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太妃识得那刺客是二皇子身边的近侍,绝不会害她,突然潜入皇宫,只可能是想要带她离去,但无缘无故又为何这么做?
只能是裴霁做了什么,令二皇子恐慌她的安危,不管不顾才做出此等下策!
“朕如何没给过他机会?”裴霁的表情突然阴鹜,将手中的供词砸在了淑太妃的脚边,冷冷的喝问掷地有声,“可他显然不满足只当他的逍遥王爷!”
淑太妃被暴怒的裴霁吓了一跳,垂头时她看见供词上狰狞盖下的血手印,顿时脸颊发白,颤抖地将供词拿了起来。
白纸黑字上记录的,尽是二皇子如何在这几年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如何私下联系曾经的二皇子一党,瞒着朝廷的眼在盛京各处建起数个暗庄,又是如何联系杀手组织,于十几日前归雁山庄上谋害圣驾。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足够被凌迟处死的大罪!
淑太妃无法相信手中的供词,知子莫若母,虽说二皇子与她一样嚣张跋扈,却是众皇子中最为胆小的一个,当年裴霁凭一己之力掌握朝局时,是二皇子率先慑于杀伐果断的裴霁,俯首称臣。
可当淑太妃视线往下,一一看过涉案官员,见到那几个熟悉的人名时,竟是眼前一黑,身体已开始站不太稳。
裴霁勾唇笑道:“看来查到的人中,有你常联系的人呢。”
那笑声似恶魔呢喃,给她的罪行一锤定音,淑太妃终于瘫软跪地。
“小翠……”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念着这个名字,猛地抬起头,“不日前她突然与我告别,说她受够了,继续留在德明宫将永无出头之日。她离开后没多久,我听闻她转去了你的长晟宫!”
接着没几日,传来小翠弑君未遂被侍卫当场格杀的噩耗。
裴霁面不改色:“是,朕告诉她二皇子谋逆之事已经败露,身为生母的你,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杯鸩酒毒杀的命,若她肯照朕的安排行事,朕可保你性命。”
淑太妃原以为是小翠恨不过她香消冷宫的境遇,因为之前几天气温骤转急下,德明宫连供暖的炭火都得千求万求才能讨来,未曾想过竟有如此隐情。
她双目眦裂,已是眼眶通红:“小翠心思缜密,哪会想不到这么做会牵连到我?她万不可能答应你的条件!”
裴霁作势想了一下,反问道:“难道她有得选么?”
不答应淑太妃会被二皇子牵连丧命,答应了,或许裴霁还能遵从君子一诺,给淑太妃留下一线生机。
淑太妃如同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她丧尽血色的唇瓣动了两下:“你已经抓到了皇儿的罪证,让小翠出手的意义何在?”
裴霁双手交握,几根手指规律地敲击着手背,显出了几分慢条斯理:“若说二皇兄还有什么值得朕敬重的地方,那便是他在我们几个兄弟之中,是最孝顺的一个。”
淑太妃仿若心跳骤然停了一下,艰涩地道:“你是想……定我的罪?”
“是啊,辅助他的是你们魏家的人?很聪明,由始至终都没有把他的存在摆到明面上,朕总得诈一诈你们吧?”裴霁笑道,“若非你刚才的反应肯定了我的猜测,我还无法肯定幕后那些人,拥立的人竟会是他。”
裴霁站了起来,缓缓踱步走到了淑太妃的面前,在她耳边笑语道:“世人皆知朕心狠手辣,对待叛臣绝不手软。魏家已经跑不掉了,为了活命,说不定会铤而走险,让二皇子一不做二不休,把谋逆之事坐实。二皇子此次营救不成,考虑到你,也会答应下来。到时候全天下人都知道二皇兄,不,应该称之为晋王,犯上作乱,罪不容诛。”
“而朕会在宫里守株待兔,等着将他与幕后还没查出的势力,一网打尽。”
短短几句话,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淑太妃的胆寒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叫声撕心裂肺:“裴霁——!”
看着淑太妃拔下头钗向他袭来,裴霁脸上没有慌乱,只要如同看待死人的冷漠。房梁上唰唰落下几道黑影,将淑太妃制服在地。
淑太妃发丝散乱,妆容在挣扎中蹭花,整个人狼狈至极,裴霁再没看她一眼,淡然下令:“淑太妃弑君之事属实,三日后于神武门前五马分尸,押下去吧。”
“裴霁!裴霁!”淑太妃尖声叫道,“你个杀父弑兄的天丧之人!你是蛇蝎心肠,比任何人都要歹毒,老天如何容得下你!你不得好死!”
