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晋江首发

    眼看见这半边白花花的肩膀全露出来,傅棉棉察觉不妥,忙后退一步,咳了咳将目光收回,转身冲她哥哥道:“哥,你开春新做的那件棉布衫借他穿穿吧?”

    傅魁也不计较这个,应了一声去掉漆柜子里翻出来。

    “公子,待会儿你将那身换上,将就着穿穿,好让我把你这衣裳洗干净,嗯……你记得怎么穿衣裳吧?”

    傅魁忍不住了,将那衣裳往廉蔚怀里一塞,便拉着妹妹往外拽:“他是失忆,又不是退化成婴儿了,你呀少操些心!”

    傅棉棉揪着自己的手指头犯嘀咕:“嗨呀,我这不是心里内疚嘛!”

    梁氏跟在旁边拍了拍胸脯:“阿弥陀佛还好还好,这失忆倒也没什么,看他性子跟先前无二,不至于像那些胡搅蛮缠的,难伺候!”

    几人这么庆幸一番,听后头门开的声音,回头看向从屋里出来的廉公子,只见他身长玉立,器宇不凡,纵使一身土气的褚色麻布,也难掩他这身姿风度。

    只是很不和谐的,他腰上系了件翠色围裳,傅棉棉顿时忍俊不禁:“公子,我们又不用你干活,你穿这个干什么?”

    廉蔚指了指她腰上:“我见你这么穿,很好看。”

    傅棉棉低头看了眼自己腰上的同款,原来她与阿娘用同一块布料做了围裳穿,他们乡下人习惯穿着这个,日常做事下田能挡着些灰尘油烟,方才阿娘下完厨就解开放在一旁柜上了,却被他拿来穿。

    若是穿错了叫他脱了便也罢了,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地夸起她来,让她无所适从地红了脸:“这……这哪好看了?就是乡下农民的打扮,公子你还是脱了吧。”

    说着她便绕到他身后解了那围裳,一边道:“今儿天色也晚了,你好生歇着,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跟我哥哥和阿娘说就行。”

    廉蔚看了眼傅魁和梁氏,目光没在他们身上停留,又回到傅棉棉脸上去,紧紧盯着她:“你要去哪儿?”

    傅棉棉见他这模样像是生怕她跑了,哑然失笑:“我去河边将衣服洗了,洗完就回来,好不好?”

    这哄孩子的语气将傅魁又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拱了拱旁边的阿娘小声嘟囔:“我们棉棉还没成家呢,这架势倒跟当娘似的。”

    梁氏瞪起眼啐他:“傻小子不会说话别乱说!”

    傅魁撇撇嘴地离开:“我去烧水。”

    梁氏先前两头忙,辛苦了几天,儿子一回来她便指使上了:“哎,顺便把锅碗刷了,几天的花肥都是阿娘一个人浇的,腰都快累断了。”

    傅魁哼哼唧唧地应声,在灶后等水开时一探头,见前往河边洗衣服的棉棉后头粘了个跟屁虫,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傅棉棉抱着装衣服的小木盆往河边走去,也察觉到了跟在后头的脚步声,回头望了他一眼:“就是前面的小河,不远的,你回去吧。”

    廉蔚却摇头,想什么便说什么:“那儿黑,我怕你掉进水里去。”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傅棉棉还是忍不住被他这话逗得笑起来:“天上有星子呢,就算是黑漆漆一片,我在这儿住了十多年了,闭着眼都不会掉进去。”

    她越说越得意:“而且我还会泅水呢!哥哥教了我三天就学会了,即便是掉下去也不碍事。”

    “哦。”

    廉蔚点了点头,没再吱声。

    倒是那傅棉棉开了吹牛的口子不想停了,她到了河岸边蹲下,一边搓着衣裳,一边跟旁边杵着的这人闲唠:“你听没听说……唉,即便是听说过,现在也忘了吧?我此次去京城,还下水救了人呢,可见这泅水人人都要学一学,必要时候能救命呢!”

    “嗯。”

    见他这番不咸不淡的附和,傅棉棉心想,这人虽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个干净,可这性子倒是没变,一副矜贵之姿,这大抵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吧?

