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古早古言文十

    颜宛白收拾好医用匣,正准备随着将士离开,却又想到什么,回头朝林木棠问道:“公主可否一同前去?”

    犹如困极了的时候被人递了个枕头一般,林木棠正好不知道怎么一起跟过去,让颜宛白和薛祁两个人待在一起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显得过于热忱又容易崩人设。

    而颜宛白心里想的却是薛祁费尽千辛万苦将六公主救出,此时必定很想见到对方。

    “也好,木棠确实应当亲自道谢。”

    薛祁的军营离得并不远,如今战事激烈,后场全是受了重伤的小兵,每个人脸上都是灰蒙蒙的泥土混合着血水,凄凄惨惨。

    颜宛白抬头瞥了眼林木棠,只见对方脸色无异,心中更是对此人加深了几分赞赏之情。

    “颜大夫!”

    “颜大夫…”

    一路走来,许多将士都恭恭敬敬地朝颜宛白问候,林木棠暗自打量起来,看来颜宛白现在颇有威信。

    不过这也对,一介女流能为国家挺身而出,自己亲自跟上战场,已经很是值得他人佩服。

    因为随着颜宛白一起同行,看守的将士并未阻拦她们,轻而易举地就走进了军营。

    军营不同于林木棠之前住过的营帐,这个营帐特别得大,门前是一顶万马奔腾图的屏风,挡住来人的视线。

    绕过屏风是一张硕大的木桌,桌上全是沙石,堆砌成一个个小沙丘,上方插着一顶旗帜,是一张简单的周边地势沙盘图。

    而薛祁此时正趴在最里侧的木床上,铠甲还尚未卸下,一只被砍去箭尾翎羽的箭杆从后侧插进薛祁的左手臂。

    薛祁脸上洒溅着许多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眼神迷离,说不清此时人是昏过去了还是清醒着。

    床榻周围伏着三位同样身着布衣的老者,身旁放着与颜宛白手中一样的医匣,几人面色皆一脸凝重。

    “怎未取出箭?”颜宛白走上前,询问道。

    其中一位随行军医用袖子擦擦自己鬓边的汗珠,眼神闪烁:“这箭头上淬了毒,且箭头上带了弯钩,实在难以取出。”

    箭头上带弯钩,嘶,林木棠光是听着都不寒而栗,这拔|出|来该有多疼。

    “毒?”闻言颜宛白也是一惊,箭上弯钩倒是小事,淬毒才是关键。

    颜宛白一手搭上对方的手腕把脉,片刻之后说道:“不行,再这样下去毒会继续渗透到手臂里,现在就要把箭头拔|出|来。”

    早在颜宛白初来军营之时,几位军医因为性别对她还有所不满,然而之后在颜宛白出色的医术下,没过多久几人就对她另眼相看。

    再加上后来得知她便是将军夫人,更是不敢再多言。此时几人束手无策,也只好听从对方的安排。

    “公主,你可否过来帮臣女按住薛将军?”颜宛白回头朝着一直凝立不语的林木棠问道,又转过头对剩下的军医吩咐道,“劳烦各位去配几副凝神静气的药方,再让人熬些补品,其他人就先行退下吧。”

    林木棠按照她的话坐在床榻边,伸手按住薛祁,指尖触碰道薛祁身上的盔甲,冰凉透体。

    早在颜宛白一行人走进房间时薛祁就有所察觉,他并未昏死过去。但也只当是颜宛白来替他处理伤口来了,并未多想,直到颜宛白唤道“公主”,他整个人才清醒了过来。

    他心中所念之人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甚至一身已经污秽的衣物没来得及换掉,脸上覆着一抹面纱,犹如第一次自己见到她时的样子,只是这一次却是因为面部有瑕。

    站在床边,颜宛白将薛祁左臂上的布料划开,一手按住薛祁的手臂,另一只手干净利索的直接将箭头拔出。

    被拔出的箭头上除去血迹以外,铁块已经有些乌黑,倒钩上还带下了些许细碎的肉块。

    薛祁闷哼一声,左臂上的剧痛让他有些麻木,酸楚蔓延着他左半边身体。

    林木棠不敢看那钩子,只好看向薛祁的左臂,伤处和箭头一样有些泛黑,连忙喊道:“颜大夫,你快看薛将军的手臂。”

    颜宛白闻言俯下声来打量着薛祁的手臂,却又马上站起身来,从医匣中取出一把细小的弯刀,在蜡烛上烧炙了一会。

    将刀尖刺入手臂,向下滑开。

    直接剜肉的场面林木棠又何曾见过,呼吸一滞,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薛祁!你别动。”颜宛白惊呼。

