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群英荟萃

    有人是每逢佳节倍思亲,近乡情更怯;有人却是节下事儿多多,趁此好走礼。

    贾敏正和孟秋白、李越娘说话,外头下人来报说:“薛家公子并甄公子一道来给太太拜晚年了。”

    贾敏听了个愣怔。什么薛公子、甄公子的?还拜晚年?哦,都十五了,拜年可不是晚了嘛!

    孟秋白见她有客,心里也惦记着得给童谦益做一盏莲花灯(哎,相公太多情,要哄!伤不起啊!),就和李越娘起身告辞。

    贾敏送到门口,正好看见自来熟地往里走的薛蟠拉着一个八九岁粉妆玉琢的小公子。

    孟秋白看了那小公子一眼,想了想,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莫不是是金陵甄家的甄宝玉?”

    小公子唇红齿白,模样虽小,却隐隐已有大人风骨,闻言微笑行礼道:“正是小子。小子无知,不知夫人是否与家父相识?”

    孟秋白点点头,又看了甄宝玉一眼,“你与令尊倒有七八分相似,虎父无犬子,可喜可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葫芦状扇坠,“我是你童家伯母。见面礼,收下吧!”

    甄宝玉双手接过扇坠,揣进怀里,长揖道:“宝玉谢伯母赐礼。”

    孟秋白又点点头,拉着李越娘走了。

    一直等在路旁,眼巴巴看着,也想得一份见面礼的薛蟠:……

    贾敏却被雷得外焦里嫩。什么鬼?甄宝玉上门了?他来干嘛?书里没写过还有甄宝玉的事啊——不,从你没死开始,剧情已经是脱缰的野马了,你在想什么!系统碎碎念。

    贾敏很久没揪住黄毛了,恶声恶气地质问:“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蝴蝶翅膀扇太狠了,剧情已经脱线了?”

    黄毛直翻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吗?按剧情,黛玉现在早该进荣国府了,两小无猜的就还是木石前盟了。林如海也已经疾病缠身、心灰意冷,更别提卧底谋划参与大事了。童家更不会出山,金陵知府也不是罗受成……”

    黄毛还要再说,贾敏却突然醒悟,“这么说都是好事啦?也是,有我这么大的金手指再没点变化像话吗?这么说,原本甄宝玉是没机会见到黛玉的喽?那就好!”

    贾敏心情好了,这才有空看身边情况,发现孟秋白早潇潇洒洒地走了。

    徒留薛蟠一脸“果然长得好看就是讨人喜欢,小爷皮相也不差啊,还是今个儿衣裳没穿好……”的纠结神色。

    贾敏忍笑,孟姐姐还真是爱憎分明,这呆霸王肯定不知道啥时候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还真让贾敏猜对了。不过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贾敏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两块过年送小孩专用的金老鼠,笑眯眯给薛蟠和甄宝玉手里一人塞了一块,“压岁,压岁。”

    薛蟠看着手里活灵活现的老鼠,嘴角艰难地动了动。

    还是甄宝玉见多识广,大大方方收下,又是一通马屁奉上。

    几人进屋里坐下。

    薛蟠略显拘束,没咋说话。倒是甄宝玉童声清脆,问一答十,对答如流,不过盏茶时间,就把贾敏哄笑了四五回。

    甄宝玉看气氛极好,大着胆子道:“小子原不敢贸然前来打扰,实在是甄家姑苏旁支一位叔叔,三番四次派人去到本家,说姑姑、姑父如何如何仗义执言、清廉公正又平易近人,埋怨父亲不早告诉他姑父、姑姑来了扬州,害他多年不得亲近、拜见云云。家父也十分羞惭,原是恐走动过勤,让姑父不好做,却不成想清者自清,反作茧自缚,耽误了亲戚间走动。偏又赶上小子我胆儿大,最是崇拜姑父弃武从文还能得中探花的壮举,更想在姑姑身边聆听教诲,就腆着着脸求情,赶着上门了。诸般冒昧,还请姑姑见谅。”

    一篇话说得漂亮极了!

    贾敏都想替他鼓鼓掌。

    甄宝玉看贾敏满脸喜色,趁热打铁道:“听说林家妹妹也在,不知能不能有缘一见?”

