
实在是让人抓狂。
“所以小治决定怎么做呢?”森鸥外毫不在意地指了指枪,“是杀了我,还是继续执行上司派发的任务呢?”
唐治眯了眯眼。
他甚至觉得此时的森鸥外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看似慵懒地吐着信子,却会在不经意间咬到猎物的致命处,让他无力再反抗。
唐治有选择吗?
没有,因为作为政府“最得力”的军警,“绝对服从命令”,这是他自成为军警的那一天,便被灌输了无数次的话。
即使他知道上面似乎已经对他的忠心产生了怀疑,即使他知道森鸥外是个十分难缠且危险的敌人……
然而这就是他的“义务”,遵守一切命令的义务,只要是为了国家,如有必要,他必须果断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于是在森鸥外的笑容中放下枪,冷声道:“如果是上面的命令的话,森先生,我会守护您的安全的。”
他微微低下头,对这位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恭敬地如此道。
森鸥外忽然笑起来,笑得浑身都在颤抖,等他笑够了,才撑着桌子看向一脸冷静却紧捏着拳头的唐治。
笑道:“小治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啊~真是苦恼啊,想要让小治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念头更加强烈了呢!”
唐治咬了咬牙,白色手套掩盖下的手背,青筋暴起。
森鸥外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不会觉得不乐意吗?”
唐治故意用疏远的语气冷声道:“森先生,这件事情本就是您以‘不正规手段’强制达成的,所以请不要说出这样虚假得令人作呕的话,另外……”
他拉开椅子,退后一步,右手轻按着帽子。
“不存在‘乐意’或是‘不乐意’,这是我的工作,‘保护您’只是为了遵守上面的命令而已,如果是为了国家,我会献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性命。所以,请不要再说出这样的话了。”
森鸥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才歪着头无奈地笑道:“嘛,小治是个很忠心的人啊。”
唐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莫名发芽的不安,后退一步,军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叩击,发出轻轻的一声响动。
“那么,森先生,我便暂时告辞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
在正要开门的时候,森鸥外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唐治停下动作,开门的右手还停在门把上。
森鸥外轻笑了一声,笑声回荡在空旷的会议室,显得冰冷而低沉。
他道:“虽然本来是第一面便要说出来的话现在说有些迟了,但我还是要说的是:欢迎来到港口黑手党,小治。”
唐治毫不犹豫地打开门,忽视掉身后传来的轻笑声,一脸冷色地走出去。
军靴不断叩击着冰冷且光滑的地面,渐渐地远去,直至彻底消散。
就像是人的心跳一样,“砰”、“砰”地跳动着,然后渐渐失去活力,最终沦为安静且无用的肉块……
*
我发誓,我将忠于人民,忠于政府,忠于国家,绝对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我发誓,我将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洒满旗帜,直到生命逝去,亦不停止;
我发誓,我将用赤忱之心守卫国家,抗击一切敌对势力,用身体化为利刃,穿破黑暗;
我发誓,我将以生命为誓,遵守以上条例;
我发誓,
一切为了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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