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人确实是裴霁叫来的,顾言彻底放下心来,看来昨晚发生的事不是他在做梦。
顾言又问:“他人呢?”
语气虽然平常,可询问对象是皇帝可属实大不敬了啊。小权子汗都下来了,含含糊糊回答道:“贵人说笑了,主子的行踪哪是做下人的可以知道的。”
顾言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小权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来之前他因私下各种妖魔化的传言有些敬畏此人,现在就更不敢怠慢了,小权子利索端来热水毛巾,呈上茶水,用皮革包裹着烤热的陶片,将顾言要穿的衣衫熨烫工整。
顾言漱完口,看着忙来忙去的小权子,有点不大习惯这样干站着什么也不做。
本来想帮忙,结果却被小权子诚惶诚恐地劝了又劝。
对小权子而言,这是他的工作,也是分内事,顾言没有继续坚持。而且,他遇事喜欢自己动手,除了性格原因,归根结底也是当年被赶出京都的一主一仆都穷得叮当响,请不起人。
满屋子都是要做的家务,裴霁少年时身子羸弱,走五步喘两口,便只能由他撸胳膊上阵了。
原是没注意,没想到转眼都那么多年了。
顾言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慨,抿了一口茶水。
他不是风雅之士,这七年喝过最多的也是陈茶和白水,却也能感觉到这茶水入嘴后漾开的清香甘甜。
小权子看见顾言饮茶时脸上的宽松,笑道:“这茶乃是当地有名的香茗,茶树种在专人开辟的云峰顶上,为了朝露的摄取,栽种的间隔有着严格的限制,一棵树专挑了叶尖上最嫩的一点摘取,晾晒制成后用寒玉盒盛装保鲜,由快马送到,最后呈现在贵人的面前。贵人喝着可是一点涩意也察觉不出?”
做伺候人的活儿,即使东西没有尝过用过,也必须要了解透彻,不然如何将主子捧得心花怒放?
小权子专挑这茶精贵处说,便是特地在强调顾言有多么受宠,是讨好也是恭维。
他料想顾言听见了必定开心,没想到人什么反应也没有。
或者说,有点僵硬。
顾言听完这噼里啪啦的一大堆话,听出了他理解的画外音:这茶很贵,特别贵,是一般人买不起的贵。
这导致他停顿了好几息才将口中的茶水咽下去。
顾言凝视着盏中打旋儿的茶叶,少顷方才不经意道:“我曾听过最好的茶叶,似乎一百金才能换来一两。”
小权子展颜笑道:“贵人说笑了,哪能这么比。”
……差点就喝不下去了,还好没贵到这种地步。
顾言刚松口气,便听到小权子理所当然正色道:“这茶便是千金也换不来一两。”皇室专供的茶叶,哪能以价格定?
顾言:“……”
突然觉得手里的茶盏好重,有千斤(金)重!
顾言难掩震惊,他迄今仍记得自己最奢侈的一次是给裴霁做了个简易版生日蛋糕,因为糖在古代是稀罕物,他一次近乎花掉攒了大半年的小金库。千金一两的茶叶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假设一壶茶要用十五到二十克茶叶不等,一盏茶便是五到八克,一两五十克……这么换算下来,刚才他至少喝掉了一百金,足足一千两白银!
好(哗——)败家!
多亏了常年养就的沉稳脸,小权子没察觉出顾言的失态,覷了眼人微沉的面色,小心道:“贵人,可是有哪里不妥?”
“没有。”顾言看出小权子的紧张,扯了下嘴角,勉强露出个安抚的笑来,“滋味确实不一般。”
微蹙的眉宇渐渐松开,眉心一点朱砂痣活灵活现。
这一笑,仿若夏雨后绽放的睡莲,叫小权子看愣了眼。
果然是神仙天颜。
*
裴霁一进内屋就看见顾言冲着一名小太监在笑,那小太监还傻傻地发着呆。
他的脸登时就阴沉了下来。
顾言率先察觉屋里多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回头瞧见裴霁大步向他走来,眉眼弯弯,惊喜两字写在眼里。
若说他刚才对着小太监还有一丝不显眼的尴尬,此时便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气势汹汹的裴霁顿住脚步。
他昨晚守在顾言的身边,几乎没怎么睡着,过半个时辰就要起来,看到人还在才能安心,一会儿又对着顾言的脸如梦似幻,始终无法相信消失五年的人就这么回来了。
此时看到这张脸上对他扬起的笑,裴霁终于敢信了,这就是他的宴哥哥。
为护他至封地双脚行千里,为救他出贼营单刀闯山林,会在他生病时寸步不离,会在他烦闷时逗他开心。
七年苦难不离不弃,穷尽天下独一无二。
只是为什么要对着别人笑?还笑得那么好看?裴霁十分心塞地转脸看向小权子,突然发现这小太监面相较嫩,看着年岁不大,他又想起顾言好像是对年纪小的格外宽和,就比如幼时的他。
裴霁被自己的猜测憋得够呛。
小权子慌乱跪地,欲要行礼,裴霁摆了下手打断,只觉得此人碍眼:“叫人将汤池打理干净,再准备几碟糍糯的点心。”
帝王气势不怒自威,叫人莫敢直视,小权子不敢耽搁,忙下去吩咐人准备了。
顾言要打招呼的嘴又闭上。
此番威严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出来的,他倒是不怕,只是想起了梦中裴霁遍布胸膛的伤,心中惴惴不安。
但此时除了裴霁还有其他人在场,他又不能当众扒了裴霁的衣服验身,只得忍耐下去。
见顾言盯着他不放,裴霁嘴角起了一丝笑意:“睡得如何?”
