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辞繁持怀疑态度, 就去污产品这个话题继续问。
“是用什么容器装的?你们用了多少?”
“茶色的玻璃瓶, 很大一瓶,滴管设计。我挤了五六管,大概还剩半瓶左右吧,不清楚陆尧之后还有没有用。”
张鹤用手比划了瓶子的高度和宽度,贺辞繁心里有了较量。
“你们之后还进过洗手间?”
贺辞繁看见之前辖区公安局的询问证词里有这条, 不由提出疑问。
“嗯, 我和王季麟进过,他先去上了个厕所, 我在他之后也进去了一次。”张鹤没有隐瞒, 说的内容和之前的证词如出一辙。
“你们关门了吗?”
“门被踹坏了,关不上, 我们稍微合了一下。”
“明白了。”
贺辞繁接着往下看,看到其中某一条时,神情转严肃,一双锐利的眼睛定在张鹤的脸上。
“你关上了便池隔间的那扇窗户?”
张鹤的脸顺便变得煞白, 放在桌面上的手缩到大腿上,指甲掐住虎口处不让自己发抖。
“我第一个进去洗澡,因为天气太冷,我就把窗户关掉了……”
颤抖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我没想到他会不开窗, 我着急出来改论文, 忘记把窗户开起来了……”
“你也没有提醒陆尧?”
“嗯。”张鹤垂着头闷声应道。
只是关上窗户并不会造成一氧化碳中毒。
虽说窗户和门是洗手间里的主要进风口,但还有下水道能送上一些空气,浴室水汽重的情况下, 时间久了可能会有二氧化碳轻微中毒的情况,也绝不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
贺辞繁尽力疏导张鹤的不良情绪:“你不用紧张,寻常关上窗户洗澡不会导致人死亡,应该不是你的错。”隐去了陆尧的真实死因。
然而这番话并没有起作用,张鹤整个人更紧绷了。
贺辞繁一直在注意张鹤的神情和动作,从目前的询问状况看,张鹤似乎胆子很小。他刚刚只是略微加强了语气,张鹤就把头埋在胸口再没有抬起来,像只受惊的鹌鹑。
贺辞繁不再过度关注他,上下扫了眼证词,确定没有其他疑点,额外补充问道:“那天下午寝室里都有谁在?”
张鹤不自在地躲开贺辞繁投来的视线,眼神飘忽地说:“只有我在,王季麟和魏贤应该都在图书馆,陆尧可能是在实验室,不过我五点半从食堂吃完饭回来的时候,陆尧已经在寝室里了。”
“下午的时候,有人来过你们寝室吗?”
“没有。”
贺辞繁在证词旁标注了“监控”两个字。
只要查看楼道监控,确认张鹤外出就餐,陆尧回到寝室的这段时间是否有其他人进出过寝室,基本可以锁定他杀情况下的嫌疑人。
顺便核对张鹤的证词。
“张同学还有其他需要补充的吗?”贺辞繁的询问接近尾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张鹤摇摇头。
“那我们就先到这里吧,麻烦你在这一页上写个常用的电话号码,近几天留意接听000开头的电话号码,是我们警方的号码,可能有些事需要再询问你。”
“好。”张鹤按照贺辞繁的指示留下号码。
高彪和袁湉早就问完了,因为王季麟和魏贤是之后进的宿舍,下午又一直不在,没有太多可以问的内容。
贺辞繁向学校负责人借用了旁边办公室里的复印机,把刚刚收集到的证词复印了三份。
“就在会议室里开个短会吧。”
三个人片刻也不能休息,继两轮询问后,又到会议室里开起了会。
贺辞繁给了十分钟的时间,先各自梳理所有的证词资料,圈画其中的疑点,十分钟后再一起讨论。
让贺辞繁意外的是,所有人的证词都和之前辖区公安局做的一致,并且能够互相呼应上。乍一看证词没有任何疑点,但是又没法解释不正常的案发现场。
贺辞繁抬头看高彪和袁湉的反应,明白他们和他有一样的想法。
“我个人认为自杀和他杀的可能性各占一半,几乎不可能是意外事件。关键在于产生一氧化碳的物体究竟是什么,如何产生,事后如何处理,把这几点弄清楚,就能知道这个案件的性质了。”
贺辞繁指出本案中的核心疑点。
“根据死者的近期情况看,自杀的可能性不高。死者的母亲说,3月16日晚上,死者曾经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表示他们目前研究的这款去污产品效果非常好,想问她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做产品外包装的设计,最好也是港城大学的学生,收费不要太贵。”
