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鱼自然没有错过老板眼睛里露出的精光。
“这些东西你有多少？”老板拿出一个小称，谨慎地称量了三遍, “很久没有见到这种珍贵的金属了。”
郁鱼食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 “只有这些, 我要用这些换通用货币。”
老板抬头瞥了他一眼，伸出五指比了比。
郁鱼不清楚这些碎块的价值, 也不清楚老板伸出五指的意思，板着脸摇了摇头。
老板又看一眼桌上的碎块，咬咬牙，又加了价码：“六千银币, 不能再多了, 虽然这种金属稀有, 但你这两块分量不足，价格也就只能是这些了。”
他的话打消了郁鱼再讲价的念头，一来霍尔城只有这一家典当行, 二来他现在急需用钱，外面还站着两个等待饱腹的人，郁鱼看了眼老板, “可以, 麻烦帮我换成五百个金币, 九十个银币和一百个铜币。”
老板把碎块握在手心里, 又在光下打量一番, 对着郁鱼的笑容因为交易的顺利完成更加真切，“贵客稍等，我这就去取钱。”
他掏出拴在腰上的钥匙, 进了一扇圆拱小门。郁鱼坐在待客的长凳上，打量完典当行的装修，随手翻了几页桌上摆着的小册子。
这大概是教廷编纂的宣传册，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插了几张手绘图片，有一张大概描绘红衣教主侍奉真神并传达真神的旨意的场景，还有几张描绘的是真神听取教徒虔诚的祝福的画面。
他透过窗户看向被暗夜笼罩的黑色庞然大物，如果不是有虔诚的吟唱不断从里面传出，更像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没多久老板从狭窄的小门挤出来，手里没有袋子，只递给他一枚古朴的戒指。
“贵客请现场清点，出了小店的门小店可就不负任何责任了。”
郁鱼扯了下嘴角，按照记忆里的方式查看了储存在空间戒指里的东西。
郁鱼清点的时候老板一直站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等他确认无误后，把人送到门口亲切的道别。
“走吧。”郁鱼摸了把杰斯的脑袋，对阴影里的韦尔说，“接下来再劳烦你带我们去找个吃饭的地方。”
他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老板依旧笑眯眯站在门口，目光却越过他，放在还在阴影里没出声的韦尔身上。
韦尔抻了个懒腰，似乎对老板的目光毫无所觉。“走吧，能在睡前饱餐一顿也算不虚此行。”
杰斯很担心韦尔真的把郁鱼吃垮，又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什么。”杰斯握拳，如果老师真的被吃垮，他就去捡更多的垃圾。他在前几个冬天里宁愿整日昏睡在破纸箱里也不愿意出去捡垃圾，因为实在是太冷了，他很怕自己会冻死在回来的路上。但现在他决定更加勤奋些，毕竟他听说请一位剑术老师要花很多的铜币。
韦尔没问郁鱼换来多少钱，领着两人找到一家馅饼店，“我要五个兔肉馅饼。”他眯了下浑浊的眼睛，舔了舔嘴唇，纠结片刻又改口道，“要六个才行。”
韦尔很识趣，知道自己臭气熏天站在远处就停下步子，使唤郁鱼去把馅饼拿过来给他。
杰斯跟在郁鱼的身后，趴在摆放馅饼的木架上询问：“请问一个馅饼怎么卖？”他不认识招牌上的字。
老板娘是个强壮有力的妇人，郁鱼过来的时候她刚揍完不好好吃饭的孩子，看见杰斯乖巧的模样，再扭头看一眼自己家坐在饭桌前的小倔驴，放柔声音回道：“兔肉馅饼五个铜币，苹果馅饼两个铜币，土豆馅饼一个铜币。”
杰斯掰扯手指算了算，韦尔要吃六个兔肉馅饼，需要三十个铜币，如果他运气好的话，不吃不喝捡二十天垃圾就能攒出来这些铜币，但是他闻着从热腾腾刚出炉的馅饼弥漫在空气里的香味，饿意更加难忍。
老板娘把目光从杰斯身上收回来，落在他身后装扮跟野人似的郁鱼身上，似乎在斟酌他能不能支付购买食物的铜币，“需要多少？”
郁鱼摸出五枚银币放在桌子上，“要十个兔肉馅饼。”他低头问面色难看的杰斯，清晰地捕捉到响亮的肚子咕噜声。“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黑面包。”杰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黑面包很干吃起来噎人，但一大块只需要一个铜币，能让他吃好几顿。
