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情怯

    童毅和黛玉把一百年都约定了,觉得无事一身轻,长长舒了一口气,往椅子里一靠,舒服地直想哼哼。

    却不防黛玉冷不丁问了一句,“童哥哥,你大清早儿来找可是有事?”

    童毅登地坐直了。

    “那、那个,今个儿是元宵节。我、我听说扬州的花灯历年都是最好的,我想去看。不知林妹妹有没有空?”开始童毅还有些紧张,越说越顺畅,一百年不就是一辈子吗?一辈子都约定了,看个花灯算啥!

    “好啊!今晚我爹爹和娘亲也会去看花灯呢!刚才苏姐姐也说了,她也要去。咱们都一起去,人多了热闹。”黛玉大方应承下来。

    童毅也傻笑着点头,“对,人多了热闹。但是,也要仔细有拐子。林妹妹这么漂亮,肯定着人眼,到时候,可要牵好我的手。”

    黛玉从善如流点头。

    门外,雪雁对着手指头嘟囔,“人多可是还有我呀,有老爷、太太,还有那么多家丁护院,童公子真会哄人。”

    雪雁还小,童音未褪,嗓子又亮又脆,自个儿嘟囔的话却让黛玉和童毅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两人不约而同端茶杯喝茶,假装没听见。

    而知府衙门里,义忠亲王正对天枢发脾气。

    “看你们蠢的,让给爷找件鲜亮的衣裳,这么半天了,都找不着。这都什么玩意?”义忠亲王抖着手里一件月白锦袍,眉毛都快挑到天灵盖上了,“这是奔丧的衣服吗?”

    “爷!”天枢急的要扑上去捂义忠亲王的嘴,“呸呸呸!大过年的,您别瞎说!”

    义忠亲王好笑地看着天枢,“你呸啥?你是不是还想说童言无忌?爷要还是童子,你让永裕活不活啦?哈哈哈,我看你是疯了心。”

    义忠亲王想到永裕那样少年老成的一个人,猛地听说他不是自己亲生的,他爹其实到现在都还是童子身……

    “噗!”义忠亲王笑得肚子疼。

    满头黑线的天枢:爷,您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是的话您直说,我立马抹脖子。你这样子,是要少主杀我灭口吗?

    天枢脸苦成了茄子。

    义忠亲王笑够了,还是嫌弃天枢找来的衣裳,两根手指拎起来晃了晃,“都什么颜色?咋的,你们都嫌爷老了?不是紫色,就是玄色。爷今儿要穿大红!”

    “爷!”天枢直接给义忠亲王跪下了。“爷,您又不是不知道今晚多危险,您再穿的跟个活靶子似的。”

    “滚!谁敢把爷当靶子。”义忠亲王踹了天枢一脚。

    天枢也会来事,装着滚了一圈,还是不依。

    义忠亲王眯了眯眼,挑拨道:“还是你们七影卫果然一代不如一代了。你爹当年可是敢保证刀山火海、千军万马里随爷来去。”

    天枢再是好脾气,也被义忠亲王挑起了火气,气呼呼看了对面人一眼,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爷今晚不是还要见苏姑娘吗?您虽不是童子,但可是人家的公公。公公去见未过门的儿媳妇,穿一身红……”

    义忠亲王真的怒了,追过去狠踹了天枢两脚。最后,还是老实穿了他的紫袍。

    棉袍后摆顶着两个大脚印的天枢瞅着别别扭扭穿紫服的义忠亲王,虽然低着头,嘴角却压都压不住——哼,您是爷,可您这么欺负人,也得吃瘪。

    义忠亲王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

    永裕,父王替你看着阿香。她以后会过得很好,你放心吧!义忠亲王暗暗承诺。

    正在细心整理花灯的苏雪香,万万没想到时别经年的这次再会,义忠亲王比她还紧张。

    而客院那边,童谦益巡查完了大牢看守情况,给士兵们加了伙,背着手悠哉哉在衙门里晃了一圈,让大家都给他相了回面,这才踱着方步走到“三司”官员们暂居的客院。

    离客房还老远呢,童谦益就听见了牛源咋咋呼呼的声音。

    “我长这么大,这还是头回过年时候来江南呢!咱们关在这衙门里大半个月了,终于放一回风,还赶上元宵节。你们别磨蹭啦,都装扮上,让江南的小娘子们也见识见识咱们京城老爷们的风采!”牛源大喇喇喊道。

