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晋江首发

    顾大勇清楚得很, 他没看错, 这小子就是对棉棉有意思,而且对方也看穿了他的动机,势必与他一较高下。

    看来他告假是告对了, 这个情况若是一走,岂不是将棉棉拱手相让?工钱可以缓缓,心上的姑娘没了可就真没了。

    次日清晨,鸡刚将天叫破晓,他麻溜地爬起来, 给阿娘烧好早饭,便跑到傅家茅草屋门口守着, 他料想那远房亲戚既然是个家道中落的, 八成吃不了苦, 这耕地下田, 自然比不了他动作利索。

    到时候,便是他一展身手的机会。

    傅棉棉打着哈欠一开门,看到还未亮透的天际底下, 一个人影坐在门前, 吓得将没打完的哈欠咽了回去:“大勇哥?!”

    顾大勇笑着提了提手里的锄头:“早啊棉棉, 我待会儿帮你一起下花苗。”

    傅棉棉昨晚还跟他客气两句, 现在见他这么固执,一大早就赶来了,便也不再多推辞,想来是他们一家平日里照拂他家老母亲, 他知恩图报罢了。

    “你吃早饭了没有?进来一块吃点儿?”

    “不用,我吃过了。”

    半柱香之后,顾大勇开始后悔方才说的这话,此时他坐在一边,眼看着他们四个人围着桌子吃饭,那个姓廉的不住地将筷子往棉棉碗里伸,一会儿给她夹个萝卜条,一会儿给她夹个野菜丝,亲近得跟一家人似的。

    再看看他自己,跟催债似的拎着锄头坐在人家门边上。

    梁氏喝了一口米粥,不经意地一抬头,就看见这顾大勇眼睛红得跟要滴血一样,忙关怀道:“大勇啊,昨晚上没睡好?要不今儿回去休息吧,有我跟大魁在呢,一天下来怎么着也弄完了。”

    “没有没有,睡好了的,只是有些……迎风流泪。”

    顾大勇暗自捏紧拳头,今天说什么都要好好表现,不仅在棉棉心里,更要在大魁哥和傅家大婶心里将这姓廉的盖过去。

    傅棉棉没注意到这邻家哥哥内心的汹涌,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早饭,便张罗着东西往田里去。

    这些花苗自然是越早下地越好,眼看着惊蛰已至,土壤湿度正好,是一年里最肥沃的时候,天气不燥不凉,干活也不累。

    她买来的幼苗只有五寸高,扦插下去如果顺利生根的话,能赶在老太后生日前长成熟,到时候催开花倒也容易,至少能成功一大半。

    梁氏和傅魁显然不明白,为何这么多花中,棉棉却偏偏选择了昙花,要知道昙花一年到头开花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提若是养护不当,连花苞都见不着,那还赚个什么钱?

    傅棉棉却满口让他们放心,瞧好了就是,多的她也透露不了,反正重生这件事,她已经决定烂在肚子里了。

    傅魁自然是相信妹妹的,先前听她的去京城救下相府小姐,得了那么大一笔谢银,他可是一辈子也攒不到那么多钱呐。

    昨晚上他趁阿娘不注意,偷偷问她:“是不是阿爹又托梦给你了?”

    傅棉棉正愁不知该怎么搪塞,见他自己这么提,便笑眯眯地摆出一副无可奉告的隐晦表情。傅魁信以为真,越想越不平衡起来:这阿爹也太偏心了吧?怎么从不给他托个梦,好歹父子俩唠唠家常啊!