直到人被拖了出去,那咒骂的言语依旧回荡在整间屋子中,久久不能散去。
王安贵小小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即便看多了宫里的腌臜事,淑太妃那歇斯底里的疯狂,依旧令人触目惊心。
这时王安贵听见裴霁幽幽道:“便宜她了。”
王安贵:“……”
噫,他错了,果然陛下才是最可怕的人。
裴霁面色自若,像是淑太妃的咒骂根本没在他心中留下半点波澜,他双手负后,叹息的却是另一件事。
说出来可能谁都不会相信,在他的原定计划中,裴霁没打算逼反晋王。
当然还是要晋王死,只是将母子两的刑场换到了盛京之外。
暗卫早已查明晋王安插在皇宫中的棋子,而晋王对此毫不知情,至今沿用裴霁想要他知道的假情报。
晋王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被接出皇宫的淑太妃会被判为畏罪潜逃,暗卫将跟踪淑太妃,找到晋王的藏身之地,悄无声息地结果两人。
魏家是二皇子勾结他人的资本,这么多年为二皇子做了不少事,本身已经深陷泥潭,裴霁不担心他们能逃掉。
除此之外的其他人,裴霁从不将一盘散沙放进眼里。
计划本该如此进行下去,如果没有顾言撞破被裴霁特地放进皇宫的晋王心腹。
让晋王再救一次更是别想了,他要真这么做,就是把晋王和他那些幕僚的脑子按在地里摩擦,徒生笑柄。
于是这日将要睡时,裴霁提议道:“京城之外有一山名唤天,天山风光秀丽,雪景怡人,若没记错,这个时节已经开始飘雪,宴哥哥可要去看看?”
“才回来没多久,怎么又想着往外跑,言官不会骂你吗?”
顾言正用布捏着烧热的鹅卵石,专心给裴霁按摩脚踝。
裴霁天生腿脚生跛,虽说之后顾言想尽办法找路子寻来名医,给裴霁治腿,现下已经看不出跛的痕迹,但天冷的时候还是会隐约作痛。
他手法娴熟,裴霁完全没有感到不适,舒服得很,唇齿溢出细微低沉的喘息,像只被撸顺了毛儿的大猫。
顾言看得手痒,忍住了□□摸头的冲动。
裴霁懒懒洋洋地道:“我没空,你去就好。”
顾言听着这状似平常的话,手上的动作却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似是他离开五年给裴霁带来的心理阴影,他若有半日没有出现在裴霁的眼前,自家崽能板着脸气上好几天。
突然愿意放他一个人离开,怎么想都不对劲,结合司徒风吐露给他的那一些疑云,顾言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很少这么问,因为他作为原身行事的时候,身上都是秘密,而当时的裴霁相信了他,所以顾言也不愿意质问裴霁。
裴霁一时间没有说话。
良久,他叹气道:“有时候我真不想你有这样的敏锐。”
裴霁坐了起来,刚想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解释给顾言听,字音没有出口,略微张开的薄唇,又紧紧抿起。
他将自己的谋算归为必要的帝王心计,却改变不了它是阴谋诡计的事实,顾言知道了会如何看他,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恶毒,然后厌恶疏远他?
青年还在等他的回答,干净澄澈的瞳孔倒映着他的身影,好似一面敞亮的镜子,让他的自卑与慌乱无处遁形。
“阿霁?”
顾言突然被裴霁紧紧抱住,满脸疑问,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问他:“怎么了阿霁?”
“我……”
裴霁喉头滚动,表情像是在压抑忍耐着什么,最后漾在顾言耳边的,却还是温柔低沉的声音:“魏家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他们背后的人是晋王,禁军的追查将他逼到了绝境,我怕他会选择鱼死网破。”
顾言双眼睁大:“你是说晋王会——”
“不出意料,就在这几天,我会命顾剑锋提早设下埋伏,但危险是避免不了的。”裴霁指腹轻轻蹭过顾言柔嫩的脸颊,柔和得不像话,“你愿意保护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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