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中计

    猛地听说对方的□□库被炸了，黛玉和童毅都愣了愣，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忧。

    到底是谁做的？

    此刻，这个问题同时盘旋于在场的五个人脑嗨中。

    “不可能是李方。”易千户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李方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可是转念一想，李方到现在行动还不便，靠醇娘和蔡钧两个不明身份的人就能背着他做出这么多事，打死他也不信！

    那么，难道是主子做的？

    他此次办差，几次三番失算，由着义忠亲王在江南胡搅蛮缠，害得主子在朝廷里的势力大受影响，还倒戈了一大片。

    莫非主子已经失去了耐心，要除掉他？

    易千户想着，握刀的手紧了又紧。

    不能慌！不能慌！易千户重重喘息，抬起手中刀，指着组装花灯的贼人道：“丙五，你去□□库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去？那岂不是找死？丙五脚底一软，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但是看着易千户冷意森森的刀尖，咬牙点头，冲西北方逆火而去。

    剩下黑影兀自颤抖。

    “不管是死是活，你一定要给我把童家那小子和林家姑娘抓到手。否则，提头来见。”易千户再道。

    黑影听说只是让他去抓人，欣喜若狂，急忙领命而去。

    藏在门外的黛玉和童毅听见易千户的话，一齐打了个寒战。

    这是要殊死一战！

    灯下黑也有尽头，再不能躲在这里。童毅轻轻拉了拉黛玉的手腕，两人一起蹑手蹑脚沿着院墙暗影往外走。

    还没走多远，就碰上了灰头土脸同样从暗影里摸过来的某影卫。

    （某影卫：喂，我已经出场四次了，还不能有姓名吗？

    作者人渣冷漠脸：不能，你要有身为影子的自觉。）

    “童公子、林姑娘，我们找到了他们的□□库，但是来不及运走，又发现疑似三皇子的人潜藏在附近有所动作。无奈之下只能泼湿一部分后就地挖了避火坑，引燃了柴火，先炸了库房。”影卫言简意赅地将他们的所作所为讲述了一遍。

    黛玉和童毅没想到这般大阵仗，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的事情，竟然是影卫们弄出来的，既震惊又感动。他二人虽未目见，却颇能想像其中的艰辛。

    不说影卫等人怎样百般搜索找到对方隐藏严密的□□库，又不动声色引开看守的人并当机立断先行引爆，同时还有想法引导人流疏散，挖出避火坑道，不能真的让火势蔓延……

    且从头到尾没有留下痕迹，真正釜底抽薪、出其不意。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其间种种艰辛，简直难以言表。

    童毅激赏地冲影卫点了点头，道：“你们做得很好。我们偷听到他们的对话，你们的行动正好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现在摸不清楚情况，马上就要狗急跳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咱们先离开，剩下的话安全了再说。”

    于是，童毅背起黛玉，在影卫的护持下，翻墙越户，几个呼吸间就跳出了月老庙，来到了隔壁的——武魁馆。

    也就是这般阴差阳错。黛玉、童毅和影卫他们分开，各自隐匿行踪，暗地里行动的时候恰好是开阳偷听完车夫二人对话，被走水喊声惊动出来查看的时候。

    开阳遍寻不着二人，情急之下，不及细想就去禀报了义忠亲王。

    而之前两个奉命去回报消息的侍卫却都运气不佳，走出月老庙没多远就被三皇子的人缠住了。

    两下里一耽搁，报信的侍卫们反落在了开阳之后。

    这里面其实还搅进去了一波人，才把好好的一个放火行动弄得人人都猝不及防。

    谁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大家都没当回事、都以为正主不会到场的月老庙竟然汇聚了江南大戏台上的全部人马，将本就混乱不堪寻摸不到源头的线团，彻底搅成了一团乱麻。

    而这边厢武魁馆里，影卫先检查了一番，院子里寂无人声。原先在这里比武的人听见走水示警都已经跑的跑，救火的救火去了。

    童毅见状，放下黛玉。顾忌着易千户的行动，童毅跟着纵身，踩着院中树枝，几下就上了二楼。童毅找着一个观察的绝佳地点，左手攀住二楼廊柱，右手搭在眉毛上，眺望月老庙情形。

