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再去找地方躲避已经来不及，郁鱼只觉得拉扯自己袖子的韦尔像个人形震动器。
“完了完了。”韦尔跟条死鱼似的闭上眼, 做出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
他攥的很紧, 郁鱼觉得有些疼, 一低头看到手腕上的珠子又有了主意。
他正好有张奖励牌能派上用场。
黑袍教徒明明看着走的很慢，下一秒身影一晃就到了两人身前十米远处, 郁鱼意念一动，启动了回溯牌的能力。
时间重回军官宣布选拔结果时，韦尔满足看完热闹，问他不回家站在地上发什么呆。
郁鱼现在去看霍尔城居民的神情, 才发现他们也会在日落后不时去看一眼月亮。
“来不及了。”郁鱼发现回溯牌的能力短时间无法再次使用, 所以他们要在满月发生异变前找到藏身的地方。
“快点走吧, 家里的小鬼要等急了。”他拍了拍郁鱼的肩膀。
“你熟悉这里，我们找个藏身的地方，快！”郁鱼虽然神色焦急, 语气还算镇静。
韦尔推不动他，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有仇家？怪不得出门打扮成这样。”
郁鱼语速飞快地解释：“先找地方，教廷的人很快就要过来了。”
“什么！”韦尔瞬间汗毛倒竖, “现在离九点还很长时间, 况且街上还这么多人呢。”
他朝周围看去, 发现街道冷清, 别说是人, 就是流浪狗也不见一只。
他搓了搓胳膊，脸色变得难看，“跟我走。”
两人快速穿过一条昏暗的夹道, 此刻的霍尔城万籁俱寂，只有两人急促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韦尔在前边健步如飞，郁鱼紧随其后，快要走出夹道时他把韦尔拉住，“我们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能藏身的地方！”杰斯还要往前走，情绪显而易见的激动，“那群人说不准就在哪条街道上，我们快走！”
“你确定我们要去这里吗？”郁鱼指着前方不远处的黑色建筑。
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教堂矗立在夜色里，昏黄的灯火透过玻璃明灭可见，像一具匍匐在地上的焦尸，溃烂狰狞的伤口处还燃烧着不死的残焰。
杰斯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把踏出去的一只脚缩回阴影里，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我真是魔怔了，竟然走到这里，幸亏你及时把我拉住了。”
郁鱼不觉得一个把霍尔城大大小小的地方走了几年的人会因为迷失方向绕到教堂这里。教堂在城南，附近只有寥寥可数的店铺和房屋，平时过路人也很少，与繁华的城中心和城北大相径庭。
“你有没有觉得月亮很奇怪？”
“奇怪？”韦尔抬头看了眼，又擦了把额角的汗水，“月亮不就是这样吗？”
他口中正常的月亮此时在郁鱼眼里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红月，并似乎有种特殊的吸引力，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郁鱼努力克服这种欲.望，低下头仔细考虑了片刻。
他和霍尔城的居民似乎都会受红月的影响，从而不受控制的产生盯视的欲.望。
韦尔和他不同，在他眼里月亮是正常的，也不会让他产生挪不开视线的想法。
另外那些游荡在街道上的教徒，对红月的态度也很奇怪，他们对挂在天上的月亮心怀敬畏，但对于教徒来说，这种反应往往是在他们向真神祷告时才会出现。
并且这群教徒出现在大街小巷的行为也处处透露着违和，还有那个藏在黑袍教徒里身材格外突出的白袍人，表现的像这群人的小队长和被保护者，而这两种身份的性质是相对的。
这些都是违和的，就像天上那轮不正常的月亮一样。
韦尔倚靠在墙上，一直注意些街道上的动静，他的耳朵微动，神色凝重，扯了扯郁鱼的袖子，“你听。”
郁鱼收回思绪，仔细听了会儿，耳朵里多了一道奇怪的声响，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角落里虫子的鸣叫声，后来意识到不太对，这个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细微、含糊，像是有人在他的耳边轻语，被风一吹又如烟雾似的消散了。
“你听到了什么？”郁鱼压低声音询问。
韦尔敲了敲耳朵，表情有些迷茫，“有罪……”
他伸出两手，突然发狂似的撕扯包裹着瘸腿的布料。他身上的裤子穿了多年，洗的发白破洞许多，被他用力一扯很快就成了一地的破布条。
他怔怔地盯着腿上的黑色符文，嘴里念叨不停，又用指甲去扣腿上完好的皮肉，每一次抬手，他的指甲缝里就多了一块粉红的肉块。
郁鱼摁住他的手，没想到发疯的韦尔力大无穷，他用上双手一起都拧不过一条胳膊。
街道上似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郁鱼捡起地上的破布堵上韦尔的耳朵，又捂住他的嘴巴。