死者的母亲李安琦开了个美术学校,平时经常接触做设计的人,也有不少当地的高中学生在她开办的学校里上课,最后考上港城大学美术系。
袁湉接着说:“李女士说自己第二天就给陆尧推荐了一个港城大学在读的学生,综合来看,陆尧完全没有自杀的倾向,可以说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但是如果是他杀的话,最有嫌疑的就是这个张鹤了吧?”高彪用笔点了点复印件上张鹤的名字,“不过王季麟说,张鹤和陆尧关系还挺好的。陆尧人很热心,不管买了水果还是零食,都会分给张鹤,按理说两个人之间没有矛盾,张鹤好像没有杀机啊。”
“所以我才说一半一半。”
贺辞繁拿出那张记录学生宿舍平面图的纸,背面还有洗手间内管道和电路分布图。
“学校的热水主要由空气能热水器提供,洗手间内可见的管道基本是排污水管道,并没有任何和一氧化碳相关的设备,意外事件的概率小之又小。”
“赞同。”
“没错。”
贺辞繁拿起笔,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列下可能。
“第一种,自杀。根据三个室友的证词,他们进到洗手间的时候,地面上没有水痕,陆尧赤|裸地躺在淋浴间里,淋浴间的帘子则是拉上的,那么产生一氧化碳的物品很大可能是通过排水口被冲走了。”
高彪觉得有点奇怪:“不得有个东西装着一氧化碳吗?陆尧是化学系的高材生,可能有别的方法造出一氧化碳,那也得有个容器。不管他拿什么装,淋浴间的排水口很小吧,冲的下去吗?”
“有点困难,排水口的直径在五厘米左右。”贺辞繁看了眼现场拍摄的淋浴间照片,旁边有一瓶沐浴露做参照,大致能估计排水口的尺寸。
袁湉也顺着贺辞繁的思路发散思维,积极参与讨论。
“会不会是之前搜查的时候没有发现?嗯……有没有可能是在外面产生的什么反应,比如说他准备了什么化学物质放在洗手台的水槽里,让它们自由反应,底下旋转闭合的开关没有按紧,瓶子的话可能扔出窗外了?”
“这个听起来很有道理啊!”高彪眼前一亮,“这样他就可以不出淋浴间,还能妥善处理容器和化学物质,只要提前计算好水槽漏的速度和一氧化碳产生的量,陆尧是理科生,对他而言应该不难。”
这是基于自杀的结论下反推出的可能,贺辞繁在记事本上记录,等会让痕检取一些水槽上的痕迹带回去做检测,再看看楼下平台上有没有对应垃圾。
“第二种,他杀。目前属张鹤的嫌疑最大,他完全可以在下午的时候提前准备好凶器,他又是第一个进去洗澡的,等到洗完的时候再开启装置,时机掌握得正好。问题是装置是什么,安置在哪里?”
高彪和袁湉拿着洗手间的平面图,不时翻动现场照片,都没有太多头绪。
“有没有可能张鹤自己搞了把钥匙,就跟之前于焕那样。其实他没有带耳机听歌,一直在注意听浴室的动静,等听到陆尧倒地的声音后,他就打开洗手间的门进去,拿了凶器出来销毁。”
高彪说着自己也不敢相信,洗手间的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张鹤可以文科生啊,能有这个水平配出钥匙吗?
贺辞繁也觉得可能性低,但还是在本子上记录了,随即提出一种可能。
“有没有可能是天花板,从照片上看起来,洗手间上面应该还有空间,没准可以放下一些东西。质量够好的话,承重十几斤都不是问题。洗手台的附近就是根排污管道,一直通往上面,和天花板之间也有缝隙。”
“有可能,这个位置也足够隐蔽,比较符合长时间准备这一点。”袁湉比较了平面图和照片,也发现了天花板上面的空间。
贺辞繁接着往下分析。
“他杀的话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在张鹤去食堂吃饭,陆尧独自一人在寝室时,曾有人到过他们寝室,进到洗手间里借机布置,这种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说不好凶手的目标是谁,甚至还有误杀的可能。
“之前的调查里没有监控检查,我们还是要调一下楼道监控,你们俩谁来?”贺辞繁征询两人的意见。
“我来吧,这次应该轮到袁湉看现场了。”高彪主动提出请求。
贺辞繁嘱咐高彪再留意当天下午的监控,核对张鹤的证词,转头对袁湉说:“那我们就到死者的宿舍看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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