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请问是赵冉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道温柔的女声。
吴润青以前混道上,对数字000开头的号码再熟悉不过。
“我是她丈夫,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有事跟我说就好。”
接线员没想到说话的是个男人,迅速收起自己的吃惊,公事公办地说道:“吴先生是吗,我们的报案系统里检测到赵女士曾在昨晚九点半左右报警,系统匹配到今早的一起群众报案,您方便现在到港城市公安局一趟吗?”
……
吴润青杵在原地,他太了解“群众报案”这四个字的内在深意,打电话来的警员语气没有一丝兴奋, 前后的话里也没有透露出半点孩子找到的意思。
他回头看了眼车子停放的位置, 赵冉还坐在副驾驶座没有下来。
“是尸体吗?”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滞住,她接受过专业训练, 自认为说得足够隐晦了,怎么对面这位先生一下子就知道了?
尽管如此, 接线员还是含糊地说:“具体情况尚不清楚,需要家属亲自到港城市公安局的法医科室辨认,您可以和那边的警员沟通呢。”
“知道了。”
法医科室, 是尸体没错了。
吴润青没再多问,他清楚从前方接线员的嘴里问不出什么,尤其是重大案件,他们从不会在电话里透露太多,因为很多时候他们也不了解情况。
“好的呢, 吴先生注意下地址是……”接线员善意地提醒了吴润青具体地址,以免他走错,到附近的辖区的派出所去。
得到肯定答复后就挂断了电话。
吴润青又在原地用自己的手机给几个朋友发了消息,麻烦他们先帮忙善个后,随即坐回到驾驶座上。
赵冉还靠着副驾驶座发呆,见吴润青回来,没有精神地问他:“是谁的电话,怎么说了这么久?”
“警局的电话,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吴润青试图给赵冉提前打根预防针。
“心理准备……什么心理准备?”
赵冉一夜未合的双眼十分干涩,光是眨眼都觉得刺痛难忍,她太久没有喝水,以至于嘴唇上起了一层惨白的死皮。
“我让人来照顾你,你还是别去了。”吴润青到底是不放心赵冉,摸出手机准备给朋友打电话。
“不行!”赵冉就是反应再迟钝也觉察到了,密封的豆浆杯子从她的大腿一路滚到地上,她冰冷的手抓住吴润青的手臂,“我要去,让我去。”
吴润青回握住赵冉的手,另一只手抚顺她额前的乱发。
“让你去可以,但是你得听我的,懂吗?”吴润青开出条件。
“好,听你的。”
赵冉为了能去警局,不管吴润青说什么她都能答应。
吴润青伸手去开副驾驶座前的夹层,确认昨晚从培训班老师那里拿来的电子手表还在,他细心地用干净的塑料袋包裹,旁边放了些没拆封的纸巾,不至于颠坏。
再次摸了把口袋,他和赵冉的手机都还在,吴润青拧动车钥匙,驱车前往港城市公安局。
八点多正是早高峰,吴润青的车速并不快,他极有耐心,慢慢地开到警局。
公安局前厅的警员听说他们的来历,简单说了两句,检查了他们的身份证件,带着他们往法医科室走。
“两位都要看吗?”值班的法医不确定地看着精神不济的赵冉,征询吴润青的意见。
吴润青也觉得没必要让赵冉去看,把她交给带领他们的警员。
“你在外面等,刚刚你答应过我,得听我的。”吴润青话里不容半点反驳,直接敲定了结果,掰开赵冉抓在他小臂上的手。
“麻烦你照顾一下。”吴润青客气地和那名警员说。
那名警员受宠若惊,他刚看见这个男人时就觉得很紧张,气场实在太强了,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人,他连声说:“不客气,应该的。”
赵冉其实是有点怕吴润青的,虽然吴润青平时对她很好,但是碰到关键问题,吴润青向来是说一不二,最不喜欢她胡乱反驳他的决定。
赵冉不甘心地收回手,靠着墙站在那名警员的旁边。
“我跟你去看。”吴润青对值法医说。
冷藏室的门和墙采用的是磨砂质地玻璃,吴润青观察过,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象,顿时放心了许多,随手带上了门。
里面的气温有些低,靠墙的冰柜里隐隐渗出森白的冷气。屋子里并排放了三张床,只有最中间那张盖了白布,隐约有人形的凸起。
值班法医动作麻利,伸手掀开了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仅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
“刚从现场送过来,法医科室的同事还堵在路上,暂时放到这里来了。”
吴润青一声不吭地走上前,自己的亲生儿子,光是看头顶他都能认出来,只是不死心地想看清楚那张脸。
他略微往侧面走了两步,看清了那张惨白还带着很多红痕的脸。
是……
吴润青身形一晃,握紧拳头稳住了自己。
“是您的孩子没错吧?”值班法医看他这个表情,几乎可以猜到答案。
“嗯。”吴润青喉间干涩,“死因呢?你们查了没有?”
