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检查完日记都看下手机, 法医发了一份报告，死者书桌上的去污剂浓度不对，很可能被掺了水。”
“好。”袁湉和高彪应了声, 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贺辞繁注意到报告最后一页的最下方用小字标注——玻璃瓶上存在指纹，有待痕检检测。
现场搜集到的指纹太多，除了洗手台下的指纹用匹配仪当场检测，认定为同一个人，其他的指纹都带回局里用更专业更精确的仪器进行具体匹配。
贺辞繁正想问问痕检目前进度如何，法医又发来消息，这次是关于模拟现场一氧化碳弥漫速度的相关报告，里面使用了大量的数据和图表, 压缩包里甚至还有动画示范。
贺辞繁跳过前面的内容, 直接往报告最后一页翻。
「经多次实验，反复计算案发现场下水口的出风量、一氧化碳产生的速度、死者的自然呼吸损耗以及洗手间内水蒸气的弥漫等数据, 最终显示若要使一氧化碳达到致人中毒的浓度，至少要使煤炭燃烧72分钟以上。」
“72分钟……”贺辞繁不自觉地念出声, 脑子里一边回忆，一边动手在桌上的资料里翻找案发当晚的时间线。
从张鹤洗完澡到他们撞开门把死者从淋浴间带出来，堪堪到一个小时。
剩下的12分钟只能往前移, 也就是说按照法医的这份报告来算，张鹤很可能从他自己洗澡时，就已经点燃了煤炭，甚至更早。
不过只凭三根挂在下水道里的煤炭，恐怕不够烧这么久吧？
贺辞繁这才具体地浏览整篇报告, 终于让他发现了相关实验。
法医利用现场相同的煤炭做了初步测试，三根煤炭的可燃烧时间在五十分钟左右，基本和死者在洗手间的时间一致。
果然，从时间上来算远远不够，张鹤说把剩下两根煤炭掰碎了扔进下水道，极有可能是他的谎话。
贺辞繁一下子都数不清张鹤到底撒了多少谎，点燃煤炭的时间、使用煤炭的根数等等，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掩盖他故意杀人的罪行。
但总感觉哪里还有些违和……
没等贺辞繁多翻两页证词和法医报告，高彪喊了他一声：“头儿，我们这边都看完了。”
贺辞繁立刻合上手中的资料，先听袁湉汇报日记里的可疑内容。
“从表意文字判断，含有不正常信息的语段约有32个。这本日记的起始时间是去年的九月十五号，也就是全国统一开学的那天，当天的日记里张鹤写道「这是我的第十本日记本，每年这个时候换日记本都让我觉得很开心，之前的本子我都有好好收藏，它们是我最宝贵的财富。」
贺辞繁抓住语段里的关键信息，自行分析道：“按照这句话里的说法，‘每年这个时候’和‘十本’都暗示了张鹤的日记本是一年换一次，按照推算也就是从初一就开始写了。”
高彪和袁湉都没有意见，他们刚悄声讨论过。
“日记本里没有提及其他九本日记的存放处吗？”贺辞繁扫了一眼高彪和袁湉找出的不正常语段，如果张鹤提到了日记存放处，他们一定会单独圈画出来，可惜贺辞繁翻了一遍都没有看见。
袁湉摇摇头：“没有写，这本日记里除开缺失的那两页，几乎没有其他明确的犯罪信息，大多是在我们认定张鹤犯罪的前提下，找出来可能隐含更深含义的语段。我和高哥都认为，日记的整体风格也可以作为一个证据，证明张鹤这个人表里不一。”
“是，里面有些话特别恶毒。”高彪平时写报告的文笔不算好，也不怎么看书没啥文化深度，但是像张鹤日记本里这么简单直白的恶意，他还是能读出来的。
袁湉见贺辞繁没说话，试探地说：“那我继续了？”
“嗯。”贺辞繁抬手，让她继续往下。
“在张鹤父亲因酒后误食头孢死亡的前几天，张鹤日记里的情绪很暴躁，出现了大量类似于「他怎么还活着，去死吧去死吧！」「怎么不喝死你这个酒鬼，恶心！」「都怪你这个废物，害得我从出生起就比不上别人，没钱生什么小孩！还要给我留下两个拖油瓶，我才不会管他们，都死了最好！」，我们仔细翻阅了一下前文，应该是张鹤的父亲因为喝酒耽误了工厂里的单子，在过年前几天失业了，老板还扣掉了两个月的工资，导致家庭情况愈发不好。”
贺辞繁看着相对应的日记复印件，张鹤几乎是在日记里宣泄自己的不满，用的词语都带有侮辱性质。
“他的弟弟妹妹是什么情况？”贺辞繁看着日记上拖油瓶、废物、赔钱货这样的词语，不禁皱起眉头。
