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杰斯安静下来,郁鱼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孩遇见一朵带刺的鲜花, 有人告诉他这朵鲜花可能会让你鲜血淋漓, 但小孩的心澄澈又热忱, 义无反顾地扑向了那朵花。
这难道也算迟来的叛逆期么?
回神的杰斯感到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痛,他抬起胳膊趁着月色观察了一下, 上面有几条见血的抓痕,两只手的指甲缝隙里还就有细碎的皮肉。
他有些茫然,看向郁鱼,“我这是怎么了?”
郁鱼没注意到杰斯不断张合的嘴巴, 他的视线越过帐篷的坚定, 落在阴影里的那个矮小身影上。
杰斯扯了下他的衣袖, 郁鱼低头,只缓慢动了动嘴唇,“怎么了?”他们俩现在这个情况出声也没人听到。
杰斯指着自己的伤口, 双眼因为疑惑瞪得又大又圆。
郁鱼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小孩性子冷淡,却有一双脉脉含情的狗狗眼,对人露出这种湿漉漉的眼神时总让人招架不住。
“你看见月亮了吗?”郁鱼努力让杰斯理解自己的唇语。
杰斯点头, 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中, 用指尖勾勒出几个字。
红, 月, 怪。
“胳膊还痛吗?”郁鱼突然转了话题。
杰斯废了半天时间才理解他的意思, 抿着嘴在他的手心里写。
不。
郁鱼哂笑,皮肉翻开的伤口还浸着血,真的不痛了吗, 难道每个小孩长大后都自发学会隐藏痛苦的本领吗,代入自己想一想,似乎确实是这样。
杰斯还没写完,郁鱼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干燥温暖,七年前领着他走出贫民窟时也是这样的触感。
他把后两个字认真写完,朝郁鱼笑了下。
郁鱼愣怔一秒,脸上扬起笑容。
不,担,心。
小孩在安慰他,明明是在问伤口疼不疼。
杰斯手上的储物戒是郁鱼给他的,平日里两人的东西都放在里面,郁鱼让他找点绷带出来。
杰斯眉眼低垂,乖巧地看着郁鱼在他的胳膊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打了个蝴蝶结。
“好看吗?”
杰斯哼哼,装作没看见这个问题。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郁鱼知道,自从见过菲得奇之后,杰斯的身上发生了许多隐秘的变化,就连他也很难说清楚这些变化倒是是什么,是好还是坏。
“小孩。”郁鱼看着杰斯头顶的小旋,“不要重蹈覆辙好不好。”
杰斯不经意间点了点脑袋,郁鱼笑了。
就当小孩同意了。
两人依偎着度过夜晚,郁鱼吃过早饭,看到军营里那些茫然的新兵面孔有种时光回溯的惆怅,几个月前,他们也是如此,几个月后,他们已经成功适应了战场。
有个新兵看他模样和气,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询问:“请问我们今天早上吃什么?”
“早饭时间已经过去了。”面前这个面容稚嫩的少年立刻流露出沮丧的神色,郁鱼勾起的嘴角飞快落下,声音严肃,“我看你是个新兵就提醒你几句,军营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在这里没有人能不劳而获,想要食物就要展现出自己的英勇和智慧。”
“是,长官!”少年被他唬住了,点点头窜回小伙伴的身边,还朝这边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
郁鱼在树林里独属于他的乐园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这会太阳刚刚升起,清晨的阳光和温暖的风灌进树林里,鸟儿跃上枝头肆意啼唱,树下的灌木丛里闪现了许多小动物的身影。
郁鱼戳了一只肥兔子的屁股,大概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惊到了,兔子蹬着后退逃离,还在郁鱼的手上留下了礼物——几颗圆滚滚的排泄物。
郁鱼:“……”
回到营里的时候他凑到杰斯跟前让他闻闻自己的手指。
杰斯正在思考招式,停下来凑近嗅了嗅,“没有味道。”
“真的吗?”郁鱼不太信,“这只手刚摸过兔子粑粑啊。”
杰斯的表情瞬间难看,欲言又止看着对手指嫌弃不已的郁鱼。
郁鱼只觉得头顶有一束犀利的目光,一抬头看见杰斯的脸色,笑道:“我已经洗了很多遍了。”
杰斯松了一口气,“无聊,多大的人了。”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臭小孩。”郁鱼瞪他一眼。
“我不是小孩。”杰斯很认真的纠正,“我有喜欢的人,他很好,我会努力配上他的。”
郁鱼的心顿时沉了,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你要怎么去配上他。”
杰斯信任他,所以在他跟前透露自己在脑海中筹谋已久的想法,“我想成为大将军,守护琥珀国和他。”
“是吗。”郁鱼愣神,这句话实在是耳熟,路易斯曾经对菲得奇说过很多遍。
和杰斯分开后郁鱼拐到了教使的帐篷附近,他听说二皇子在昨天已经抵达了战场,下一次的战争也需要下一秒就可能爆发,他要弄清楚红月的秘密,否则总担心离开之后杰斯依旧会受到红月的影响。
刚才二皇子领着教使去了新兵那里,郁鱼抓住机会闪身进了帐篷。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帐篷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中间摆了张桌子,桌上立着一根燃了一半的蜡烛。
随着烛光摇曳,还有一股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像是腐臭的尸体被灼烧,在一瞬间爆发出强烈刺鼻的腐腥和灼烧的怪味。
他看不清黑暗里藏着什么,慢慢移动步子,等他站到蜡烛前,才发现原来周围立着一圈罩着宽大兜帽的黑袍人。
一滴烛泪落在桌面上,“啪嗒”一声,空气里再次出现嘈乱的杂音。
周围的黑袍人像是听到了号令,不约而同抬起脑袋,苍白的下巴上干裂的嘴唇翕动。
“有罪!”
