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的初步医学报告显示, 他的精神状况良好，无任何不良症状，也没有家族精神病遗传史, 基本排除在精神病发作情况下作案的可能。
贺辞繁和高彪带着一摞重新整理过的资料和证物箱进到审讯室时，张鹤的表情十分茫然，似乎并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装有证物的箱子落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重响。
张鹤像是受到惊吓的小老鼠，身子不自觉一抖，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藏起来。
贺辞繁省掉多余的开场白，开门见山地问道：“张鹤，你承不承认在3月17号的晚上, 在439寝室洗手间内布置凶器, 故意杀害死者？”
“故意？”张鹤停顿了片刻，反应迟钝地说, “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
依旧是之前的那套说辞, 贺辞繁没让他说完，直接打断。
“再问一遍，你是否主观意愿上想要杀害死者, 并且为达到目的布置了现场的凶器。”
“不是！绝对不是！”张鹤小幅度地摇头，咬住嘴唇。
贺辞繁在心里叹气，既然他不愿意主动承认，那就只能拿出证据让他认罪了。
首先展现给张鹤看的是他藏在衣柜和床板缝隙间的日记本。
张鹤看到贺辞繁从箱子里拎起装有熟悉日记本的证物袋时，一双眼睛瞪圆, 倒吸了口气。
“你们……你们这是侵犯隐私，有经过我的同意吗？谁允许你们看我的日记？”张鹤猛的站起身，伸手抢夺贺辞繁手上的日记本。
贺辞繁及时收了手，还是让张鹤抓住了证物袋的边角，张鹤不肯撒手，手指在证物袋上抠出一个洞，用力地跟贺辞繁拉扯。
幸亏高彪以及旁边的干警反应迅速，立刻制住了张鹤的行动，压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回凳子上。为了避免张鹤再次暴起，干警用椅子上特制的脚铐铐住他的脚踝。
贺辞繁和高彪设想过张鹤的很多种回答，抵死不承认或者直接交代，抑或是就此沉默，但就是没想到他的反应居然是这样。
倒是间接承认了这本日记是他所有。
“所以这本日记是你的没错吧？”贺辞繁需要得到张鹤本人的亲口答案。
张鹤回味过来不对劲，赶紧摇头。
“不是，这不是我的日记本，只是长得像而已，我认错了。”
张鹤低垂眼睑，拒绝和贺辞繁眼神接触。
贺辞繁从一堆资料里抽出日记的复印件，选取最上方的那张，也是张鹤昨天刚写下的日记，字正腔圆地念给张鹤听。
审讯室里开了热空调，勉强算得上温暖，但绝没有到热的地步。
不知不觉间，张鹤的额角渗出了汗。
“这是我们从你的日记上复印下来的，所以，这本日记是你的对吗？”贺辞繁一手举着复印件，一手提着证物袋。
张鹤的眼神直勾勾地盯在日记本上，脸上的肌肉不住颤抖。
“还给我……还给我……”
张鹤的声音模糊细碎，戴着手铐的手又一次想要去够贺辞繁手上的证物袋，不过这次贺辞繁有了更高的防备，没给张鹤得逞的机会。
“是你的，对吧？”贺辞繁又问了一遍。
张鹤紧咬牙关，不肯回答。
贺辞繁也不着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第二张日记复印件。
时间是去年临近放寒假时，里面明确写出了张鹤三个室友的姓名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记录了寝室里四个人出去聚餐。
贺辞繁语调平稳地念完整篇日记，不忘时刻关注张鹤的反应。
张鹤把脸埋在胸前，只露出头发软塌塌的头顶，微微发抖的身体暴露了他此刻的害怕慌乱。
“这一页日记里提到了和室友出去吃饭，陆尧、王季麟、魏贤的名字都出现在上面。根据我们的调查，从你们四个人进入港城大学起，你们一直都是室友，没有人员变动。所以，这本日记是你的，对吗？”
摆在面前的证据清晰明了，贺辞繁一度想用陈述的语气刺激张鹤说话，又看他一直发抖，考虑到一旦张鹤情绪奔溃，会直接导致审讯无法进行，终究选择了相对委婉的方式。
张鹤仿佛没有听见，头也不抬。
贺辞繁接连追问了两遍，始终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忍不住加重了语气：“警方已经掌握了大量证据，只需要用你平时的作业，和这本日记上的字迹进行鉴定，就算你再否认也是无用功。”
“不许你们碰我的东西！你们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
张鹤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青白的眼球上，网状分布的血丝清晰可见。
张鹤这个反应，好像并不知道公安机关在侦办刑事案件时，会搜查犯罪嫌疑人的所有物品，包括之前被列为隐私的个人私密物。
平时作业这种寻常的东西，就更不必说了。
“查案需要，我们还从你的衣柜底下找到了几页单独的日记，上面详细记载了你在这几年犯下的至少四起案件。”
