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桥离职的事成了众人心中的意难平, 直到年假的通知下发, 他们心头的阴郁才被即将到来的假期冲散了些。
“港城是这样的嘛，平时没有过的假期都并在过年一块儿放？”高彪看着自己年假单上的32天字样，心中雀跃。
之前听其他科室的同事说刑侦的年假贼长，高彪还有些不信。
以前在北方，被占用的节假日就被占用了呗, 反正平时没案子也就是在办公室里整理案件, 偶尔完成上级分配的行政任务，对于习惯宅的人来说, 基本和放假差别不大。
但是宅在办公室和宅在家比, 那当然是家里好啊。
贺辞繁和袁湉相视一眼，善意地提醒他：“你再把年假单仔细看看。”
“还要看什么？”
高彪不解, 还是依言照做，轻声逐字逐句地念后面的几行字。
“若遇紧急情况，年假暂停，所有警员服从上级调度, 参与刑事案件侦查。正常假期结束时间为3月10日，最迟可推至3月31日，剩余假期补充到下次节假日，也可做日常请假所需, 详情参见警员日常请假规章制度……”
这不就, 换汤不换药吗？
每次放假的时间就这么长，攒那么多又花不掉，有什么用？
贺辞繁看高彪脸上的笑收敛, 故意问他：“你猜猜，我年假有几天。”
“几天？60天？80天？”
高彪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贺辞繁扬起手中的报告：“158天。”
高彪：“……”
贺辞繁工作了几年来着，四年还是五年？高彪犹不死心地问袁湉。
袁湉冰着一张脸：“54天。”
袁湉进港城市公安局才两年啊。
高彪麻木了。
要这么长的假期它有什么用？虚假福利！
每年临近年节，都是各个组拼了命搞业绩的时候，为了能早点处理完于焕的案子，法院紧赶慢赶终于在年节前开庭。
于焕的母亲给他请了不错的律师，又跟死者的家属几次沟通，希望能取得吴蒙的谅解，尽量帮于焕减轻刑罚。
奈何于焕自己不想。
他在法庭上多次和法官呛声，言辞讥讽。甚至毫无顾忌地宣说，如果不是死刑，出狱后他会再用自己的手段一一惩罚当年的相关人员。
于焕的死不悔改击碎了最后一丝可能减刑的可能。
法院一审宣判于焕死刑。
他本人也没有再提出上诉。
贺辞繁看到最终的审判结果，良久无言。
年节逐渐逼近。
刑侦档口当然也有对应的行政任务，贺辞繁琢磨着交了一份青少年法律知识普及讲座的申请上去，主要覆盖港城市各中小学，希望能实施较为全面的普法教育。
姜哲那个案子，有如前车之鉴，无声地强调未成年人普法教育的重要性。
不仅仅是普法，贺辞繁最后还写了一份青少年防身术教学必要性的报告，希望能加入到学生的军训中，至少让他们对如何保护自己有初步的概念。
冬天的天黑得很快，太阳仿佛和他们有同样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坠入天际。
分针指向6。
高彪把手上的刑事侦查书一合，放进一堆书里，欢呼道：“下班！年假正式开始！”
他利索地脱下警服外套叠好，衬衫外面套一件毛衣，再穿上自己带来的外套。
贺辞繁和袁湉也在换衣服，冬天天气冷，大家不约而同只换了警服外套，没有管裤子。
反正都是开车回家，也没人看见下半身穿了什么。
中午午休的时候他们就整理好东西，办公室也打扫过一遍，平时吃的小零食这几天陆陆续续地分给了同事，这会儿倒不用再做什么了。
“祝大家年假快乐！我先走了！”高彪率先整理好东西，拎上车钥匙。
“同乐。”
“路上注意安全。”
贺辞繁把衣服装进包里，袁湉动作比他快，跟贺辞繁说了声年假快乐，也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贺辞繁一个人。
贺辞繁动作不紧不慢，临离开不忘锁好办公室的窗户，确定所有设备都关上，才背上包，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年假对贺辞繁来说还挺无趣的，这意味着他将在接下来的20天里，每天接受周女士的碎碎念，以及各路亲戚各种有意无意的试探。
贺辞繁摸出手机看了眼，周女士知道他们没有案子一定会准时下班，卡着五点半这个时间给他发信息，让他今晚开始就过来和她住，房间都打扫干净了。
「好，马上就到。」
贺辞繁发完消息，启动了车子。
五点半正是大家下班的时间，路上有点堵，后面催促的车喇叭声一刻没停过，可惜前面红路灯前已经排上长队，就是再按喇叭也不管用。
贺辞繁倒是半点不急，一路慢悠悠地把车挪到家。
“怎么这么久啊，路上堵车了？”周女士听见开门的声音，从厨房探出头，手上还拿着锅铲，一只手接在锅铲下面怕油滴到地上。
小柯基兴奋地呼哧呼哧喘气，跑到玄关处在贺辞繁脚边打转。
“这段路就这么堵，今天算堵得少了。”贺辞繁穿上拖鞋，提着包准备进来。
周女士及时叫住他：“你等等！先别动！”
周女士关掉灶台上的火，稍微洗了把手，从餐桌上拿了一杯泛绿色的水。
水里泡过艾草，散发着淡淡的艾草香。
贺辞繁暗中叹气，认命地低下头。
“祝愿新的一年健康顺遂，好运连绵。”周女士沾了点水，在贺辞繁的头顶和身上都撒了一些，嘴上说着新年的祈愿。
贺辞繁虽然习惯，总忍不住念叨两句：“这都是给小孩子的，我二十八，又不是八岁，早就不用撒艾草水了。”