    他们到了田埂上,刚好天也大亮,便有条不紊地忙活开来,廉蔚如今虽然恢复了记忆,样样精通,史能说古今,武可挑千军,开口作赋、提笔题字自不必说,便是女儿家喜爱的制香谱曲、丹青填词,他都能卖弄一二,然而这下地种田……

    失忆时他答应得真真儿的,可真到了下地的时候,简直两眼一抹黑,关键傅棉棉他们也没想让他帮忙,别说手把手教了,傅魁直接带了个小板凳往树荫下一放,让他坐下歇着就成。

    廉蔚心道,这哪成?先前是他被当做恩人招待,又中了毒,所以被照顾也理所当然,如今他已经恢复记忆,还瞒骗着他们,看那小姑娘对自己毫不起疑,他并没有得意,反而有隐隐的不忍心。

    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法厚着脸皮置身事外,看她在田里挥汗如雨。

    于是他挽起袖子,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将花苗栽进地里,只不过到底是手生,使锄头翻土挖坑还不如用手扒来得快。

    他见傅棉棉将花苗插到土里之前往旁边的小罐里沾点什么,有样学样,蘸了一点放在鼻底嗅嗅,是略带苦涩的酸味。

    “这是用杨柳枝揉泡了一天一夜的水,用些这个,能让扦插的花苗快点生根。”

    廉蔚头一次听说这些,虽然不知有用没用,但也当真理记着。

    而且这插苗深浅也有讲究,廉蔚见那苗纤纤弱弱的,下手便轻些,然而傅棉棉却忙来替他重下:“这样不成,一刮风一下雨就倒了。”

    廉蔚知错就改,下得深了些,然而傅棉棉又扒开重来:“太深了也不行,上层的土壤疏松透气,水能渗进去又能散出来,这样最好;若是太深了,底下太潮湿不透气,容易黑杆,就是闷死在地里。”

    于是廉蔚只能观察她下了几寸几分,照样模仿就是了,然而没插几根便又错了。

    “要斜着插,这样才能多冒着笋芽,主杆抽得更高更粗,枝叶长势更快。”

    廉蔚见这小姑娘一面说,一面动作熟练又细腻,眼睛亮晶晶的,映出手里那扦插花苗的莹莹绿色,仿佛她不是在栽花,而是在极有耐心地完成一幅画。

    “你年纪轻轻,会这么多?”

    傅棉棉抬头飞快地朝他笑了一下,继续栽下一个:“都是前人的经验,我们从小跟着阿爹学就是了,很简单的,总比城里人读书练字学规矩来得轻松……”

    她最后一句说得含含糊糊,廉蔚却听清了,他想起那晚在客栈里她说的梦话,还有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在饭桌上无意暴露的一些细节。他当时便猜,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与京城有关,甚至与丞相太子有关,是她阿娘和哥哥都不知道的……

    他很想在此时旁敲侧击的问问她,只是他现在还在装失忆,问多了露了马脚,她大抵就不是这样温柔耐心的态度了。

    另一边的顾大勇埋头苦干,连直起腰喘口气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为的就是力压那姓廉的,好在棉棉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一排花苗插完,他才稍稍直起身,看着自己努力的成果,都快抵得上旁边傅魁和傅家大婶两个人的了,一时十分欣慰,正打算吸引傅棉棉的注意力来邀邀功,却看见她正与那姓廉的说些什么,甚至还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扦插。

    只见那廉蔚弯腰站着,神情很是认真,棉棉半蹲在地上,抬头望着他,不知在说些什么,眉眼笑得弯弯,后退时一不小心险些摔倒,还是那廉蔚伸手扶住了她,大手就这样握在她的手腕上,还捏了好一会儿才松,看得顾大勇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敢情他在这儿奋力半天,人家根本没注意到他,还是那个廉蔚有心机,不好好干活,反缠着她说说笑笑、动手动脚。

    顾大勇有些隐隐怒气,当即走过去朝他沉声道:“照你这样,怕是太阳下山半亩田都插不完。”

    廉蔚面对此人来势汹汹的敌意,倒是聪明地没说话,傅棉棉看不下去了,她也没指望廉蔚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贵公子能帮多少忙,便打圆场:“哎呀,他不会嘛,我来就好,大勇哥你辛苦了,先歇一会儿吧。”

    “我不累,你跟你阿娘歇着去,让我们老大爷们来干这些!”