    贾敏笑脸登时落下了。

    开篇就爆出“女儿是水做的”的甄宝玉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初来乍到就敢觊觎她的黛玉!

    亲侄子(并不)贾宝玉她都不要,别说你这个拐着弯儿的干侄子了!

    去你的木石前盟,哪个宝玉都不行!

    贾敏护犊之心大炙,目光灼灼地恨不得在甄宝玉身上戳穿两个洞。

    甄宝玉吓得一抖。这是咋啦?刚刚还好好的!他虽然喜爱妹妹们,但好歹有分寸,也知道爹爹是派他来攀亲戚顺便打探消息的,不能有半点差错。贪美爱花的心思早就收起来了。

    却不知道贾敏这是未卜先知作祟。

    “小女身子不适,在房里休息,不便见客。来日方长,下次再见无妨。”贾敏皮笑肉不笑地道。

    甄宝玉紧了紧手心,摸到一手心的汗,忙答道;“病人确实不宜劳动,如此,小侄就不打扰了。”留下礼单就要走人的架势。

    贾敏见目的达成,终于收了阴笑的怪模样。

    察言观色水平低了甄宝玉好多段的薛蟠这才找到机会插话,“姨妈,今个儿元宵节哎,我在金陵也听说了咱们扬州的花灯那是数一数二的。咱府里今年做花灯没啊?晚上我陪姨妈逛灯会好不好?”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贾敏自从人市那回占了薛蟠老大的便宜之后,对他就和颜悦色起来。薛蟠也是个会顺杆儿爬的主,姨妈叫的贼溜了。

    “那必须做花灯呀!你不是收到姨妈给的年礼了吗?那几盏灯笼怎么样?比内造也不差啥了吧!”贾敏的学艺馆可不是白开的。之前端午时间太赶,只打了个样,后来中秋的时候,贾敏可没少往京城并金陵送礼,花样百出不说,还各个都是精品。扇面凭风奇石雕刻都由林如海亲自把关。胭脂水粉妆花钗环全是贾敏和苏雪香一起商量的样式。品味绝对高雅,造型绝对独特,寓意绝对独佳……一举俘获了多少达官贵人的心呢!青梅嗅之后,清闻新作的好几样胭脂、香料都入了贡品的名单,单供大内后宫之用。

    薛蟠听见贾敏自吹自擂的话,却由衷赞道:“就是姨妈的花灯造得太好了,惹得我在家都坐不住,就连妹妹都求了母亲好久说要一道来,只是母亲不许她出门。”

    薛宝钗也要来今个儿是什么神仙日子啊,群英荟萃啊这是。

    说不好奇是假的,贾敏也挺想见一见薛宝钗的,便问道:“哦,你母亲为什么不让宝钗一起来啊?”

    “还不是妹妹大了,要进宫,不好在外面抛头露面。”薛蟠大嘴巴直肠子,直接就说出口了。

    什么?进宫?是待选吧?薛宝钗到底多大了,怎么这会子就待选了?贾敏满脸问号。

    似是看出了贾敏的疑惑,许久没说话的甄宝玉插口道:“也不是现在就要参选,只是,到底女儿家不便出门。”

    原来是有备无患啊!贾敏舒了口气。要是黛玉才七八岁,结果薛宝钗都十二三了,后来宝钗进府之后的作为岂不就成了高中生欺负小学生了吗?

    甄宝玉有任务在身,见他说错话后,贾敏只是一时脸色难看也没有追究,鼓足勇气要求道;“姑姑,不知、不知小侄是否也能一起看花灯?”

    “来者是客,当然可以。不过,”贾敏话锋一转,“扬州来了贵人,你们都知道吧?”

    义忠亲王在扬州的事情,早尽人皆知。薛蟠和甄宝玉两个孩子前来拜年,而不是两家长辈来人,也都是顾忌义忠亲王在。

    薛蟠和甄宝玉都点头如捣蒜。

    “晚上,我要和老爷一起陪着王爷看灯,你们孩子家家的……”

    甄宝玉眼前一亮,所以,他还是能见一见林家妹妹了?

