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棠起先只感觉到右侧脸颊一阵刺痛,渐渐地变得越来越辣,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顺着脸颊流下。
这是将她毁容啊!林木棠眼前一黑,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真敢动手。
“等等。”薛祁声音异常得沙哑低沉。
薛祁的声音让秦雁若松了口气,以为对方就要妥协,贴在林木棠腰间的手心早已满含紧张的汗水。
同样的,林木棠也是一惊,眸中闪过诧异,薛祁应该不是会为此妥协的人啊。
薛祁坐在马上,右手扯着缰绳,抬首凝视着那个脸颊因为伤痕已经红肿了起来的女子,原本的一袭白衣也因为滴落下的血迹染上片片红痕。
“将军,不可啊……”身后的副将立刻反对道,启程前陛下已经说过不惜任何代价。
而这个代价众所周知指的是昭庆公主,昭庆公主和亲的队伍刚走没多久,陛下就下旨起兵,什么意思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这个城池正处于要塞之地,意义多重大根本不需要他说。
薛祁抬起手,副将会意地收回要说出的话。
“我不会以任何老弱妇孺的性命,去换取城池,我薛祁每一场仗,每一个城池都是靠自己打下来的。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话音刚落,电光火石之间,薛祁飞快地夺过副将手中的弯弓,在马侧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翎羽箭被飞速射出,而箭的方向正是林木棠。
林木棠瞳孔一缩,周围变得异常的安静,脑子仿佛也停滞了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听见闷哼一声,前一秒还被握住的腰肢失去禁锢。
身后的人直直倒下,林木棠侧身看去,秦雁若摔倒在地,右胸口插着薛祁射出的那根箭。
箭头直接没入了身体里,只能看到剩下的箭杆,鲜血此时顺着秦雁若的嘴角滴落到地上,口中还在不断涌出。
城墙下,马蹄声和兵器相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两军开战。
群摆沾上秦雁若的血迹,被洇得通红,林木棠蹲下身,右手抚上少女的脸颊,却没有开口。
“棠姐姐,对不起。”秦雁若顺着她的手攀上来,手指在她被划破的脸颊处停住,左右探探最终还是垂下了手。
无力地扭过头,秦雁若打量了下林木棠,言语之间满是虚弱:“你看,你的裙子脏了呢。”
林木棠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现在自己的身上确实是污秽不堪,灰尘、泥土、血迹。
费力地探出手抓紧对方的裙摆,秦雁若眼神已经有些溃散,嘴巴却还是一张一合地在说些什么:“棠姐姐,你不若和我一样,穿红裳。子骞哥哥告诉我,这样受伤爱你的人也不会知晓,也不会让他人伤心。”
秦雁若指间在嘴角抹过,沾上一指血污,最后蹭在自己红衣上,随即抬起头天真地笑道:“你瞧,像这样。”
林木棠启唇正准备让对方不要说话了,却见秦雁若上一秒还在朝她微笑的脸这一秒满脸恐惧,随即一只强壮的手臂就揽上林木棠的腰肢,将她带起。
被秦雁若握在手中的裙摆应声而断,只剩下一小块半白半红的破布。
被拥着腾空而起的林木棠最后见到的一个画面是躺在地上的秦雁若,手心中紧紧攥着一块破布,眼睛瞪得看大,直直地看向她,眼神中满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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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吃饭了。”一名士兵端着吃食走进来,瞥了林木棠一眼又匆匆离去。
一个时辰前,林木棠被薛祁从战场上趁乱劫出,精神就有些恍惚。
两国交战并未停息,薛祁将林木棠带回后就又匆匆前往战场,也无人敢来询问林木棠。
即使军营离战场隔的老远,她却好似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鲜血的气味。
一想到这鲜血里可能有秦雁若的、秦子骞的或者是容枝的,她就有些毛骨悚然,战争比她想象的要残酷,她有些不能把这个世界当作是任务来对待了。
“昭庆公主。”一名身着布衣,抱着医用匣的女子出现在林木棠面前,端端正正地朝她行了一礼轻声唤她。
林木棠闻声看向来人,眉目清秀婉约,没想到军营内居然还有女医者。
颜宛白同时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上位者。脸颊处的划痕已经有些结痂,给女子精致的脸颊添上了几分不完美。
这就是六公主?颜宛白暗自在心中打量,在京多年她并未见过六公主,不论是花朝节、花灯节之类场合、宫宴都未曾听说六公主出席过。
甚至颜宛白自己也未曾想过,第一次和六公主有交集竟然会是在她大婚当天的洞房花烛夜,她的夫君拂袖而去之后,她才得知薛祁本意想娶的是六公主而并非是她。
