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夫人?
童夫人!
童夫人娘家姓孟,名秋白,倒和21世纪的嘉敏是本家,不过孟秋白可比孟嘉敏有能为多了。
贾敏早从童毅口中听了许多孟秋白的光辉事迹,说是如雷贯耳,犹恐不足。
举个例子吧,童谦益厉害吧,童毅那么跳脱伶俐个人儿见着他爹,立马跟孙子似的(额,好像哪里不对)。但是,童毅也敢跟他爹插科打诨,偶尔阳奉阴违。可是,碰到他娘,童毅就是说一不二,指哪打哪,且甘之如饴、屁颠屁颠。用童毅的话说,这个世上他第二佩服的人暂时是他爹,但是第一佩服的人永远只会是他娘。
非要说孟秋白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那就是当年童谦益为了求娶她,斗文比武,单挑了京城所有的风流人物权贵子弟。童谦益本以为能抱得美人归了,结果,孟秋白出场,轻飘飘一道算术题,就把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童状元给难倒了。
这还不算完,文不行,还要比武呢!
孟秋白一身青衫一把长剑,俏生生往竹林里一站,俨然竹仙显圣,精怪成仙,飒爽英姿如春风拂面,举手投足似飞鸟行空。孟秋白微微抬手,顺势挽了个剑花,怡怡然施礼让童谦益先攻。
简简单单一个姿态,就迷了柳下惠·童公子的眼。
最后,用童谦益的话说,他是被美色所迷,被竹林的环境影响,惜败给了孟秋白,并且不甘心,再三再四再五切磋,终于凭借文才武略俘获美人芳心。
后来,两人熟识后,贾敏悄悄问过孟秋白当日竹林比试究竟是何情形?
孟秋白轻抿唇角,半点情面不留地道:“不过是他被我打趴下了太多次,偏偏还不服输,屡败屡战,有点意思。后来还能不小瞧女子,说要拜我为师,虚心向学,磨练技艺。我又看他人长得不错,平素也无劣迹,家父与先翁也是多年神交,就许了他登堂入室。后来,才知道他哪里是什么心志坚毅、屡败屡战,实在是脸皮太厚、死缠烂打、表里不一罢了。”
对此,贾敏表示:狗粮什么的,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当然这只是两人相遇之初,后来朝堂风云变化,童谦益身为一个站错队的人,偏偏还犟牛脾气,自个儿往死路上一去不回地狂奔。要不是孟秋白利用闺中影响,百般周旋,他也就不是被一贬到底,而是早就被推出午门斩首了。
等到了西北,童谦益摩拳擦掌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可惜,他虽有满腔豪情壮志、一身经天纬地的才华,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没粮、没兵、没人,空口白牙就说要造福一方,靠啥呢?
看着他管辖的那个小县城,半米高的城墙,木质带洞的城门,坑坑洼洼的道路,遍地粪便的市集以及土窑搭成的县衙……童谦益急的整夜整夜掉头发,上火烧得两眼通红,满嘴都是燎泡,才上任不到一个月,整个人老了十来岁。最后还是孟秋白看不过去,出手帮了他一把。
起初是靠孟秋白亲自带领北地的人挑棉花选良种,剪羊毛织毛线,酿果酱晒干菜,先是勉强解决温饱问题。
后又协助童谦益征调民夫,修路、修城墙,组建自卫队,忙时种地闲时练兵,巩固城防。好歹不再是到处漏风的城门,也不再怕流匪三不五时来打秋风。
等到民生略微安宁之后,孟秋白又拿出她改良的风车、水车图纸,修整农具,改善灌溉技术,积极应对干旱和风灾……
可以说,这些年在西北,童谦益忙得脚打后脑勺,孟秋白内外一把抓,更是忙得没有闭眼的功夫,这才有了西北的“小江南”称号。童谦益也才敢抛下一县之民,孤身赶来江南。
这样一位奇女子突然来访,叫贾敏怎能不惊喜,不惊吓,甚至有点小小的自惭形秽呢?
只是,也没多少时间给她思考,扶绿和慕白已经快手快脚给她收拾停当,搀着她出门口。
却也没走多远,毕竟她还在装病。
遥遥地,贾敏望见院门前迤逦行来一队十来个清一色披着大毛披风,裹着狐狸围脖,头戴昭君抹额的妇人。
当先一人,正含笑低语。一眼望去,只觉得她面色微黑,眉角高扬,不似江南女子灵秀柔美,却别有一股磊落爽朗之气。看去虽有尘色,却丝毫不露疲态,尤其一双妙目,顾盼间神采飞扬,乍看似溪流明澈、清可鉴人。注视又如渊渟岳峙,深海无波,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真真一个妙人!
陪侍在侧引路的童毅看见贾敏花痴(这个词还是贾敏告诉他的)傻样,忍不住撇了撇嘴——他这个未来丈母娘,咳咳,哪都好就是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幸好他家林妹妹没有这个毛病。不过,要是林妹妹也能看见他就走不动道儿,嘿嘿嘿……
童毅想着,情不自禁傻乐起来。
孟秋白到底头一回见贾敏,又赶上这等情形,心知林府人多眼杂,面上自在,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副心神都在周围,早发现了贾敏呆愣愣的模样。不过,她出门不说掷果盈车,也没说“俘获”美女芳心,驾轻就熟,也就没当回事。可是童毅突然嘿嘿傻乐,她就不能接受了。
这小子,出门大半年怎么就染上这不靠谱的习气了?