    冯典见身边许多人都动了心,恨不得去堵牛源的嘴,别人不知内情,他俩武将出身,又是跟义忠亲王有些交情的,事先被打过招呼。牛源明知今晚花灯行可能有危险,不宜人多,还愣头青瞎说话,急得冯典了不得。

    阎良出身与他们不同,又是个嘴毒的,从前没啥朋友。因为此次同审周廉的事,倒和牛源、冯典熟悉了些,阎良见状难得插话道:“牛兄说得也没错。既然王爷都给咱们放了假,便是松快松快也无妨。”

    冯典这才松口。

    冯典是此次来的官员里地位较高的,牛源又是镇国公牛家的人,阎良是御史,管风闻言事的。这三人都点了头,其他人才敢率性行事。

    于是,众人轰地散去,回屋洗漱净面,捯饬自个儿去了。

    童谦益这才进屋,却看见史遇农还坐着不走。童谦益好奇地挑了挑眉,“怎么?师弟今晚不用陪弟妹逛花灯吗?还待在这儿干嘛?”

    史遇农笑了,“我怕冯兄等三位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玩不好,想腆着脸作陪呢!既然师兄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回家陪娘子啦!”

    说着,脚底抹油就要溜之大吉。

    “别介。”却被童谦益拽住了裤腰带。“你可别动,裤子掉了不赖我!”每逢佳节倍思亲,童谦益“人老多情”,不知咋的,看见史遇农就想起了当初他拜师那日的情形。

    史遇农入门的时候已经二十出头,来拜师那天非常紧张,临出门还在换衣裳,手忙脚乱间衣带就没系好。

    童谦益看他都要行拜师礼了,恐被父亲看见他一把年纪却衣冠不整的样子,一生气不要他了,忙伸出手想帮他整理一下。

    不成想,他才拽了一下那个衣带,史遇农的裤腰带就解开了,“哗啦”整个裤子都掉了下来。偏偏那天史遇农穿的外衫下摆还很短,直接露出两条白花花、光洁洁的大腿。

    “咦?没有毛吗?”彼时还是小师弟的伏杰正和童毅一样,才十三岁,正是好奇的年纪,和师兄们睡通铺的时候,见师兄各个都有毛,他却腿光如镜,还问过“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毛都没长齐?”这会儿正好看见一个人和他一样大腿白生生跟嫩豆腐似的,忍不住问出声。

    史遇农本就尴尬万分,再听见伏杰的话,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童谦益也尴尬不已,看着手里的裤腰带,就要过去给史遇农系上。

    史遇农那时候还面嫩着点,看见童谦益拿着裤腰带朝他走过来,吓得连退三步。却忘记了自己正双手抓着裤子,走动间裤腿就绕到了一起,脚缠脚,他又摔了个屁股墩。

    拜师礼上双腿跂张,绝对“露、阴、癖”的史遇农:……

    活脱脱非礼小少年的童谦益:……

    眼珠子粘到人家□□上的伏杰:“师弟,你……”

    幸亏童太傅见多识广还知道自己这个天纵奇才的小徒弟有点缺心眼,见他又要开口说话,怕他一句话把史遇农说“死”了,一把捂住他的嘴,拉着他就走了。

    “为师突然腹痛,伏杰你来伺候师父更衣。”

    被眼前连串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师兄弟们也才都回过了神,一个个全捂着肚子,作腹痛如绞状,一气儿都奔去更衣去了。

    剩下童谦益和史遇农大眼瞪小眼。

    最后史遇农伸手一指童谦益,瘪瘪嘴,就要哭。

    童谦益头都炸了,什么鬼!这个小师弟细皮嫩肉像个姑娘似的,莫不是真的女扮男装吧?童谦益忽然按住自己的裤腰带,也要借口告辞。

    “师兄你不能走,你要对我负责!”史遇农见童谦益也要溜走,生怕所有人都走了,他的拜师礼不了了之,那他到底算不算入了童氏一门啊?不行不行,这是他毕生夙愿!绝不能放过这个让他差点拜不了师的罪魁祸首!