    听见颜宛白的呼喊,以为是薛祁忍不住剧痛胡乱挣扎,林木棠更加重了几分自己手中的力量,却被对方直接顶着力气支起身来,伸出右手覆上了自己的双眼。

    看不见场景,林木棠只能听见对方低沉且有些颤抖的声音。

    “污秽之物,莫要赃了公主的眼。”

    手上还在继续的颜宛白有些后悔,方才将六公主留下是想让薛祁意识更清醒,早在把脉之时她就知道对方并未昏厥过去。

    谁知薛祁竟为了让六公主不看到这些场面,在剜肉之时这样随意乱动。

    颜宛白放下手中的弯刀,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因为紧张冒出的冷汗,看着忍痛却依旧在为六公主遮挡视线的薛祁,心中暗骂道,这个呆子,心悦之人也不派人问清楚,酿成如今的后果。

    被蒙住双眼的林木棠感觉到之前的声音都逐渐安静了下来,伸出手搭上薛祁的右手,缓缓拉下。

    薛祁的脸色异常难看,连唇色都泛着白。昔日意气风发年少将军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

    “薛将军,你可感觉好些?”林木棠将对方的右手放下,坐直身子询问。

    仍处在刚刚右手被心中之人抓在手上的薛祁意识还有些飘飘然,一旁的颜宛白见状直接替他答道:“没什么大碍了,可能左胳膊会麻痹几天,过些日子就无事了。”

    听闻对方无事,林木棠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若将军无事,木棠就先告辞了。”

    颜宛白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按规矩对方是公主,自然没理由留下来伺候他人,而且刚刚无事还是自己亲口说的。

    直到林木棠离开军营,颜宛白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回身用眼刀剜了床上的薛祁一眼。

    自己心爱之人就这样走了也不挽留,真是个呆子,难怪“夫人”跑了。六公主并不像表面那样冰冷不好接触,若是他自己努努力……

    连颜宛白自己都没发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对方。

    *****

    “痛,痛死你!”

    林木棠站在薛祁的军营外听着里面传出的打闹声,不知道是该进去呢还是不该进去。

    明明看颜宛白对薛祁没有爱意啊,怎么两人现在又……

    踌躇再三,林木棠还是决定进去。

    刚缓步踏进营内,林木棠就看见颜宛白坐在床榻边为薛祁敷药,而薛祁上身胸前缠着绷带未着寸缕地倚坐在床头。

    两人看着和谐极了,倒让林木棠想起了一句话,之前有多甜后面就有多虐。

    如果薛祁真的对颜宛白心存爱意,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思让颜宛白喝下寒毒还挖取对方心头血的。

    首先发现林木棠的是薛祁,本还懒洋洋的男人立刻坐直身来,大幅度的动作让胸口本包扎好的绷带又洇出血来。

    “薛祁,你做什么,好不容易包扎好的!”颜宛白见伤口又洇出血来,对薛祁呵斥道。

    瞧见这一幕,让林木棠都不自觉地别开头,她要怎么完成支线任务……

    还不知道自己被误会了的颜宛白见林木棠来了,难看的脸色瞬间抹去,满脸温柔地迎上去:“六公主。”

    林木棠示意容枝走上前来,端起容枝递上来的瓷碗:“听闻将军近期胃口不佳,木棠亲自熬了点……”

    没等林木棠说完,颜宛白已经握着容枝的手腕朝门口走去,扭头朝林木棠解释道:“臣女去备点一会要敷的药材,容枝我先带走帮臣女搭把手。”

    对方如此干净利落地离开,倒让林木棠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刚刚都是误会,颜宛白并无心思?

    端着瓷碗坐在床榻边,林木棠抬首看向薛祁,谁知对方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两人视线交汇。

    顷刻间,先是林木棠错开了目光,视线转到自己手上端着的瓷碗上,缓声说道:“将军身体可曾好些?”

    “已经无碍。”薛祁凝视着对方,不肯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动作。

    本想将瓷碗递给对方,却又看到薛祁缠着绷带的左臂,只好执起瓷勺舀了一勺递到对方嘴边。

    被薛祁过于直白的目光盯地有些难受,林木棠只好再次开口问道:“云秦国……现在如何?”

    此事本不该向外人透露的,薛祁却以为林木棠是想尽快回临安国才会打探此事,鬼迷心窍地说道:“此座城池打下,拿下云秦国不过是十日之事。”

    如此猖狂的回答倒真像是薛祁这种性子说出来的话,林木棠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将军可在战场上遇到过云秦国二皇子?”

    “嘭次”

    手中的碗被薛祁拂在地上碎成一片片瓷块,林木棠抬首望去,薛祁的脸色是他未曾见过的难看。

    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薛祁的口中蹦出――

    “秦子骞他,死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