    她不由地因此想到另一桩事上。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可她和远在京城的同胞姐姐同父同母,模样都一模一样,性子却截然不同,姐姐举止合宜、谈吐优雅,是众人称颂的典范,而她空有皮囊相似,一举一动却惹人发笑。

    看来那俗语也不尽然对,她压根儿不是当相府千金小姐的料。

    前世的境遇,仿佛是将她用擀面杖辗成了泥,再塞进那个条条框框里去,随着日积月累的压力分崩离析,成了易碎品,注定长久不了。

    曾经,她以为富裕优越才是最紧要的,可后来成了相府千金,又进东宫成为女主人,餐餐玉粒金莼、贡品珍馐,身披绫罗绸缎、金钗宝石,无数人艳羡眼红,可那日子竟比山野生活还苦。

    她自此便知道,美名荣光、权力地位远没有自由重要,这一世在这乡野间无拘无束,攒点钱足够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吃喝不愁偏安一隅,才是神仙般的生活。

    “……你怎的将衣服撕了?”

    沉浸在慨叹之中的傅棉棉闻声回神,低头一看,手里搓着的衣裳领子竟被她不经意给搓破了,她细细一摩挲,脸白了:“公、公子,你这衣服该不会是金丝缎的料子吧?!”

    廉蔚看了看那衣裳,又看了看她,显然不知道:“什么缎?”

    傅棉棉却确定了,这就是金丝缎,乃京城风靡的一种布料,用天蚕丝制成,因稀有珍贵,供不应求,被称为金丝缎,有寸缕寸金之意,再加上其易损易耗,不似穷人爱穿的棉麻耐磨,便更能彰显清闲与多金,一时被富豪贵族所推崇,每出一匹,便被预定抢空,寻常人连问价的机会都没有。

    她上辈子在东宫也穿过这料子的衣裳,稍微多穿几次,肩膀处便因步摇压扫而抽了丝,任她怎么舍不得,丫鬟也坚持将其作废、不再让她穿。

    看来这位廉公子家不是普通的地主,少说也是举国数得上名次的大地主了。

    她背上出了一层薄汗,捧着那破了的衣裳冲他干笑:“公子,这……我怕是买不到这样金贵的料子赔你,要不直接赔些银两给你吧?”

    她有些心虚,末了又极小声地加上一句:“只是……少赔一点儿行不行?”

    廉蔚见她央求的模样像只瑟瑟缩缩的可怜小白兔,当即心一软,将那衣裳从她手里夺过来,往河中心一抛,晚间水流急,浓浓夜色下,那一抹浅色被卷向了下游去,渐渐模糊了。

    “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傅棉棉急了,以为他终于还是发了疯病,说话间利索地将自己鞋子一踢,就想下河淌水去捞那衣服,谁知胳膊被他一把拉住。

    “那衣裳一搓就破,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要了。”

    傅棉棉踮着脚尖,目光还在搜寻那件不见了踪影的衣裳,听他这么说仍是着急,言语中带了几分埋怨:“寸缕寸金的金丝缎啊!多少钱呢!你那衣裳少说也得百八十两银子,怎好说扔就扔?!”

    廉蔚见她眉头紧蹙、急得直跳脚,起先不知为何,听她说起钱方知缘故,忙低头朝自己腰间掏了掏,掏出一个锦囊钱袋子:“这里有很多钱,给你,别急。”

    傅棉棉手里被塞了那沉甸甸一个钱袋子,低头一看里头有金有银,吓得忙推回给他:“你……你给我钱干什么?”

    廉蔚眨了眨眼,面无波澜:“那你要如何才能不急?”

    傅棉棉“我”了半天,探头一瞧那衣裳早被漂没影儿了,还捞什么?只得作罢,心道这公子失了忆竟也这般大手大脚,得亏是在她家被毒成这样,若是遇见个歹人可怎么好?浑身钱财岂不是全被人骗光了?

    于是她叹了口气,将那钱袋子塞还给他,语重心长地交代:“公子,这钱是你自己的,你得收好,谁要都不能给,记住了吗?”

    廉蔚点点头,继续盯着她:“那你还急吗?”

    傅棉棉险些被噎着,缓过气来才道:“不急不急,行了吧?”

    说着她就要抱起空着的木盆回去,一踩石子哎哟一声,才想起来自己鞋被踢掉了,忙又猫着腰去遍地寻,只捡着一只,另一只找半天都没找着,一回头却见廉蔚不知从何处捧了那鞋过来。

    她脸一红,假装提了别的话来掩饰尴尬:“今儿那衣裳只能当遗失了,你从此不许再乱扔东西,听见没有?”

    廉蔚理直气壮地扬了扬手上那只鞋:“你自己也乱扔东西。”

    “我……”

    傅棉棉又被噎得说不出话,劈手从他手上将那鞋夺过来,单脚跳着穿好,一拎木盆头也不回地往茅草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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