撒艾草水是港城年前的一个传统，一般是在当年学业或工作结束时，大多数家长借着这个传统，祈盼孩子在新的一年健康平安，学业有成，工作顺利。
周女士横了他一眼，最后沾了点水撒贺辞繁额头。
“胡说，哪有规定年龄？要不说现在过年越来越没年味了，就是你们这帮小孩，优秀传统文化也不传承。”
从贺辞繁手上拿过背包，贺辞繁没来得及说什么，周女士已经快步走到客厅，把背包放在地板上靠着沙发。
周女士见贺辞繁还傻站在玄关，催促道：“赶紧呀，进来洗手吃饭了。明天给你把包洗一洗，你都多久没洗了？”
“这个月月初刚洗过。”贺辞繁平时很注意整洁，也亏周女士从小教导得好，很多小习惯养成以后他也习惯了。
柯基一路跟着他到厨房，乖巧地坐在椅子边。
餐桌上都是贺辞繁喜欢的菜，还有一道年节前的传统菜，豆皮包裹着各式馅料炸成金黄色，裹上自制的酱汁，意喻新年红火，福气满满。
窗外有烟火升起，砰的一声闷响，在夜幕里绽放绚丽的火花。
“港城大桥的烟火大会，今年会持续六天呢。”周女士看着烟花，面露向往。
贺辞繁不懂这东西有什么好看，亮一下就没了，还不如看视频，想看几遍就有几遍。
但是周女士的视线一直没离开窗外。
贺辞繁上了心，点开手机在搜索引擎上查找烟火大会。
他印象里，烟火大会在港城大桥附近举行，旁边有个很大的公园广场，每年都会开放一些名额，可以在广场上燃放一些手持烟花。
这还是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听同学提过，不知道过了十几年，还是不是这样。
找到了。
港城烟火大会，2月20日至2月25日，成人票125元，随票附赠仙女棒三盒。
“一起去看吗？25号还有票，上面说25号的烟花最好看，有很多新研制的大型烟花，现场还有另类烟花表演。”
贺辞繁把手机转到周女士面前。
周女士看到还有门票，当即反对：“花这个钱干什么，自己家阳台不能看吗？交什么智商税？”
“现场有现场的氛围，125块钱能买到开心，满足精神层面的需求，我还嫌便宜了呢。”
贺辞繁说服周女士有自己的一套。
“去呗，反正在家也没事做，我也没去过，就当陪我去玩一次。”
周女士又看了眼窗外，算起来已经有近三十年没去看烟火大会了，上一次还是跟贺辞繁他爸一块儿。
三十年，弹指一挥间。
“那你买票吧。”
“行。”
吃完饭，贺辞繁帮着洗了碗，和周女士一起在沙发上小坐，柯基在阳台上嘎吧嘎吧地吃狗粮，等他吃饱了还等下楼遛了遛。
“对了，有个事我一直忘记问你。”周女士开了电视，注意力却没放在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调台。
“嗯？”
周女士放下遥控器，面色微沉：“之前你让我给介绍对象的那个男孩，叫宋一桥是吧，你怎么没跟我说他家的情况？虽然现在也不怎么看家世，但是收入水平差的也太多了，听说现在辞职没在警局工作了？”
毕竟是她牵的线，女孩还是学校里为人处事、工作能力各方面都很不错的新老师，本来想着双方工作相当，她才给介绍的。
“年前刚辞的，他爸妈好像不同意他继续当警察了。一桥平时在局里很低调，确实是我没问清楚情况，我以为他就是普通家庭。”贺辞繁稍微说明了下情况，没推脱责任，“怎么了，他们闹不愉快了？”
周女士想起这事也有些心烦。
“宋一桥自己是挺有担当的，但是他父母好像不怎么满意万淼，这样下去两个人肯定不长远，万淼跟我提过，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辞繁不懂感情上的事，顺着话茬问：“那现在解决好了吗？”
周女士叹气：“还不知道呢，万淼说宋一桥父母逼他很紧，想让他们分手，再给他介绍生意上伙伴的女儿。”
愁死人了。
偏偏她又是局外人，掺和了更牵扯不清。
周女士止不住地抱怨：“你说说，要是当初别让他当警察，大学学商科，毕业直接做生意，哪里会有现在这事？我听说宋一桥自己是想当警察的是吧？”
“对，他是挺想的。”
“哼，搞得现在孩子想做的事做不了，喜欢的人也不能在一起。真是免不了碰上家长就喜欢掌控自己小孩，一定要让孩子照着自己规划的路走。”
提到教育的事，周女士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算了，我遛狗去了，想起来就气人。”周女士起身，从茶几抽屉里找出狗绳给柯基套上。
贺辞繁帮她拿了围巾，还有必备的清洁装备。
“我等会问问一桥，他到底是什么态度，你先别多想。”
周女士热心肠，经常自己在那儿替别人着急难受。
“你问吧，我不想知道了。”
周女士说了句气话，牵着柯基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不确定大家有没有看见评论区，再说一下）
只喜欢看案件的宝贝们可以忽略过年这几章嗷！会有伏笔，不怎么影响整体阅读，章节名出现“第X案”就是有案子发生啦～
感谢四囍小天使的1个地雷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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