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安静的世界中只有时间悄然流逝,天草靠坐在树下,抬头看着从树叶缝隙间泻下的阳光,像是要告诉他什么落在他的耳边。

    突然仿佛从不在此处的视野中发现了什么,他站起身拍了拍沾染在裤子上的灰尘,随后毫不犹豫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白濑飞快地奔跑着,就算已经浑身酸痛,心脏如同擂鼓般轰隆作响,肺部因为过速的呼吸仿佛要炸裂,他也不能停下,不敢停下。

    在拐角时白濑悄悄回过头,他又看见了那个白色的人影,如同未上色的瓷器般森冷的白。白濑记起自己曾见过这种白色,那是血肉被时间蚕食干净后留下的阴森白骨。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追赶,他只知道自己的直觉在疯狂的呐喊着。

    绝对不能被抓住!

    于是白濑只能不断的奔跑,就算浑身上下的各个关节都在叫嚣着疲惫与疼痛,他也决不能停止。

    但路是有尽头的。

    白濑被追逐着慌不择路地来到了一片废墟,因为过度运动导致的缺氧,让他的大脑如同古旧生锈的机械般难以运转。他抬头擦掉即将淌进眼中的汗水,艰难的辨认着方位。

    不知为何,那个白色的人影没再出现,但白濑不敢放松警惕。他没有坐下,他怕自己一旦坐下就再没了站起身的力气,只是尽可能地原地不动恢复着体力。

    不知何时,偏东的日头已经爬到了头顶。白濑没有办法记录时间,他不知道距离白色人影消失过了多久,但过度紧张的精神让他度秒如年。最终白濑维持不住精神的紧绷,开始恍惚起来。

    可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朝他走来,步伐没有丝毫的紊乱,只是如同闲庭散步一般逐渐接近。

    白濑本想转身逃跑,可先前长时间地追逐耗费了他过多的体力,就算用尽全力也只是将左脚向后撤了一步。动弹不得的他死死咬住牙齿,他知道只要稍一放松,自己的全身就会开始发抖。

    早在那四人死亡的消息传来时,白濑心中的恐惧就达到了最顶峰,而现在如同潮水一般的恐惧在看到那个人时,终于压制不住的要溃堤而出,随后那人说的话就成为了击溃堤坝的最后一颗石子。

    “终于找到你了,白濑。”

    “天草……”

    白濑声音发颤的说出了来人的名字,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出了叫天草的名字,还能说出什么来祈求原谅。早在他将柚杏当作弃子丢弃,并在随后知晓柚杏的死讯后,他就知道,天草辉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全部铲除。

    白濑并不后悔用天草的情报与神代家做交易,他只恨神代家没能将天草杀/死。

    白濑听见自己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对自己说:你想的没有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的错,如果天草死在了神代家手里,他就不用舍弃同伴,就不用抛弃一直以来信赖着自己的柚杏,不用如此东奔西跑的隐藏!

    或者如果从一开始,天草就死在了那个巷子里,如果中也没有把他带回来,如果天草被怪人带走就再也没有回来,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

    所以这一切,都是天草时雨的错,不是吗?

    既然认定了那就开始仇恨吧,如同当初仇恨中也一般。白濑的心中逐渐被自欺欺人的仇恨所占据,他双目充血,许久没有吞咽的涎水顺着嘴角流下,脖颈处青筋暴起。他不断朝天草低吼着:“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天草走到白濑的身前,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白濑,任凭对方如何咒骂都毫无反应,仿佛是石子落进了泥潭,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白濑被他的反应激怒,愤怒的朝他冲去。随后天草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撞到了一旁的断壁上,这倒是让天草一愣。

    他视线移动看向白濑的身后,那个现在只有他能看得见的黑色身影,心下暗叹:原来黑色国王还有这样的能力。

    是的,白濑现在的样子显然是不正常的,这是黑色国王的能力,祂会激起人心中的不安与恐惧,使敌人陷入混乱。

    在天草感叹时突然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抱住了,没有管还在撞墙的白濑,他微微转过头看到了自己身后闹别扭的白色皇后,至于对方生气的原因他也有些头绪。

    本来是白色皇后一直在追综白濑,好不容易找到了天草却把祂召了回去,转而把白濑交给了黑色国王。

    这时白色皇后发现天草转头看祂,赌气一样的把头一转,就是不肯看向天草。天草感到无奈,明明生气的不愿意理他,却还是硬要黏在他身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傲娇吗?

    天草放弃了纠结于白色皇后生气这件事上,看向了白濑那边,这一转头吓了他一跳。纯黑的黑色国王几乎和他的脸贴脸的距离站在他身前,似乎因为被忽视感到不愉快,天草忍不住想向后退一步,可身后却是白色皇后根本没法再退。

    这样一来饶是不太情绪外露的天草也不免觉得生气,他还记得在意大利时看见过的布加拉提他们的替身,也没有哪个像『Arte Temperanza(节制艺术)』这样,还会和自己主人赌气的。

    真是太麻烦了!

    天草直接伸手一巴掌盖在了黑色国王的脸上,用力将祂推开,拖着怎么都不肯松手的白色皇后走到白濑那。

    他挥挥手解除了黑色国王的能力,看着白濑在回过神后瘫坐在地上,说:“你逃跑的速度真是快,要想找到你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多亏了你我都没有办法看到爷爷的下葬。”

    白濑看着天草面带微笑的脸却全身都在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办法说。或许是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又或许一开始就没有想要他回应,天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其实当初我们都还在怕【羊】的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唯独在对待我的时候用了那样猜忌的态度。而这个问题直到神代家出现,我才终于明白了。”

    白濑的喉头不断的滑动,他颤抖着嘴唇说:“对不起,对不起……”

    天草在他面前蹲下,看着他被恐惧侵蚀的双眼。

    “柚杏也对我说了对不起,可我还是杀了她。你觉得这是为什么?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什么?还能代表什么。

    白濑在心中干笑了两声,他不愿意去想,可是他还算是个聪慧的人,在天草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柚杏在临死前对天草道歉意义。

    在那一刻,柚杏放弃了白濑,并且为自己相信白濑伤害了天草而感到后悔。而在那一瞬间,白濑彻底失去了一切,包括一直信任他的柚杏。

    是我错了吗?

    白濑终于认识到,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不是中也,更不是天草。而是他自己。

    最后他透过天草朝自己伸来的手,看到了天草金色的眼睛,他想起了天草在那两个孩子墓前的祈祷,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随后在心中颤抖着虔诚的向那金色祈愿。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你保佑,所有因他而死的都能够得到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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