    史遇农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扯住童谦益的衣袖,打死不放手。

    童谦益急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拉拉扯扯的。我有中意的人了,我此生非她不娶,你、你快放手!”

    童谦益也快急哭了!

    什么跟什么呀!你有心上人干我什么事?史遇农觉得这个大师兄有毛病,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但是今天不行。

    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拉扯了半柱香那么久,也没搞懂对方要干嘛。

    最后还是伏杰溜回来,看见两人衣袖缠裤腿乱成一团,拍着手道:“你们这是在神仙打架吗?”

    童谦益立马一脚把史遇农踹飞了出去!

    今日必须好好教导教导师弟了!童谦益扯着伏杰的耳朵,耳提面命/咬牙切齿道:“你是傻的吗?有没有搞错!神仙打架是夫妻敦伦啊敦伦!你的书都看到哪去了?你真的要当书呆子吗!走,跟师兄看春宫图!让师兄好好教教你!”

    童谦益就愁找不到借口离开,也怕史遇农当真看上了他,就故意把看春宫图的事情大声宣扬出来,让史遇农嫌弃他,知难而退。

    却没看见伏杰身后,他亲爹童太傅领着一众师弟们都回来了。

    大家都想着,毕竟都过去半炷香工夫了,史遇农不会还系不好裤腰带吧!

    结果,史遇农不仅没系上裤腰带,连胸口衣裳都散开了,露出——嗯,果然还是白花花的胸膛。

    童太傅和徒弟们一起观摩了一下史遇农的胸脯。童太傅眼睛有点花了,还戴上镜子认真瞅了两眼——平的,没错,不是花木兰也不是祝英台。哎,老夫倒是想收个女徒弟呢!孟家小姑娘就不错,可惜老孟那个家伙不同意,非说两个人各教各的,以后比一比,看谁的徒弟更有出息。你说这不是让我占便宜嘛!你闺女又不能出仕,连经商都是损你家门楣,啧啧……

    童太傅是个快乐的小老头,脑子活跃得紧,动不动就走神了,这会儿就想着想着跑了偏,神魂不知道去了哪。

    他的徒子徒孙们可都还清醒呢,纷纷偷瞄师父/师祖的神色,还好还好,师父/师祖又走神了!

    却不防,史遇农也没看见身后浩浩荡荡那一大群人,大喝一声:“春宫图容后再看,先把拜师礼行了!”

    童谦益被他喊了个趔趄,扭回头来,就看见了摸着胡须作沉思状的自家亲爹兼师父以及一群师弟/徒弟们。

    童谦益:!!!!!!

    史遇农被童谦益生无可恋的脸庞吓住了,屁股向后挪了挪,不好意思地说:“你你你要是真、真的着急,先先先看春宫图也行,就是、就是不能让师父不收我。”

    童谦益: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终于回神的童太傅轻咳一声道:“小史啊,你放心,你很有趣,为师收了你啦!”

    小史啊~

    小史?

    史遇农终于明白为什么童谦益是那样一张脸了,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梗着脖子一寸寸地扭回头。

    真的是齐刷刷排排站全部的同门师兄弟都在,甚至还有他们的弟子以及童府伺候的下人,满登登一屋子人。

    嗝——史遇农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史遇农都避着童谦益走,童谦益也很难得从不在史遇农面前摆大师兄的谱。

    直到伏杰出事……

    本来还沉浸在与师弟初遇的“甜蜜”回忆中的童谦益,想起曾经最钟爱、手把手教导,当儿子一样疼的小师弟如今孤身远遁西南十万大山之中,生死不明,忽地变了脸色。

    笔端絮叨,在童谦益和史遇农心里却不过一个眼神交汇的工夫。

    史遇农见童谦益调侃他,老树开花,难得要羞涩一回,却又童谦益马上又变了脸色,就知道他定是想起了伏杰。

    是啊,小师兄才是他们这群人里面最惊才绝艳、不世出的奇才。

    可惜,碰见了那个人。

    史遇农心里钝刀子割肉般的疼。他认识伏杰不过几年,大师兄却是从小把伏杰带大的人,所以师兄真的很难过吧!