贺辞繁得到了张鹤的回应，转变了询问风格，语气凌厉地陈述已查明的事实。
“第一起案件中的张雨彤是你的堂妹，根据死者家属回忆，她是在七八年前暑假的某个下午，掉进了你家附近的池塘溺水身亡。当天死者家属和你的父亲张喜年有事情外出，张雨彤被交给你看管。”
“不要说了……”张鹤气若游丝。
他的声音太轻，贺辞繁没有听见，顺着前面的话继续：“那天傍晚他们回到你家中，始终不见张雨彤，死者家属曾多次向你询问张雨彤的踪迹，你都表示自己不知道。但是你的日记里，可不是这么写的。”
贺辞繁抽出张鹤当天的日记复印件，拿在手上。
张鹤听见窸窣的抽纸声，猛然抬起头，当看清纸张上的内容时，他顾不上自己的脚踝还被铐在椅子腿上，突兀地扑向前想要抢走贺辞繁手上的纸张。
身上的力施展不出，被钉死在地上的特质椅子拽住，手肘狠狠地砸在桌面上。
张鹤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半趴在桌上伸出双手，无力地低喊：“还给我，还给我！”
一旁的干警上前架住他的胳膊，硬是拖着他坐回到椅子上。
“你在日记的最开始写到「我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她一点点沉了下去」……”
“闭嘴！还给我！还给我！别碰我的东西！”
张鹤看起来瘦弱，真用起劲来力气还不小，干警差点脱手没抓住他，索性膝盖抵住椅背用上腿部的力量，反手架住张鹤的双臂，牢牢将他锁在椅子上，也免得他乱动伤到自己。
“你对死者家属说了谎，事实上你亲眼看着张雨彤沉到水底。日记的最后几段还写了「原来让一个人消失的方法这么简单，只需要趁那些大人不在，把她引到池塘边轻轻一推，她就再也不能出现在我眼前了」，这几句话也证明是你将张雨彤推下水，是吗？”
贺辞繁刻意压低的声音威严肃穆，带着森然的冷意。
张鹤心里脑子里都只有怒火，即使被限制了行动仍不安分地扭动身体。
“你们凭什么乱碰我的东西，怎么，你们大城市里的警察就了不起吗？就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吗？”
贺辞繁放下手中的证据，表情严肃：“如果是普通人我们当然没有资格，但是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还有可能是连环杀人犯，警方当然有权利搜查你的个人物品。”
“我不信，你胡说！”张鹤目眦欲裂，狰狞表情下，他老实低调的气质荡然无存。
贺辞繁端坐着，气势凛然：“涣城当地公安局没有搜查你，是你侥幸逃脱，不意味着我们警方没有这项权利，只要他们掌握了一定证据，当年作案时你就会被查出来。”
似乎是被贺辞繁的眼神震住，张鹤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嘴上依旧碎碎念：“我不信，别想骗我……”
“有没有骗你，你直接翻翻监狱里的刑法和公安执法准则就知道了。”
一瞬间，贺辞繁之前的疑惑骤然解开了。
留在玻璃瓶上和凶器安置现场的指纹终于得到了合理解释，或许是因为之前作案的顺风顺水，张鹤并不知道法医会发现尸体上的异样，也不知道警方会如此仔细地搜查现场。
他终究是小看了警方。
“你因为嫉妒张雨彤、吴跃文和陆尧三名被害人的优渥家境，依次将他们杀害。又在今年寒假杀害张喜年，只因你厌恶张喜年的不作为和家境的不堪，又想通过张喜年的死获得高额意外保险。张鹤，你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吗？”
贺辞繁不忘记在话里刺激张鹤。
张鹤呼吸不稳，语气急冲地说：“是又怎么样，凭什么他们一出生什么都有？张雨彤是，吴跃文是，陆尧也是！”
张鹤咬着后槽牙，恨意到达了顶峰。
“张喜年就是个废物，废物！同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就他这么没用？凭什么张雨彤的爸妈都能赚到那么多钱，就他不行？他就该死，死了才能让我拿到钱，你懂吗？！钱！”
张鹤看着贺辞繁和高彪体面的打扮，嘲讽一笑。
“你们懂什么，不也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嘛，怎么可能懂我，你们和他们也是一路人，都该死。”
高彪攥笔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才控制自己不在审讯室里时失态。
“我们不懂你，也不需要懂你，因为你的想法自始至终都是错的。”
贺辞繁的声音冷静，带了不易察觉的漠然。
作者有话要说：沉迷改文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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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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