仅仅看面部的红肿,像是被人掌掴过,脖子上也有一些异样的痕迹,一块一块的红痕,还有些印记很像牙印。
“还没解剖呢,主剖的几个同事都被堵在路上了。”群众报警的时间太早了,现场还是他们几个值班的人去看,赶在早高峰之前一路亮着警灯回来的。
死者家属迟早要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是死者的爸爸,看起来好像还挺能扛事的样子,值班法医也不瞒他:“初步鉴定是脑后重击导致死亡,死前还有遭受侵犯的迹象。”
“侵……犯?”吴润青以前做的是夜店控场的工作,做得最大的一段时间几乎包揽了一整条街的酒吧,其中就有同志酒吧,他当然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能发生点什么。
“对,撕裂情况明显,后背上检测到了精斑,已经提取了在做DNA比对。”
吴润青的一双眼眸阴沉到了极点,飓风刮过卷起满眼乌黑的阴云,黑洞洞的漩涡在瞳孔中不停旋转,紧抿的嘴唇彰显他此刻的隐忍和克制。
“如果凶手曾经在公安系统里留下档案,就能……”
值班法医几乎是在抬头的瞬间就被这个男人吓到了,如果他手上多一把刀,值班法医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杀人。
“……就能匹配到。”值班法医瑟缩地说完最后几个字。
贺辞繁睡梦中被电话铃声吵醒,他听见不同于闹钟的铃声几乎是瞬间惊醒,立马拿起了手机,看到电话号码的那刻整个人都清醒了。
“喂。”
电话那边的人简单明了地说明了情况,贺辞繁来不及穿上拖鞋,赤脚跑到书桌前拿笔就记,字迹潦草地只有他一个人能看清。
“再发一遍地址到我手机上,我核对下免得出错。”
贺辞繁说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服,连被子和睡衣都来不及整理,跑到玄关穿上鞋就准备出门,还差点忘记了车钥匙。
案发现场是一处半公开的绿化公园,报案人是景区后勤部的工作人员,起因是一群在绿化公园拉二胡舞剑的阿公阿婆发现了湖面上漂着的行李箱。
阿公阿婆们认为这样干净的湖面上有这么大一个垃圾,十分影响市容,积极反馈给了景区后勤部,七点不到,景区的清洁工就拿着捞杆费力地打捞。
他们原本以为是别人不要的垃圾,不知怎么就掉进了湖里,因为布艺行李箱的外表看起来十分旧。万万没想到打捞起来的时候很重,一个人几乎提不动,连着来了好几个人搭手才半提半拖地把行李箱弄上了岸。
出于好奇,清洁工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
首先冒出来的一头凌乱散落地短发,紧接着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露出半截光洁的额头。
围在最前面的人里有胆小的,惊得连连撤步,外圈围观的群众纷纷尖叫,有人拿起电话报了警。
袁湉家就在绿化公园附近,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把大致情况复述给后来的贺辞繁和高彪听。
“幸亏湖面上有隐藏的打捞网,原本是为了清理湖面垃圾,没想到起到了这个作用。”
被害人是个十五岁的男孩子,少说体重也有一百斤左右,要是换成寻常情况,早就沉到了湖底,不知何年何月才会打捞起来。
“身份确认了吗?”贺辞繁大步地往案发的湖边走,远远能看见景区的工作人员正在维持秩序。
“基本可以确认,死者穿的是学校校服,裤兜里有一张饭卡。是港城市外国语学校的初二学生,饭卡上的学号显示他是去年入学,名字叫吴越澜。”
“港外的?”贺辞繁的步子迟疑了一下。
刚好是初二的学生,如果他没记错,昨晚跟周女士通话的时候聊到过学校讲座的事,昨天晚上的讲座不就刚好轮到初二学生吗?
“遇害时间大致估计了吗?”贺辞繁在警戒线外习惯性出示了证件,弯腰钻进去。
一眼就看见正在检查尸体的法医,怎么是值班室的几个?
“主剖的几个法医住得远,紧急协调了值班室的几位来看,毕竟是公共场合,怕时间久了影响不好。”袁湉来了好一会,现场的情况了解比较透彻。
尸体不正常地蜷缩着,被几名法医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尸袋。
“初步估计是在昨晚九点半到十点之间死亡,脑后有重击导致的明显凹痕,怀疑是致死原因,身上有多处可疑红痕和咬痕,下|体有被侵犯的痕迹,衣服背后有精斑。”
袁湉把刚刚听到的一系列结果一一转述给两个人听。
“侵犯……”
贺辞繁看着尸袋被运送上车,眯起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水墨莲画小天使的1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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