郁鱼木然,任凭黑袍人们喊破嗓子他现在也听不见半点声音。
他闲适地拨弄了一下蜡烛,烛光一晃,有几个站在一起的黑袍人消失在视线中,他意识到这一点后,想试试直接把蜡烛吹灭的效果。
他鼓起两腮吹一口气,火光一偏帐篷里陷入浓郁的黑暗,只眨了下眼的时间,跳跃的火焰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燃起来。
很安静,郁鱼甚至能听见远处嘈杂的呼喊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来不及多想,他掐断桌上的蜡烛藏在袖中飞身离去。
帐篷外,黑袍教使心神不宁,步伐越来越急,他身旁的二皇子渐渐跟不上他的速度,又不甘落后一个矮子后面,气喘吁吁的追赶半天,直接拉住教使的袖子,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教使跑这么快干什么,这次出来王嘱咐我要多和您这样的智者交流,现在机会正好,不如来我帐中一叙?”
教使不太乐意,但二皇子缠得紧,周围人的目光都探过来,他不好当众落了皇子的面子,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二皇子进了帐篷。
偷了蜡烛的郁鱼一路飞奔到林中,坐在池塘边端详着蜡烛,总觉得拿在指间的触感有些怪异,像是抚摸着一张温暖的人皮。
他被自己的想象激起一阵恶寒,把蜡烛竖在地上重新点燃。
林中起了风,刚亮起的烛火很快被吹灭了。郁鱼想去挡风,却发现风从四面八方而来,似乎存心不让这蜡烛点燃。
郁鱼偏偏拧上了,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全部宣告失败,只剩下最后一点引火的工具,郁鱼想了想,身体蜷成一个圈趴在地上想要挡风,没想到这次风从正上方压下来,不仅灭了火,还把蜡烛也摁趴在了土里。
郁鱼表情裂开,如果这风有形,他非把风捉住拧巴一顿才能解气。
“我试试。”
听到声音,郁鱼僵了一下,脑袋直直抬起,看向声音的方向。
空中,瓷虎成了一只真正的小老虎,身上披着油亮的毛发。脑袋还是那么大。
郁鱼看呆了,差点流口水。
啊!毛茸茸!大脑袋!
瓷虎神气地围着他转了两圈,“我现在怎么样?”
他内心期待着能从郁鱼这里听到“威风凛凛”“英姿勃勃”之类的回答,没想到郁鱼口里“吸溜”一声,向他伸出气味难闻的手指,痴笑道:“好可爱好可爱!”
瓷虎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张开血盆大口,怒气冲冲对着郁鱼吹出一点火星子。
只是这一点,郁鱼也被烫的龇牙咧嘴,按捺住图谋不轨的心思,不甘心的把手指收回来。
虽然他馋瓷虎的身子,但这位是大爷,他惹不起。
瓷虎冷哼一声,这只是给了郁鱼一个小教训,如果不是还惦记这人能给他带来神奇的片片,他是不可能容忍别人对他做出放肆行为的。
郁鱼目光在他小巧的身子上扫了一圈,擦了下干净的嘴角,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你能点燃蜡烛吗?”
“试试。”瓷虎喷出一个火点,压在长长的胡须上轻轻一坠,顺着风落在灯芯上。
“你一来风就停了。”郁鱼刚感叹,风又从四面八方好呼啸而来,没想到这次碰上了硬茬,无论风从那个方向来,蜡烛被掀翻倒地时烛光还烧得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补昨天,二十三点之前努力多码一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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