    下一刻,贾敏却道:“就和扬州官员并富绅们家公子一道逛逛吧!文和楼赛文,武魁馆比武。你俩可是代表咱们几家人的脸面去的,不许给我丢人。”

    薛蟠讪讪的,甄宝玉却躬身应是。

    几人这边厢聊得热络,那头,黛玉正和童毅给花灯最后上色。灵音突然进来,神秘兮兮地道:“大姑娘、童公子,太太说前头来了客人。”

    “是要我去见见吗?”过年时候,家里来客,小孩去见人,再正常不过。

    黛玉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灵音拦住了,“是薛家公子和甄家小公子。太太说,他们明个儿也就走了,不劳动大姑娘,让您就在屋里,避一避。”灵音想着扶绿传话时的神色,还是把话直说了。

    “避一避?”想起薛蟠的草包样,都说物以类聚,这个什么甄家公子,想来也不过如此,她有童毅了,确实没必要去见他们。

    黛玉想着,扭头看了童毅一眼。

    果然那人正假装不在意,其实两只耳朵都竖起老高,在偷听她和灵音说话。黛玉忽然觉得很有趣,调笑道:“那怎么行?两位客人明日就要走了,我更得去见一见,全了礼数。”

    拿着笔正要给画上美人描眉的童毅手一抖,美人蛾眉就成了蚕眉,歪歪扭扭一团。童毅也不管,拉住黛玉的衣袖,忙道:“大冷的天,婶婶都说了让你避一避,许是有什么不便相见的原由。再说,咱们的花灯还没填完色,晚上就要带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黛玉往回扯了扯衣袖,发现扯不动。童毅拉得可紧了,偏偏面上还若无其事,一派光风霁月模样。

    黛玉忍笑,勉强道:“好吧,既如此,我就不去了。可是,”指着花灯美人道,“你把我的眉毛画成了这样,怎么赔?”

    童毅低头,这才注意到自个儿笔下美人峰峦迭起、蜿蜒曲折的半边眉毛,也笑开了。

    黛玉却不知道,童毅暗暗把甄家公子四个字记在了心里。

    从前贾敏从不拦着黛玉见客,相反,贾敏大有让黛玉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劲头。今儿家里来了位甄小公子就要巴巴派人来嘱托把黛玉关在屋子里,不让出门,不许碰面,肯定大有缘故。不管是为了什么,童毅一定要查清楚。

    于是,晚上的灯会中,甄宝玉无论是看灯、猜谜、比文、斗武,身边总是围了许多人,还个个碾压他,逼得他不仅没拿到一盏花灯,还好险怀疑人生,自投瘦西湖。

    这边,薛蟠和甄宝玉在林府住下了。

    那头,二叔那边也终于迎来了京城的决断和一队布衣短打,乍看极不起眼,细瞧各个肌肉贲张、目光锐利又浑身煞气的送粮商人。

    二叔关起门来,和来人密谈。

    后院里,蔡钧和醇娘一人一边正搀扶着李方学习走路。

    “你确定来人是暗杀组的?”蔡钧压低声音问李方道。

    不知是否祸害遗千年,李方竟然扛了过来,如今除了行动不便,说话有点大舌头外,身体已无大碍。不过,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先是蔡钧和醇娘两人对他紧密盯梢,整整三天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能说。后来就变成了二叔来折磨他。二叔各自旁敲侧击打听李方手底下的人脉,想趁她病要他命,把他的势力都拢到手里。李方却不上钩,二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始在他的汤药和食物里动手脚。有一次更是趁醇娘去取药的间隙,二叔亲自上场,差一点就用枕头闷死了李方。最后还是蔡钧及时赶到,惊走了二叔。

    至此,李方彻底明悟大势已去。不管他是否清白,是否忠心,他在主子这里已经没了活路。要想活,只能选择投效义忠亲王。

    醇娘再来给他喂饭的时候,李方主动抬起手,接过了汤碗。

    这不,蔡钧打听到前院来了人,立马扶出李方,让他认人。

    李方点头,“我确定。左手边第三个头戴风帽的人,曾经右脸受过伤,为了避人耳目,特特在脸颊上纹了个胎记。那胎记,是我帮他做的。”

    蔡钧刚想问,你确定?谁会为了掩人耳目反倒弄个更明显的印迹啊?结果听见李方说是他亲自做的,立刻闭嘴。

    “那他们是狗急了跳墙,要——”蔡钧并指成刀,抬手比了个动作。

    李方和醇娘都面色凝重。

    “那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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