    西北角火光冲天，烟气腾腾，还有阵阵炸响传来。但是，火势并没有蔓延开。起初受惊混乱四处奔逃的人群，毕经得信的早，却是在□□库起火之前就跑了出去。

    此刻对面，除了一些年老体弱跑不动的或者被人群推挤踩踏不慎受伤的人，就是扛着水龙去救火的水龙队伍。

    倒也忙而不乱。

    比起预想的□□库爆炸或者沿路硝石引燃大火惊天动地、死伤无数的惨烈场面好了不要太多。

    童毅放下右手，正要说话，忽地看见一楼角落里窜出一道黑影，径直奔着黛玉而去。

    “小心！”童毅高呼一声，唯恐援救不及，直接使了个千斤坠，把自己当武器就往黑影砸去。

    “咚！”

    结结实实砸个正着。

    “哎呦！”黑影夸张地一声惨呼，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竟晕厥了过去。

    童毅没想到“刺客”这么不经打，一屁股坐到黑影后心，见状呆了呆。

    黛玉虽然受惊却还大着胆子低头查看，疑惑地道：“哎呀，这不是薛大傻子嘛！”

    恰此时，角落屏风暗影里又奔出一个比童毅矮了许多的身影，只听那人摆着手，焦急地道：“错了错了，自己人，自己人。”

    童毅目力好，早看见来人是个八九岁的小少年，衣饰精美，模样嘛——倒也还不错。

    又听他连声说什么“自己人”，想想黛玉叫自己身子底下昏迷不醒的这个人薛大傻子，莫非对面的人就是那什么甄家小公子？

    大事未完，情敌（并不！）先至。

    童毅玩味地挑起半边眉毛。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娘亲跟他说过，这两个富家公子巴巴赶在今日到扬州恐怕居心不良。

    如是想着，童毅干脆坐在薛蟠身上不挪窝，抬手指了指甄宝玉，让他站住，这才道：“你是谁？为何偷偷藏在这里？这个人刚才要干什么？”

    一副审问犯人的语气。

    甄宝玉心中不快。

    但他适才躲在角落屏风后面，眼睁睁看着童毅背着薛蟠口中的林姑娘翻墙进来，又兔起鹘落，跃上二楼。再到薛蟠不听他的劝告，冒冒失失就冲出去却被童毅迅如电光当头击倒……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显现得武艺高强，自己绝不是对手。

    甄宝玉咬咬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正好奇打量自己的黛玉。

    童毅见状，心中厌烦更甚——没用的家伙，怎么遇事就先求人？童毅就坐在薛蟠背上侧了侧身，挡住甄宝玉的目光，冷冷看了他一眼。

    甄宝玉后颈的寒毛都炸了起来，知道必须赶紧说实话。

    “我乃金陵甄宝玉，阁下……”甄宝玉顿了顿，指着还昏迷着的薛蟠道，“坐着的人是皇商薛家的公子薛蟠。我二人是特地来林府送元宵节礼的。若适才薛兄没认错的话，这位当是林家表妹？”

    甄宝玉还不死心，最后一句话了还要巴巴跟黛玉攀亲，叫什么“林家表妹”！

    这下子童毅就不仅仅是挑半边眉毛了，剑眉星目里齐齐射出刀子，恨不得扎穿了眼前这个浪荡子。

    因为之前检查得不仔细，好险害黛玉受惊的影卫，默默把武魁馆楼上楼下都摸了一遍，确认再也没有藏人后，刚回来就看见童毅杀人的眼光，吓得一缩脖子躲到了柱子后头。

    幸亏黛玉开口解围，“我却不曾见过你。隔壁起火了，你们不走，藏在那儿干嘛？”

    对啊，大火都烧起来了还伴有爆炸声，傻子都知道跑（主动要求留下来的薛蟠：我要说我是有原因的，你们信不信？），你俩不跑留着干嘛？

    甄宝玉被黛玉问得面上一红，这才想起还可怜巴巴被压着的薛蟠，忙道：“都是薛蟠说不要走的。地上凉，还是，先把他叫醒吧！”

    童毅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掐了薛蟠人中一下。

    薛蟠吃痛，猛地喘口气，清醒过来。

    “哎呦，可压死我了！”薛蟠醒来头一句话就是哀嚎。

    不过还不等黛玉他们问话，薛蟠先自个儿叫起来道：“可是林家妹妹吗？你没事就好！我看见剑奴她们满世界地找你，还以为你出了事。”

