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刺客的供词呈报上去,接下来该查查该办办,具体怎么做有禁军接手,顾言则落了个清闲。
然而顾言不是一个特别能闲得住的人,看书对他来说只是忙里偷闲的调节剂,要他坐着看一天的书,不亚于将磁铁正负极硬摁在一起,折磨了自己又折磨了被他囫囵吞枣式读法糟蹋了的书籍。
顾言想着和人唠唠磕,了解一下大启现状,又不知道找谁。
不喜欢麻烦的皇帝陛下出行就带了两名太医,作为唯二人手之一,张太医要照顾伤患腾不出空,张乘在拿到口供时便火急火燎领人去核查。
除此之外,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交友这件事,对不擅主动的顾言来说,有点困难。
裴霁近段时间又好像特别忙,公文在那张小案桌上堆得是一摞又一摞,看着就让人望而却步。顾言对裴霁存在着一种大家长式的关心,就是自家孩子在学习或者工作的时候,碰见再大的事,情愿自己忍着,也不想打扰对方。
而裴霁不知道是真忙还是别的原因,同样没有召见他。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能一个人混了。
所幸顾言的自我调节能力比较好,他给自己拟定了一个训练计划,每天晨起就在避暑山庄后山的坡上拉练,吃过午膳放放松,继续负重攀山不打哆嗦,成功给自己吸引来了一大批围观群众。
最开始的一批当然是被他的脸给吸引来的,九成性别为女。
生有一副好皮囊也不容易,可顾言骚包不起来。
谈及相貌其实是他的一个辛酸史,小时候他混淆了审美,认为教官那种粗糙黝黑的脸才好看,一度认为自己长得特别奇葩,就很自卑,出门在外都要带上墨镜口罩,三伏热天硬生生给捂出了一脸红疹,因为红疹遭他人议论,更加坚信了自己丑的事实。
之后还是教导老师看不惯他畏畏缩缩的样子,逮着他把口罩什么的都摘了,严令禁止他再戴。
等十几年过去,顾言入队后交到了朋友,知道自己引人注目是因为长得太好看而不是影响市容,他也早过了在意自己长相的年龄,并且练就了一副铁制的厚脸皮,任你望眼欲穿目光灼人,我自佁然不动稳若泰山。
所以别人围观他训练,顾言很淡定。
没等一天,他就淡定不起来了。
来的小宫女们只看脸,这场面顾言熟,不存在有什么不自在,有时候路上撞见了,出于礼貌,也会主动微笑颔首打招呼。看见豆蔻年华的女孩子们面上飞霞,眼里好似发着光,他会有一种老前辈的感慨,觉得这个年纪真的是很好,纯真又可爱。
可后面组团来的禁军不止是看脸,他们看手,看腿,从头到脚好像要把他解剖了似的,那眼神宛若是在看一个怪物。
不怪他们是这种反应。
“他这样跑多久了?”
“差不多两个时辰。”
“不是吧,我看他身后还拖着那么大块石头。”
“的确不是,我刚问过巡逻的兄弟,天不亮就看到他在这了,一直没离开过。”
“我总觉得那块石头有点眼熟……是不是前几天挡路上,被我们搬开的那块?”
“当时几个人搬的来着?”
“三个,程瘪三,耗子还有大块头。”
“大块头那蛮劲儿,得顶两个人吧。”
“我的老天爷啊……”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在整个避暑山庄如狂风过境一般弥漫,不到一个晚上,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面红齿白美得如月下谪仙的顾侍卫是个天生神力。
哦不对,不止神力,人拖着石头一块跑,两个时辰不带喘儿,速度还飞快!
即使不懂顾言为什么要拖着石头跑,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是哪门子武功绝学,也不妨碍他们震惊于顾言的变态。
总有那么一些人不信邪,他们中途加入,跟在顾言的身后,就想看看顾言什么时候停下来。
结果等他们追得腿软,人顾言两只细长显瘦的长腿依旧唰唰地飞驰在崎岖的山路上,留给他们的只有被石头在地上蹭出的漫天尘土。
顾言有没有偷懒没看到,到头来就是吃了一嘴的灰。
所有人不解着,迷茫着,怀疑起了人生。
当所见所闻超出常识,事情通常会往着相当诡异的方向一骑绝尘。关于顾言是妖的传言不禁半点热度没降,反而愈演愈烈,无数人信以为真。
看手看脚,是看会不会变成爪子;看头,是看会不会突然变成野兽脑袋;至于望向身后的眼神,那就是想知道有没有尾巴了。
若是冒出来,马上就能判断顾言是什么物种!
进行过好几次身体强化的顾言不明所以,但他从一群大男人盯着他屁股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森森恶意。
再偏僻的山道都有禁军巡逻,再隐蔽的小径都有宫人路过,到头来,只有裴霁所在的停雁苑能带给他一点安全感。
是的,顾言被人逼得没法,跑到裴霁那里去了。
至于为什么不回房,或者按住那些肆无忌惮的人一通揍,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人这么多,我总不能一个个地警告过去,总没人敢来打扰皇帝的清安吧?
顾言心想。
他用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快步过了正常小跑都要三炷香的路程,然后在门口迟疑了老半天。
正巧守门的侍卫看到了他,态度意外热络,直接把人给邀进去了。
“我就这么进去没事么?”顾言有点回不过神,按理说至少该有声通报,然后再放人。
“陛下下了令,以后顾侍卫来都可以直接进。”
这时王安贵听到动静出来了,一看见顾言,那苦兮兮的脸上立刻笑得跟花开了朵儿花一样:“顾侍卫来了?快快请进吧。”
无论是侍卫还是王安贵,都有种盼着他快点进屋的急迫感,甚至问都不问一句他是来干什么的,宛若醉春楼开门迎客的老鸨。
顾言连忙打住,里面的是当今圣上,再想就要满门抄斩了!
从门口到停雁苑的内置书房,王安贵各种旁敲侧击顾言为什么没来,委婉的直接的,都被顾言含糊了过去,王安贵念着顾言那不可言说的神仙身份,到底没有把“陛下一直盼着您呢”给说出口。
胆敢妄议圣上,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事。
不过他那些话还是被顾言听到了心里,顾言觉得现在就像球传了半天临门一脚,不见上裴霁一面绝对是说不过去了,给自己鼓足了劲儿,可是当他踏门而入,远远瞥见那道明黄的身影,立时就像被戳了叶子的含羞草,缩得只剩个僵硬的草秆,眼睫毛欲盖拟彰地颤儿。
“别说我来了。”顾言低声飞快地道。
“顾侍卫?”王安贵往后一看,没看到人,身后空空如也。
不远处,听见动静的裴霁抬起了头,问了三个字:“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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