袁湉马上解释：“日记上提到过，张鹤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读到了大学，他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两个人都是读完职教就直接工作了，赚的钱除了补贴家用，就是打给张鹤供他在港城上大学。不清楚张鹤平时对他们怎样，但是从日记里的态度，尤其是这段「卡上真的有五十万，有钱在身上就是好，等毕业了就在大城市找个好工作，付套房子的首付，以后就是城里人，再也不用和那两个废物见面了，想想就觉得开心。」还是能看出张鹤心里其实不喜欢他们，急于摆脱现状。”
高彪已经看过一遍文字，但是听袁湉读出来并且直接说出张鹤的自私自利，依旧觉得相当不舒服。
“了解了，还有和案件相关的语段吗？”贺辞繁基本掌握了张鹤的心理，将重心放在是否存在其他案件上。
“有的！”
袁湉找出三张复印件，念道：“第一段「现在想想，还是一开始的方法好，像掉进水里这样的方法，根本没有人会怀疑吧，尤其是他这种喝到烂醉的人失足落水，再正常不过了。」，第二段「陆尧也跟吴跃文一样死了，不过陆尧死得可比吴跃文体面多了，好歹身上没有哪儿断了，嘿嘿，他们这些一出生就享有最优待的人都该死。」，第三段「好想也让他们两个去死啊，让他们平时嘴贱，还敢看不起我。」。”
“第三段是哪一天的日记？”听起来像是还没有发生的案件。
“今年的3月19号，我和高哥觉得可能是在暗指王季麟和魏贤，因为之前的证词里张鹤就提到过，他们俩似乎不怎么喜欢他，觉得他有点土。”袁湉看向高彪，高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贺辞繁问袁湉要了她手上的那三张复印件，拍照传给张鹤出生地所在的公安局，请他们在之前的那些意外死亡数据里进行筛选，联系死者家属还原当时的情况。
又向局里申请了一位精神病学专家，把痕检打包好的日记照片发给他，请他在三个小时后到警局里，给张鹤做相关的医学检测。
“最新的两份法医报告你们看了吗？”贺辞繁给自己灌了半杯水，不知不觉已经忙过了中午，他们连午饭都没吃上，“你们饿了没，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继续，我们还有三个小时多点。”
也不算太急，啃个面包的时间肯定有。
“你们都没吃吗？我刚回局里吃了点东西垫过了。”高彪诧异，贺辞繁和袁湉回来得早，他还以为他们已经吃过了。
“我不吃了，已经饿过头没什么感觉，等这里弄完再吃吧。”袁湉不想耽误整体进度。
贺辞繁没多劝，继续往下推进进度。
“从这两份报告上看，张鹤至少在点燃煤炭的时间和使用煤炭的数量上说了谎，去污剂也是八|九不离十，就等痕检那边的指纹检测了。”高彪和袁湉都看过了报告，贺辞繁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
“指纹不是刚发了吗？”高彪举起手机晃了晃。
贺辞繁远距离看了眼，随即打开自己的手机，消息栏里确实多了一份资料，是他刚刚喝水的时候发的。
痕检给茶色玻璃瓶按照数字贴上标签，每一个瓶子上都检测到指纹的有——死者的导师白威、死者本人、张鹤、以及一个名叫王添易的男生，根据资料显示，他也是死者参加的项目小组里的成员。
此外，瓶子上还零零散散地分布了其他一些人的指纹，无一例外都是死者项目小组里的成员。
“加上法医对瓶子里去污剂的浓度检测报告，算是证据确凿了吧？”袁湉也在看报告，不禁问道。
“如果能有对死者中毒时的硫化物浓度进行分析，几份报告联动可能会更好，但是我们有张鹤的日记记录，等会儿审讯的时候主要靠这个突破。”
贺辞繁转头看向高彪，顺便把等会的任务分配好：“等会到时间了，我们俩进去审问，袁湉在外面跟痕检和那边公安局的进度。”
“明白。”袁湉应道。
贺辞繁刚想往下说，放在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贺辞繁条件反射地去接。
“喂贺队！”陈洛的声音着急又带点兴奋，“缺失的日记页找到了！在衣柜抽屉和地面的夹缝里，上面有关于之前案件的记录。我看过了，一共是四个受害者，光凭肉眼看字迹，都是张鹤写的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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