    薛蟠爬起来，冲着黛玉欣喜地道。

    可是他说着说着，发现面前多了个男的，再一想自己被人从后偷袭，误以为童毅是歹人，上前一步就要去拉黛玉的手。

    童毅“啪”一下拍掉薛蟠的手，语气倒还算和气地道：“好好说话，不要拉拉扯扯。”

    “你谁呀？你管小爷我——”薛蟠纨绔脾性非常不合时宜地冒头，幸好被身后见识过童毅厉害的甄宝玉一把捂住了嘴。

    “唔唔……侬干嘛？”薛蟠含混不清地挣扎。

    甄宝玉忙提醒他道：“这位应是童家公子。”他二人来之前都得了家里人提点，知道童毅其人，之前甄宝玉是没反应过来。现在看黛玉和年前人关系那般亲密，不用猜也知道是童毅了。

    薛蟠面上一亮，掰开甄宝玉的手，惊喜道：“是你，太好了！我刚才看见了巡抚周廉家跑外务管送礼的大管事周泰，他带着一波人鬼鬼祟祟的。我听说周廉被抓以后，就这个大管事一直潜逃，就拉着甄表弟跟踪他们。我俩看见了，明明没有起火，但是他们敲锣打鼓地喊走水了，引得月老庙大乱。我们不放心就让春盏去找姨夫报信，我们留在这儿看着他们。”

    薛蟠这段话在肚子里憋了良久，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说出来，故而十分通顺有条理。

    甄宝玉也在旁边点头确认薛蟠的话。

    “你确定看见的人是周泰？”童毅表情严肃，追问道。

    薛蟠点头如捣蒜，“我确定我确定。今年我代表家里走礼，还在总督那里碰见了他，绝对错不了……”

    薛蟠没心机，还要往下说，甄宝玉在背后拧了他一把，他才住口。

    童毅却没空搭理薛家和巡抚、总督间的关系，飞快思索道：“易千户、三皇子，现在又多了周泰一伙人，明显易千户的目标是借刀杀人，而周泰没有纵火却提前示警引起混乱，那么就是混乱之后的好处混乱能引起什么好处？”

    “能引出义忠亲王！”童毅和黛玉异口同声道。

    黛玉也一直在沉思。

    此刻两人同时想明白个中关节，一齐出声。

    童毅望着黛玉，眼里有漫天星辰和万家灯火。童毅作了个恭请的动作，示意黛玉来说。

    黛玉也不客气，分析道：“元宵灯会人多，一旦爆出火情，人群势必混乱。到时候踩踏推挤受伤的、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人一多，义忠亲王、童伯伯、罗叔叔和爹爹他们一定要出场维持秩序。哪怕王爷不亲自来，只要他在灯会上就会受到影响，忙中出错。不论是刺杀还是陷害都会更加容易。”

    “可是我们也早有准备。太小的动乱翻不起大浪。”童毅跟着道。

    “所以就用到了火/药。”黛玉附和道。

    童毅补充，“但是火/药不是谁都能弄到的，很明显，只有易千户那一伙人有□□，周泰他们只是想制造混乱。”

    “那么周泰他们就一定有把握，只要出现混乱，他就能接触到王爷。”黛玉眼睛前所未有的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薛蟠和甄宝玉呆呆看着两人，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太过多余，天上地下仿佛就只剩了他们俩。

    薛盘傻大个儿，发现两人见微知著、闻一知十，只觉得满心都是佩服和激动。只有甄宝玉，看着对面二人对视的眼光，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护花，好像应该也是一件相互的事。

    黛玉和童毅可不知道他们的心有灵犀一点通给甄宝玉带来了莫大的震撼，接着推敲。

    “或者周泰他们的目标是调虎离山，想要趁乱救出大牢里的周廉。”黛玉和童毅对视，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出了这层意思，顾忌薛蟠和甄宝玉在场，都默契地没有宣之于口。

    “还有一种可能。”童毅最关心的始终是黛玉的安危，想着易千户最后还吩咐手下务必要捉住黛玉，忙道，“他们知道我们进了月老庙，故意借纵火引起骚乱，想让王爷、爹爹、姑父、林叔叔都以为我们出了事，关心则乱。匆忙救人的时候，就会中了他们的暗算。”

    黛玉闻言脸色一冷。

    “不好！”两人再度异口同声。

    “我们中计了，要快快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