孟秋白屈指在童毅脑门上弹了一记。
“哎呀!”童毅这下可回神了,捂着额头鬼哭狼嚎?
动静之大,引得四处窥探目光都吓了一跳,纷纷自忖是否是自己泄露了行藏,各个惊得后退三步。
却不成想,如此一来,更是全落在了孟秋白眼里。
孟秋白眼睛一轮,把他们形容记个七七八八,快步上前,热情搀扶着还有点迷糊的贾敏,关切地道:“听闻贾夫人身体不适,昨夜才请了大夫,今日就劳您起身相迎,实在是我等太过叨扰。”
贾敏忙道:“哪里哪里。寒舍能迎来孟夫人并诸位夫人,实是蓬荜生辉。哎呀,客气话我也不说了,你们风雪兼程而来,先都进屋,咱们屋里说话。”
孟秋白点头,回身招呼众人一道进屋。
好一通彼此见礼,喝茶问安之后,众人才安慰坐下,摒退下人,说起知心话。
还是孟秋白先开口,“毅儿这大半年说是跟着妹妹一家,实则都是在贵府叨扰,我和他父亲都十分过意不去。不过——”
不等贾敏谦逊推辞,孟秋白已经接下去道:“咱们是通家之好,不在这些小节。我等此次前来,也是听说江南之事棘手,前来襄助。”
贾敏惊喜不已,孟秋白果然爽快!
“可是,”贾敏眉头微皱,“不瞒姐姐,如今局势,我等出不得门,实在有心无力,不知该做些什么。”
孟秋白闻言,蓦地笑开,明眸里自然闪现得意的亮光,直接了当道:“我听闻此次事件的起因是江南赋税连年减少,今年上缴国库的税银更是比往年少了一成。而逊之他们已经找到了这伙人销赃的一个钱庄。只是,账本繁杂,真假难辨,加之银钱往来数目惊人,往复交缠,现有人力短时间内实在无法盘查清楚。可是偏偏这些人莫不是朝廷大员或衙门老吏以及地方豪绅世家,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快刀斩乱麻才能一击致命。”
贾敏听得连连点头。
这几个月,林如海和童谦益没少在私底下谋划,贾敏作为林如海的枕边人,也没少参与,故而对全盘谋划和前因后果、下一步计划都心里有数。
可是孟秋白是童谦益留在西北后方照顾县民并师弟们家小,起到稳定人心、安顿后方作用的人。两人相隔千里,音信隔绝,孟秋白等人也是才将诸般事物料理清楚便星夜兼程赶到的扬州。差一点就得在路上过除夕了。
不过也因为昨夜金陵城和扬州城都是四门紧闭,孟秋白一行人压根没能进城。因为怕授人以柄,她们甚至没让人给童谦益送信,只是在城外的小客栈将就了一晚,天亮后开城门,见识过鸣冤鼓后方进得城来。
就凭借一路上童毅代为传达的只言片语,孟秋白就把当前形势分析得这般透彻,由不得贾敏不佩服。
“听姐姐的意思,姐姐有办法快速查清他们的银钱往来明细?”贾敏好歹也是见识过后世精算师的人,明白银钱流向是最、赤、裸、裸兼直白的证据,什么都能作假,谁得了好处,谁拿到了钱却万万骗不了人,故有此问。
孟秋白见贾敏飞快地掌握中重点,也赞许地点点头,道:“若不是我等有这个本事,也断不会抛弃家中老幼,非赶来凑这个热闹了。”
说着,指向身后一个三十来岁的美艳妇人道:“这位是李家妹妹,小字越娘,夫家是史遇农,想来妹妹已见过了。”孟秋白从不是拘泥的人,相反,不知是因“长嫂如母”、师嫂当久了,还是天生领袖型人才,见贾敏主动示好,便对她也以妹妹相称。
“越娘和小史都是金陵本地人,说来小史与妹妹还有亲,他乃妹妹外祖家旁支,你们论起来还是表兄妹呢!”孟秋白插了句闲话,又道:“但是越娘家却是修史的。史料浩如星海,如何从中去芜存真,找出真实合理的记载并记录下来就考验史者的本事了。”
贾敏拍手赞道:“而越娘妹妹正是其中翘楚!”贾敏灵犀一动,脱口而出。
李越娘此时才盈盈起身,含笑上前握住贾敏的手道:“我不敢称翘楚。但是记史不只是记录言行事迹,其时其地的风土人情、物价习俗,很多时候才是断定事件真实性的依据。而从一地大额银钱的流动上,甚至还能看出当地是否有狼子野心之辈,意图……”
李越娘说到这儿就不说话了,但在座之人都心照不宣,明白其意。
孟秋白又拉着好几位妇人挨个介绍,这些人出身不同,却无一例外都极有数术天分,精通庶务,挣钱都是一把好手。
她们虽然不是各个系出名门,但每一个都是管家理事的好手,手底下都经营着好些铺面,还有一位掌管着一个商队。甚至她们也都曾在丈夫外放为官时当过师爷、幕僚,论起处理庶务的经验,十个义忠亲王加童谦益都比不上。
童氏一系的文臣被贬谪这几年,不仅没有吃什么苦头,反倒都在各自属地干出了一些名堂,没有堕了童氏一系的赫赫威名,这些藏在幕后的妇人们居功至伟。
贾敏看着她们,除了欣喜大局已定,此次整顿吏治定能圆满成功外,就是觉得两眼冒金光,随便看向哪个人,都觉得是财神爷在向她招手啊招手。
林氏托拉斯,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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