脚步声越来越近，郁鱼心跳到了嗓子眼，没想到声音消失在他的跟前，杰斯背光站在他的跟前，稚嫩青涩的脸庞上凝了一层寒冰，冷声说：“你在利用我。”
那道细碎含糊的声音炸在他的耳道里，震耳欲聋，郁鱼捂着耳朵有些迷茫：“你说什么？”
杰斯嘴角下垂得更甚，重复道：“你在利用我，你有罪！”
郁鱼觉得要耳朵快要被空气里嘈杂的声音震聋，他只能看见杰斯嘴唇翕动，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你大点声！”
杰斯：“……”
杰斯杵在那里，像是一座毫无感情的雕塑，冰冷的视线如刀刃一道一道划在郁鱼的脸上，可惜郁鱼现在还要照看自残的韦尔，对他杀人的眼神没有一点反应。
韦尔为了自残在地上急得打滚，郁鱼一直跟着他挪步子，慢慢的就变成了后背对着杰斯，用不太敏感的后脑勺面对冷箭似的视线。
郁鱼低垂着脑袋，又摸了块破布条塞进韦尔的嘴巴里，他其实能看懂简单的唇语，背后的“杰斯”在说第一遍时他确实是没听清，第二遍他看明白了顺势装傻。
还是违和，杰斯很懂事，他在出门前也没有提过自己到底要去哪里，怎么可能正好就被私自跑出门的“杰斯”找到呢。
没了噪音源，韦尔也渐渐清净下来，目光重新变得清明，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就被郁鱼狠狠摁倒地上，后脑勺磕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韦尔疼的蒙了几秒，诧异地盯着郁鱼，目露疑惑。
郁鱼伸手把他嘴里的破布条使劲塞了塞，韦尔刚才还没意识到口里的异物，被他这么一怼差点要被自己的破裤子发出的馊臭味恶心的翻白眼。
呕——
我回去就洗澡洗衣服！
郁鱼不厚道的扯起嘴角，拍他的肩膀的同时朝自己的背后比划了一下。
韦尔扭着脑袋往后一瞥，就看到一张死人脸、浑身散发低气压的“杰斯”。
韦尔：？
郁鱼微笑，捏了下自己的嘴巴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
“杰斯”坚持不懈地在他背后重复着那句话，可惜郁鱼现在耳朵里全是噪音，就连地上的韦尔耳朵里也塞了布条，两个有罪的人没有一个能听清他的判词。
他气得哽住，愤恨地瞪了两人一眼消失在街道上。
韦尔看人走了，示意郁鱼把自己嘴里的臭布条拿出来。
“呼，臭死我了，怪不得他们都嫌弃。”
他嘴巴一闭一合，快得跟机关枪似的，郁鱼半个字都没读出来。
“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韦尔感慨完又问他的意见。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郁鱼保持微笑。
韦尔看着他的笑容很是不爽，问他话呢，一句话不说只笑是不是在内涵和嘲讽，还是在表示这种蠢问题不屑回答？
郁鱼不知道他想象力这么丰富，他现在耳朵里就像是被人塞了一千只讨食的鸭子，吵得他脑子嗡嗡响，恨不得直接把头剁掉喂鸭子。
听不到声音的两人在夹道里蹲了整晚，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炽橙的光芒冲破云翳洒在大地上，两人心中绷紧的弦才慢慢松弛。
“回家吧，昨晚杰斯没等到我们怕是急坏了。”在月亮隐去后，在郁鱼脑子里蹦跶了一晚上的鸭子就全部消失了，他现在精神疲惫，只想快点回家休息。
韦尔刚阖上眼，被他一推又猛地抬头，“干什么？”
郁鱼：“回家。”
韦尔正困得犯迷糊，眼皮千斤重，眼看着又要黏在一块去了。
郁鱼再推。
韦尔搓了搓眼睛，“干什么？”
郁鱼：“回家。”
韦尔：“我帅？”
郁鱼无语，上前把塞在他耳朵里的布条扯出来，凑近大喊：“帅你大爷，回家！”
韦尔被他吼完一嗓子只觉得心脏都快要被吓停了，委屈道：“这么大声干什么，别以为夸完我和我大爷就能在我面前造次。”
“你有病。”郁鱼扔下话也不管他，直接走了。
“等等我啊。”韦尔艰难爬起来，他的裤子昨晚被他撕的不成样子，瘸腿的那边裤管只能堪堪遮住屁股，他心里大惊，急忙追上郁鱼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郁鱼不想理他，但耐不住他跟狗皮膏药似的不停问，烦躁地回：“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我更不清楚。”
韦尔：“你昨晚就在我旁边怎么会不清楚。”
他是真的记不起来了，有关昨晚的记忆从听完军队选拔结果后就有很多片段连不起来，比如说他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带着郁鱼到那个小过道里的。
郁鱼迎着清晨的暖阳打了个哈欠，度过漫长黑夜的霍尔城在崭新的一天重新散发着生机和活力。
至于那条不准居民九点后外出的规定，人们大概都遵守的很好，偶尔有违反规定半夜跑出来的，郁鱼猜测，从他们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大概就已经是有罪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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