    这次,义忠亲王都能出京办差,他们都回来了,可是小师兄还是没有来。

    史遇农站住了,飞快冲牛源使了个眼色。

    牛源人如其名,有时候特别愣头青,但是毕竟系出名门,该知道的事情一点不少,看见童谦益和史遇农纷纷变了脸色就也想到了伏杰。

    曾经的京城第一白衣储相,据说得伏杰者得天下的人物啊!

    “童大哥,今晚我们能不能去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秦淮名/妓啊?”牛源一脸荡漾地挤过来问道。

    史遇农抓住童谦益的手重重拍了牛源肩膀一下,“你要不怕你大伯抽死你,你就去呀!”

    牛源想起镇国公,脸上血色眼见的褪去,还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见果然都是熟人后,才可怜巴巴哀求道:“天啊,我都三十好几的人啦!这还是第一次出外差,我大伯——那人有多严厉,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童大哥,你就发发慈悲让我放一次风吧!”

    牛源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直恨不得抱着童谦益大腿哭一场。这一通闹,总算把童谦益从回忆中拽了回来。

    童谦益无奈地敲了牛源脑门一下,“你敢呷/妓,信不信你大伯没说啥,王爷先帮你除了烦恼根。”

    牛源下腹一紧,捂着肚子,神色惊恐,再不敢说话了。

    众人都被他模样逗笑了。

    笑罢,童谦益才表明来意。“王爷说,这个节,大家都过得辛苦啦!难得今个儿元宵节,彻夜狂欢,王爷许咱们松快松快。不过,还要约法三章。头一条,呷/妓是万万不行的。咳咳,要是真有人想长点见识,乐坊和人市有的是舞女。”

    “第二嘛,差事也不能忘了。大牢里还关着那么多犯人,必须留一个可靠又能干的人值守。”童谦益看看众人,笑眯眯问道,“不知哪位大人要毛遂自荐啊?”

    “啊!”

    “哎呦!”

    “可饶了我吧!”

    一时间哀嚎求饶之声四起。

    阎良等了半晌,才缓缓起身道:“还是我来值守吧!我不像各位大人,多少有点亲戚在这边儿,拜帖都收了一箩筐,不赴约不好。我孤家寡人一个,还家有悍妻,就厚脸皮抢了这个差事啦!”

    众人闻言,看向阎良的眼神头一回这么充满善意和感激。

    阎良却被这明显肉麻得过了头的眼神震得抖三抖,差点没站稳。

    “阎大人高风亮节。这第三嘛,富贵险中求,各位今个儿随便收好处,各凭本事,王爷不管。但是各位得的好处,必须都抄录一份单子向王爷、向圣上报备。”童谦益道。

    各位大人听见报备的话都变了脸色,互相对视——这叫人还怎么贪吗?

    还是史遇农反应快,呼应道:“各位大人糊涂了不是?咱们这叫奉旨刮地皮,周瑜打黄盖。北方雪灾虽然勉强过去了,可是春耕已经受了影响,房屋损坏、灾民安置、发春种补农具都是问题,国库虚,圣上忧国忧民,年节都过不好啊!吾等朝廷官员理应替圣上分忧解难,所以这地皮刮成什么样,怎么刮,能不能为朝廷做贡献,就看各位的啦!”

    童谦益点头不迭。

    各位大人:好嘛,合着今晚还是打着私人游的名字办公差!就说童谦益这小子没那么好心嘛!

