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所在的这幢宿舍楼都是大四学生居住, 多半已经找到工作搬出宿舍, 还有小部分的人在学校里赶毕业论文。
这小部分学生几乎都在宿舍里，他们察觉到外面的响动，悄悄拉开一条门缝向外张望，被学校派来的相关负责人劝了回去。
贺辞繁他们到的时候，楼道里的秩序相当不错。
太阳正在当空中, 走廊两侧的窗户并没有阳光直射进来, 空旷阴凉的走廊里光线不足。
439寝室门口拉了一根黄色警戒线，身穿防护服的痕检人员不时穿梭在寝室门口。
“贺队。”陈洛打了声招呼, 摘下口罩。
贺辞繁站在寝室门口张望, 没看见李立林。
“今天你领队？”
“是，李哥在跟一起奸杀案, 凶手用燃气引爆了现场，那边情况更复杂，所以就让我带了几个人过来。”陈洛本来以为这个案子不会太难，现场也确实搜集到不少证据, 但是产生一氧化碳的物体迟迟找不到。
就这么大点地方，东西能放在哪里呢？
“有困难？”贺辞繁看他纠结的表情，大致猜到了。
“是。”陈洛爽快地承认，“我们找不到产生一氧化碳的东西, 角角落落都搜过了。”
贺辞繁把事先准备好, 列有几项猜测的纸递给陈洛。
“你看下这些地方搜过没，没有的话再搜一轮看看。”
陈洛摘了一次性手套，接过纸张仔细地看了上面的这几种可能, 天花板顶上他们拆开看过，并没有异常痕迹，倒是洗手台的水槽他们没有想到。
“我马上让他们给水槽壁采样，贺队你们要进来看看情况吗？”陈洛侧身让了个位置。
“看看吧。”
贺辞繁和袁湉在门口穿戴好鞋套和手套，进到了寝室里。
单号寝室朝北，此时阳台门大开，窗帘被拉开聚拢在两侧，房间里不算特别明亮。
可能是因为常年照不到阳光的原因，甚至还有点阴冷。
宿舍里靠墙摆放了四张上床下桌的标准组合，现在只剩下空调下面的那张床位还平整地铺着床单，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头。
“你忙，我们随便看看。”贺辞繁不耽误陈洛采集线索，先走到阳台。
寝室阳台不是封闭式的，外面只用铁栏杆围住做防护。
贺辞繁压住衣服尽量避免沾到栏杆上的灰尘，他向外探看了眼高度，又往两侧张望。
“这个就是洗手间便池的窗户吧？”贺辞繁指着两个阳台间的凹陷处。
“应该是了。”袁湉跟着看了一眼，和宿舍平面图上的位置一样。
贺辞繁向下看，目光触及到的并非一楼的地面地砖，而是二楼楼体间的一个平台，上面凌乱地扔着不少垃圾。
贺辞繁心里存了疑，从手机里翻出当初拍摄的现场照片。
黑色边框的窗户呈闭合状态，上面的把手和地面水平。
一般来说，把手向下才能把窗户锁上。
贺辞繁收起手机，回到寝室里。
一个痕检的工作人员正在检查陆尧的桌面，旁边的箱子里整齐码放了五个容量很大的茶色玻璃瓶。
“打扰一下，这些瓶子里的液体还剩多少？”虽然已经被这名工作人员注意到，贺辞繁还是说了礼貌用语。他看到这些玻璃瓶时，就猜测这是陆尧用来装去污产品的容器，高度宽度都和张鹤比划得相近。
“四瓶是满的，还有一瓶只剩一点点了，大约两公分左右的余量。”工作人员描述得很详细。
贺辞繁伸手比划了一下瓶子的高度，估计在二十厘米上下。张鹤之前说的剩下一半，也就是十公分左右，在这一点上张鹤描述的和实际相差很多。
瓶子的另一侧贴心地贴了纸条，写了“去污剂，请勿服用”的字样，贺辞繁换了个站姿就看见了。
可见死者平时很细心。
贺辞繁不再看茶色的玻璃瓶，扫视了一圈死者的桌面。非常整洁，书籍依照高度和厚度有序地排列，占据了书桌上的所有空格，就像死者的父亲说的那样，死者对于专业知识很有热情，并且为之努力，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桌面上的东西几乎不带有个人感情色彩，贺辞繁仔细扫了两遍，也没有发现除了化学专业以外死者其他的兴趣爱好，看起来是个相当自律的人。
“还有其他特殊的证物吗？日记这种。”贺辞繁心里抱有一丝希望。
“暂时没有发现，如果在书里有找到的话，我再跟您说。”
“辛苦了，死者的手机在哪儿？辖区公安局那边吗？”贺辞繁想起来还有聊天记录可以查看，及时问道。
“是，等辖区公安局转交之前被收走的证物后，我们还会复查一遍。”