她只不过是一场巧合中的牺牲品。
自那日之后,她就沦为满京的笑柄,回门当天,本该陪着她一起回娘家的夫君却被告知前去追寻昭庆公主的陪嫁队了。
让她怎么能不心寒,要问她对薛祁是否有爱意?自然是没有的,她有的只是不甘。
不久前战场上昭庆公主被划伤面容的事她也略有耳闻,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面目可怖的女子。
却没想到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坐在那依旧宛如天人,脸上的那道血痂和身上的脏污并没有让对方变得不堪,更像是苦难之中的那一点没好。
“你是?”林木棠开口询问。
颜宛白上前一步鞠躬作揖,“在下颜宛白,前来替六公主处理伤口。”
颜宛白?女主?林木棠心中一惊,没想到女主也跟来了,难怪,军营里会有女子,现在她就怕颜宛白和薛祁已经有了些感情基础。
“不必多礼。”
颜宛白站直身,将医用匣放至床边,打开箱子拿出里面的工具。
坐在上位的林木棠凝视着对方不紧不慢,步步有序的动作,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摸摸自己脸上的血痂。
手还没抚上脸庞,就被颜宛白握住手腕给压下,对方脸上满是紧张。
“公主不必担心,有臣女在,必定不会让公主的凤体留下任何伤痕,是现在莫要随意触碰伤口。”颜宛白只当对方是害怕自己脸上留疤。
林木棠知道对方是误会了,倒也没解释,只是眼神凝视着对方抓着她手腕的手。
颜宛白也触电般地回过神,连忙松开手,“公主赎罪,是臣女逾越了。”
“无事。”
林木棠仍由对方动作,对颜宛白的医术她还是颇有信心的,毕竟原文中她是敢和阎王爷抢人的人。
颜宛白先是给她把了脉,再令外头的士兵打了盆热水来,小心翼翼地帮她清理了脸上的污渍,血痂也逐渐化开。
颜宛白打量着女子脸上的表情,在热水碰到血痂之时,本该剧痛难忍的对方却只是小小地蹙了下眉间,甚至在之后的热敷消毒、上药的过程中,对方也是闷声不语。
这倒是让颜宛白对这位公主有些另眼相看,她本以为对方这般娇弱必定不能吃苦,再次看向林木棠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赞赏。
还不明所以的林木棠此时只想回到空间再把痛觉调低一点,她一点苦也不想吃。
将最后一勺药抹上女子的脸颊,颜宛白这才又长吁了口气,没等颜宛白退后,林木棠就侧过脸来。
两人的距离靠的极近,四目相对,林木棠吐气如兰:“木棠谢过颜大夫。”
被人如此近距离夸奖,一向冷静的颜宛白也不由红了脸,不敢再看对方的双眸,低头收拾起自己的医匣。
撩人而不自知的林木棠有些疑惑颜宛白此时的反应,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公主……呜呜呜……”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熟悉的声音从军营外传来,林木棠的心一紧,这莫不是?
一双凤眸盯向门口,帘子被拉起,一抹淡绿色罗裙的熟悉身影冲了进来,直奔林木棠。
却没曾想,半路被颜宛白截下,反擒住双手按在原地不能动弹。
容枝也没想到营内还有人,本还在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还带着错愕。
“你是何人?”颜宛白压着对方的手紧了紧,言语一改之前的温婉,是林木棠未曾听过的严酷,仿佛刚刚给她上药的那个温婉女子另有其人。
“公主……”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容枝求助于林木棠。
回过神来的林木棠连忙解释道:“颜大夫,此人是本宫的贴身宫女。”
闻言,颜宛白才讪讪地松开手,有几分尴尬。
“公主,你脸怎么了?”容枝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脸上鲜明的一道刀疤。
“小伤而已,你可曾受伤?”
“奴婢无视,是薛将军派人将奴婢救出了。”容枝摇摇头。
“战事可还在继续?”林木棠又问道。
容枝点点头,眼神有些凄凉。
林木棠自是知道对方在难受着什么,一路过来肯定看到了不少伤亡和断臂残骸。
“公主,这个给你。”颜宛白递出一方丝巾似的物品。
接过物什,拆开竟是一抹面纱。
颜宛白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军中困苦,只能委屈公主用这种粗制滥造的面纱了。”
早在刚刚林木棠就一直瞥见对方一直在医用匣中寻找着什么,原来是怕自己在意面向而为自己寻找着面纱。
将面纱戴上,林木棠朝颜宛白点点头:“谢过颜大夫。”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身着铠甲的士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军营:“颜大夫,你快去将军的军营里看看,将军他受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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