顾言心里想着事,点头:“还好。”
知晓顾言一向少言寡语,或是说信奉能动手就不多逼逼,裴霁倒能自然地将话接下去:“地牢生冷,这里后山有一处天然汤池,多泡会儿有助于驱逐身体的寒气,饿了的便先吃些点心,待到晌午再用膳。”
温泉?那岂不是要脱衣服。顾言心直口快道:“你与我一道吧?”
顾言突然提出这样的邀请,说实话,出乎了裴霁的意料。
看出裴霁的诧异,顾言硬巴巴地掰扯道:“泡温泉同样可以放松心情,缓解精神,也有着助眠的功效。”他强调最后一点。
裴霁没反应过来:“助眠?”
顾言嗯了声,伸出手来,将裴霁无意识紧皱着的眉宇抚平:“眼眶下一圈黑影,多久不曾好好休息了?”起床气还特别大,一旦睡不好能绷着冰山脸一整天。
裴霁静默着,待顾言收回手时才缓缓道:“很久了。”
从你走后算起,五年四个月零七天。
早已借机退到一边充当背景板的王安贵看得直咂舌。
今日天未亮接到灾款未能落实的密报,裴霁发了好一通火气,身边服侍的人战战兢兢了一早上,一贯耿直的司徒风也闭了嘴,老老实实做事,不敢触及裴霁的眉头。
神仙可真有本事,三言两语就能哄得裴帝散火。
汤池很快便收拾好了,那熨烫完没来得及穿的衣衫也被顾言顺手带了过去。
为了消除穿越空间给身体带来的压迫力,顾言必须穿上特制的防护服,脱掉外面就是薄薄一层紧身衣。
紧身衣采用碳纤维材质,附着性较强,靠近温泉浸入水汽后略有些难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身后裴霁看他的次数有点频繁。
虽然他暗搓搓看向裴霁的次数也蛮多的。
话说裴霁怎么还不脱衣服,难道是害羞?
顾言猛地转过头,裴霁猝不及防跟人撞上了眼。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小会儿,裴霁还没来得及将眼中的欲念掩饰干净,便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人浑不知意地贴了过来:“我帮你脱罢。”
裴霁差点没能把持住。
他眸色幽深地看着顾言,哑着嗓音摊开双臂:“来。”
这一声低沉磁性的来,让顾言想起昨夜梦中被翻来覆去折腾时,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来,动一动。
顾言瞬间面红耳赤!
青年低垂着头,露出欣长白皙的脖颈,似是汤池边热气氤氲的关系,裴霁清晰看到青年两边耳垂染上了酒后微醺般的淡淡红晕。
如此美景让他深深着迷,裴霁缓慢弯腰,嘴已经贴到了顾言的颊边。
却见顾言伸手扒衣,还是一瞬扯下来的那种,并持续对他的胸口上下其手。
裴霁维持着有点懵的状态,听到顾言不无庆幸地道:“没有。”
没有新的伤口。
只一瞬间,他就明白顾言话中的未尽之意。
裴霁突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心神微震。
他也猜到了顾言邀请他共浴时为何有种不自在的生硬,只因眼前这人时时刻刻都在心系他的安危,要亲眼看过才能放心。
此番对比之下,自己刚才又是什么想法?
不外乎这是他自己找上门的,怎能轻易放过!
一直以来都知道这人是天上振翅翱翔的雄鹰,却时时刻刻都有将人折翅囚.困于笼的打算。难道就因为他起了龌龊心思,便要拉着心爱的人共沉沦?
就在裴霁心生愧疚忙着自省的时候,顾言耳边再次响起了机械声。
【考题启动任务:对考试对象说出霸宠台词“这是我拼死保护的身体,我决不允许有谁再次伤害它,天王老子也不行!”】
顾言:“???”
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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