最初的报告里面没有涉及死者手机聊天记录的说明，基本意味着手机记录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贺辞繁了然：“你忙吧。”
脚步继续往洗手间的方向走，顺便观察另外三张空床位。
痕检在书桌前的椅背上贴了原先室友的姓名，张鹤和死者共用两张床之间的台阶，王季麟和魏贤的床则靠在另一面墙上，他们的床位和桌面都整理得干干净净。
贺辞繁打开张鹤所属的书桌抽屉和衣柜，里面空无一物。
“贺队你怀疑张鹤？”袁湉看见贺辞繁的动作，冷不丁地出声询问。
“他有将近50%的可能，值得我们多关注。”
贺辞繁收手，扯了扯有些下滑的塑胶手套，走到了洗手间的门口。
不大的空间里站了四个人，其中一个全身防护的痕检人员手上捏着块下水道过滤器，陈洛小心地拿着毛刷在上面扫指纹。洗手台下面还钻着一个人，几乎是半趴在地上，在下水道附近轻扫。
“拿切片来。”陈洛工作时很专注，眼睛紧紧地锁定在面前的指纹上。
贺辞繁没有打断他，站在一旁安静地等他们采集完。
“好了，你们接着检查洗手台下面，地面还有那小块墙壁都要仔细地扫一遍。”陈洛把切片装好，过滤器也收进证物袋里。
“有发现？”终于等到他们弄完，贺辞繁第一时间开口问道。
陈洛先从洗手间里走出来，里面人多，待久了真是又挤又闷，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下水道的过滤器上发现了几枚指纹，这个位置有点奇怪，我让他们先把附近都扫上一遍，等弄好了再检查下水道里头。”
“不应该直接检查下水道里面吗？”虽然痕迹检验不是贺辞繁目前的工作内容，但是学校里也略有涉猎，没忍住建议道，“如果下水道里有关键证据，可能会随着水流逐渐消亡，地面和墙壁上的指纹，只要不碰就不会消失吧？可能先检查下水道里会更好。”
陈洛表情微怔：“是我考虑不周了，只想着从外往里，忽略了这一点，我现在就让他们检查下水道。”
说做就做，陈洛让洗手间里的工作人员先停止收集指纹，用手电筒照一照下水道里面。
“那个过滤器可以让我看一下吗？”贺辞繁提出请求。
“可以。”陈洛从证物箱里取出过滤器，小心地捏在证物袋的边角上。
贺辞繁不敢随便乱碰，只是低头凑近了看。
圆形的过滤器上沾了不少的灰尘和污迹，像是水流带动形成的不规则纹路，并没有规律可循。
只是……
“这个是线状物磨过的痕迹吗？”贺辞繁指着最中心的那个小圆，它和旁边一个洞的连接上有摩擦的痕迹，基本是直线状，痕迹虽然不明显，但是仔细观察能够看到。
陈洛听了贺辞繁的话，抬起手再一次观察，确实依稀能看见贺辞繁说的痕迹。
在陈洛抬手的时候，过滤器转了个方向，贺辞繁得以看到过滤器的背面。
“这个痕迹是……”袁湉眼尖地注意到过滤器背面，那里有块黑色的奇怪痕迹。
“烧过的痕迹？边缘的形状和颜色，像是被火烤过。”贺辞繁并不太确定，他皱紧了眉头，神色一暗。
陈洛也看向过滤器的背面，不仅是灼烧的痕迹，这一次他还看到了奇怪的黑色粉状物，他凑近了仔细观察，这个质感，很像煤炭……
“陈师兄！底下好像真的有东西！”里面工作的痕检人员大声喊道。
贺辞繁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从工具箱里拿个钩子或者夹子来，估计要二十公分，不然够不着！”那人趴在地上，打着手电筒眯眼往下水道里面瞄。
下水道的口很小，用传统的夹子虽然能伸进去，但是根本没法展开夹子。他们费了一番周折，向学校要了几根长筷子，用工具箱里的铁丝和胶水自制了一个夹子。
比那团物体率先露出下水道口的，是一截铁丝。
弯折过的铁丝端口，很像过滤器上摩擦后的那些模糊痕迹。
紧接着，被长筷子夹住的物体慢慢地露了出来。
站在洗手间门口的贺辞繁和袁湉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是一截被铁丝缠住的煤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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