    约法三章完毕,童谦益起身告辞,接着去巡视。各位大人敢怒不敢言,客客气气送走了童谦益,三三两两聚集到一起商量怎么做贪官。

    跟着童谦益出来的史遇农见师兄还是怏怏不乐,实在忍不住解劝道:“师兄,这些年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王爷不是也、也见不着那位嘛,活着,总有希望。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是吗?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童谦益抬头,目光透过云层主动去搜索太阳的影踪。

    “人杰,成王败寇,事已至此,咱们反应越激烈,王爷和世子的日子越不好过。人杰,算了吧!”童谦益死死攥着伏杰的衣袖,哀求道。

    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委曲求全。

    彼时,义忠亲王二次被废,全家被圈禁永信宫,非死不得出。

    伏杰作为那个人的“小师父”,不忿先皇昏聩,猜疑子孙,要去敲登闻鼓,言明祸不及妻儿,皇太孙恭谨贤孝,可托江山,不应一并圈禁。童谦益怕他触怒先皇,死活拦着。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童谦益眯眼细想。

    “师兄,你放开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师兄,这是错的啊!怎么能不让我说!永信宫是什么地方?比冷宫还不如。让王爷和永裕一辈子呆在那种鬼地方,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还不如现在痛痛快快去死!今日我说了这个话,便是立时死了也甘愿。可是,我若不说话,若连我也闭嘴,连我都不能替永裕说一句公道,他、他心里该多难受啊!”伏杰年轻稚嫩的脸上全是泪水,双手用力一根根去掰童谦益扯着他衣袖的手。

    因为他是父亲最小的弟子又从小多病,就连父亲看了他的面相都说多智早夭。整个童府的人金尊玉贵地活着伏杰,比养一个不出绣楼的大小姐还精心,别说练习骑射弓马了,伏杰喜静不喜动,于是,他连刀都提不起来,真真十指不沾阳春水,养了一双玉一样的手。

    那时,他却用那玉一样透明易碎的手一根根掰开了童谦益的手,义无反顾地怒敲登闻鼓。

    那天,整个皇宫响彻了伏杰敲登闻鼓的声音。

    还是白身的他,滚钉板,受刑杖,闯金殿。

    皇帝雷霆震怒。

    伏杰被下令当庭杖毙。

    被拦在宫门外的童谦益看不见大明宫外飞扬的血迹,可是他却能听见伏杰生命流逝的声音。

    滴,滴滴,滴滴滴……

    第一次,童谦益第一次觉得他好没用,好没用,好没用,好没用……

    不知是谁给永信宫传了消息。

    被圈禁的永裕得了信,直接一把剑架在脖子上,就要出宫。

    可是,他再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孙了,以死相逼也没有侍卫愿意放他出去。

    永裕一咬牙,剑刃拉了下去。吹毛短发的青冈剑下蓬地飚出一大片血花,喷了站在对面的侍卫首领满头满身。

    侍卫首领这才吓住了,允许永裕出宫。

    永裕就这样,用肌肉夹着剑锋,剑鞘撑地,一路走一路血地到了金殿上。

    “伏杰年少狂妄出言不逊惹得皇爷爷,却全是为了孙儿。求皇爷爷饶伏杰一命,孙儿愿以命相抵。”永裕鲜血染透了半边衣裳,目光决绝,已生死志。

    他的皇爷爷也被他决绝的狠厉震慑住了,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终于留伏杰一命。

    可是已经太晚了。

    行刑的宫人见皇帝盛怒,哪个敢捋虎须?棍棍都下了死手。可怜一代天骄、何须人杰,被抬走的时候,下半身只剩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

    伏杰勉强保住了命却被打坏了他的腿,而永裕公然抗旨,持剑上金殿,以死相迫,也犯了大罪。为平息皇爷爷的怒火,永裕承诺此生再不出永信宫一步,和伏杰老死不见。

    等到伏杰死里逃生,得知结局后,弱冠少年,一夜白头。

    童谦益再看不下去,亲自送伏杰远走,隐迹西南十万大山。

    当年一别后,至此已八年。从来杳无音,死生不堪知。

    童谦益一直抬着头,却挡不住泪水潸然而下。

    “人杰,无论如何,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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