“不用给我省钱，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如果不多吃一些快点长身体的话，我可就不教你剑术了。”
老板娘一听神情有些惊讶，擅长剑术的人大多身份显贵，或者是曾经上过战场，通过厮杀磨炼出一身的本领，站在灯光下的郁鱼打扮的太过邋遢，实在是不像这两种里的任何一种。
郁鱼将一枚银币放在杰斯的手心里，“去买你想吃的。”
“可是。”手里在灯光下反射出璀璨光芒的银币，杰斯对上郁鱼柔和的目光。
“要听老师的话对不对？”
“谢谢您。”杰斯把那枚沾上体温的银币递给老板娘，笑容腼腆，“麻烦您给我一个苹果馅饼。”
等馅饼装好，三人找到一处隐秘的位置，韦尔接过馅饼就开始狼吞虎咽，很快一个馅饼就进了肚子，他躺在地上幸福的喟叹一声，又抓起一个塞进嘴里。
杰斯拿着自己温热的苹果馅饼没有动口，一直在注意些郁鱼的动作似乎在等他一起。
郁鱼把一个兔肉馅饼分成两半，大的一半递给杰斯，“可是用这个换你手里一半的苹果馅饼吗？”
“您想吃苹果馅饼？”他想把手里的全送给郁鱼。
“不，我只是好奇它的味道。”郁鱼接过来再次掰成两半，在掰的时候没计算好，两半大小差距很大。
郁鱼把小的一半塞进嘴里，蹙眉：“有些甜腻，我还是更喜欢兔肉馅饼。”他把大的一半塞到杰斯怀里，眉头皱起很嫌弃的样子。
杰斯听他这么说瞪大了眼睛，也尝了一口，苹果馅饼很甜，咽下去口腔里就充斥着苹果的甜味，大概里面还放了糖，他觉得味道刚刚好，但郁鱼貌似很不喜欢。
夜晚的霍尔城街道上几乎见不到行人，但街道两边的店铺全都灯光大亮，显得有些凄凉和寂寞，红绿相间的小彩灯坠在松树苍翠的枝丫上，远处有钟声响起，接着街头传来越来越近的吟唱声。
韦尔刚吞下第五个馅饼，舔了舔油亮的嘴唇，手指摸到第六个馅饼时就听见了街头的动静，他把身子往阴影里塞，低声提醒：“奉劝你们先藏起来，教廷的人不允许霍尔城居民在九点后外出。”
杰斯吃得快，嗓子噎住小脸憋得通红，郁鱼拍了拍他单薄的背，抱着他躲进两座房子间夹道的阴影里。
一群身穿黑色法袍的教徒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在街道中心，他们似乎并不需要看路，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双眼紧阖，双手相握成拳立在胸前，双唇翕动，整齐划一吟唱着神圣的赞歌。
杰斯捶了几下胸口，不小心溢出几声咳嗽。郁鱼紧张地盯着这群教徒，他们似乎沉浸在吟唱声中，并没有觉察到角落里的小动静。
韦尔缩在角落里沉默地咀嚼最后一块馅饼，等到声音渐渐消失在街尾，才重重出了口气。
“我们现在就回贫民窟。”他脸上带着点餍足，视线落在洒满月光的石板路上。“这次是运气好，如果被教廷的人抓住……”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瘸腿。
郁鱼扭了扭脖子，不经意间发现黑色天幕上悬挂的月亮不是皎洁的银白色，而是带着点邪恶的铁锈色。
但是它倾洒在大地上的月光也是冰冷的白色，如果郁鱼没有抬头，或许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悬在头顶的月亮出现了异状。
吟唱声又突然出现在街道上，韦尔面色一沉，眼疾手快堵住杰斯快要抑制不住的咳嗽。
杰斯被他手掌的腥臭味熏得快要呕吐，郁鱼瞥见杰斯已经翻白眼，拨开韦尔的手把杰斯摁在自己胸前，顺手轻拍了两下。
冰冷的吟唱声在寂静的深夜越来越响亮，就在郁鱼以为这群黑袍教徒会像刚才那样阖着眼离开时，他们突然停下了步子。
郁鱼：“！！！”
教徒们像是得到一个命令，不约而同停下了吟唱，呆愣地抬起头望着天边的红月。
紧接着，黑袍教徒中走出一个白袍人，他那么矮小，和十岁的孩子差不多高，但又脚步蹒跚，显出老态，被拥簇在众多高大的黑袍人之间，完全隐匿了身影。
他像其他的教徒一样，脖子扭出古怪的角度，双手抬过头顶，对着诡异的月亮念出古怪语调的唱词，郁鱼凝神听了半天，也没能听清楚白袍人嘴里嘟囔的句子。
韦尔却有些失魂落魄，他似乎很想逃离这个地方，但又怕逃跑时的动静被街道上的教徒察觉，所以后背抵在墙壁上露出一副困在绝境死狗似的窘态。
“……真神在上。”郁鱼终于听清了白袍人最后念出的几个字音。
在郁鱼紧盯着白袍人的时候，那道白色的身影突然侧身，冰冷的目光射向他们藏身的角落。
“背叛真神者，有罪！”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