    顾大勇说这话的时候,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姓廉的,眼神大有鄙夷之意。

    廉蔚视若无睹,转向傅棉棉,语气比那顾大勇温柔了许多:“是啊,你同大婶歇会儿,你放心,方才教我的,我都会了。”

    傅棉棉倒是不累,她的确是有些心疼阿娘,便点点头拍拍手上的土,过去拉着阿娘去树荫底下坐着歇歇。

    梁氏一坐下,看着这地里三个壮丁劳力,颇感欣慰:“哎呀,这日子多好过呀,倘若往后都有这么多人帮衬就好咯!”

    傅棉棉有些歉疚:“阿娘,反正如今家中也有余钱,您就不用总下地了,哦,还有哥哥的婚事,您得帮他张罗张罗。”

    梁氏最近也正在想这件事,大魁眼看着都二十几了,他自己不急,她这当娘的倒觉得愧对他,毕竟当初若不是她中了那曾员外的圈套,现在怕是都当上祖母抱孙子了。

    她一面暗暗想着什么时候让媒婆帮她相看相看,一面又帮女儿盘算起来:“棉棉,看出来没有?大勇这孩子怕是心急了吧……”

    傅棉棉没听懂,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顾大勇埋头插苗,时不时瞄一眼旁边的廉蔚,生怕慢过他一样,吭哧吭哧地速度飞快。

    她皱着眉点头:“嗯,是心急了,没必要吧?拢共一亩田,咱们这么多人,慢慢腾腾的今天一天也能插完。”

    梁氏半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什么呀……我问你,你觉得大勇怎么样?”

    “挺好的呀,年纪轻轻就能学得手艺独当一面,听说他师父很器重他呢,就看我们屋的那张架子床,打得多好,比得上很多老木匠呢。”

    “那阿娘把你嫁给他,你愿意不?”

    傅棉棉一惊,见阿娘笑眯眯地望着她,像是开玩笑也像是认真的,她一下子急起来:“阿娘,我还小,我不嫁人!”

    梁氏倒有些意外,她以为女儿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就算对顾大勇没意思,听了这话多少也该羞怯一下,谁知脸上满是惊恐。

    “哎呀,其实也不小了,都及笄了,就算不嫁人,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姑娘该定亲的也已经定了,阿娘就是问问你的意思,大勇明显有这个想法,万一明儿他就来提亲呢?”

    “啊?!”

    傅棉棉恍然大悟,再想想大勇哥这两天异乎寻常的殷勤,脸上有些苦色:“我真没瞧出来,我还以为他是感激我们一家照顾他阿娘呢。”

    “傻丫头,你小时候天天在泥地里打滚,是个美人胚子也成泥猴了,如今已经长开,村里小伙子都盯着你移不开眼走不动道,还瞧不出来?”

    傅棉棉语结,这个她是知道的,比方那个汤家孙少爷,她就知道其心怀不轨,但是大勇哥跟她家太熟了,她根本没往歪处想过。

    梁氏摇摇头,替女儿做主道:“你若是对大勇没意思,赶明儿阿娘托媒婆也帮你看看,这十里八村的年轻孩子,总有你瞧得上的。”

    “阿娘!不是我瞧不瞧得上,是我压根就不想嫁人!您若实在要我嫁,那嫁给大勇哥其实也不错,起码知根知底的,离我家又近,我好时常孝顺您。”

    不远处的田里,廉蔚蹲着一动不动,眼神定定地看着手里没栽紧实的花苗歪倒在地上。

    顾大勇路过见状,少不得批评一番:“从方才起就见你在发呆,若是累了就去一旁歇着,别碍事。”

    他本以为这个姓廉的是个有血性的,激一激就能重燃斗志,与他继续一争高下,谁知这人真的拍拍手上的土,一言不发地放下花苗,站起身往树荫里去了。

    顾大勇心底里有些瞧量不起,可抬眼一看才发现他走去的方向是树荫下坐着的母女俩,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差点拿满是泥巴的手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怪他多那一句嘴,放虎归山啊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廉·不知根知底·离家不近·蔚:失魂落魄.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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