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小说:公主与权臣 作者:樵牧
    宋禧总觉得李书厌淋雨是因为那晚送自己回来的缘故,故而心中有些不安。

    便寻思着等一个晴日去看看他,但是时值雨季,晴日太少,这一等便又等五六日才成行。

    一路往北边而去,过峻兰桥的时候,宋禧远远瞧见对岸重重树影掩映后头的蒹葭宫似乎热闹哄哄的。

    她驻足将帕子遮在眼帘上眺望了一会儿,然后习惯性地什么都问魏晴:“那头怎么那么多人?韩贵妃不是就要生产了吗?怎耐得这般吵闹?”

    魏晴道:“公主您还不知道?说是前儿韩贵妃宫里枯死的海棠今年又开花了,原怕有妖异,贵妃便叫人来掘了去。没想到宫人几铲子下去,却掘出个半人高的麒麟像来,说是栩栩如生,就跟活得一样。都说麒麟出没处,必是祥瑞,现在宫中都传贵妃这一胎怕是不凡!今儿一早陛下和各宫主子都来看稀奇。看这架势,若贵妃这胎得个男孩,将来怕是要继承大统……”

    话音戛然而止,魏晴惊觉自己说话僭越了,赶紧闭嘴:皇家承继这等事,可不是她能议论的!

    宋禧却忍不住咧嘴:祥瑞?她出生的时候也够祥瑞的,如今还不是过的这般模样?

    她伸手拢了拢鬓边的发丝,淡淡道:“想来韩贵妃这些年过得太顺心了吧,竟这般轻狂。孩子还没生呢,这就开始造势了?万一生的是女儿,且看她怎么下台。”

    魏晴不敢应话,只垂手而立。

    宋禧却将目光移开,往西边看去。

    峻兰池最西头,靠近皇城根,挖了排水渠道,直通往宫外。那头偏僻,少有人去,远远瞧一眼,只能看到岸边的竹林郁郁葱葱的。

    宋禧安静了一时,然后低头去看桥下的池水,这几日连绵阴雨,水位有些上涨,池水翻涌着泥土的黄色,朝西流去。

    她忽然问:“韩贵妃的胎九个多月了吧?该要生了?”

    魏晴点头:“太医说左右不过几日的时间便罢了。”

    宋禧沉默片刻,而后不再说话,只抬步缓缓往蓬莱馆走去。

    到了蓬莱馆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宋禧少有走这么长路的时候,此刻只觉得腿脚都开始发酸了。

    她弯腰轻轻地捶着酸疼的腿,魏晴上前去给守门的太监塞了几块碎银子,然后问他李书厌住在哪个屋子。

    那太监将宋禧和魏晴打量了几眼,说话倒是客客气气的:“李公子不住这里了,他染了风寒,只怕将病气过给别人……尤其是景越公子,他最近常在陛下跟前行走,可不能传染上,所以便禀了陛下将他迁到旁边废弃的景观楼暂住。”

    闻言,魏晴不由蹙眉,只是染了风寒而已,又不是瘟疫,何至于这样?

    再一想,魏晴却又明白了,毕竟她在皇宫中也浸淫了这些年,那些个争风吃醋的戏码也瞧了不少,怕是这位新近得宠的景越公子同李先生不对付,故意给他使绊子?

    魏晴不多说话,只请那太监指个路,便同宋禧一道去了。

    景观楼就在蓬莱馆往西不远处,却荒凉的很。

    门前积了落叶和杂草,像是长久没人打扫的模样,大门上的红色朱漆剥落了许多,廊檐下的横木甚至结满了蜘蛛网。

    魏晴将四周打量了半晌,然后看向守在门前那个打盹的太监,她有些疑惑:这里就李先生一个人住着,怎么还守个太监呢?

    魏晴迈步上前,守门太监听到脚步声,刷的一下抬头看向宋禧主仆二人,隼利的目光将二人惊得怔了怔。

    魏晴咽了一下口水,勉强定了定心神,同方才一般,上去递了银子,客气地询问他可否进去通禀一声。

    那个太监将魏晴身后的宋禧打量了几眼,目光似乎不经意间往她的手腕一掠,然后道:“你们等一下。”

    说完,他便转身推门进去了。

    宋禧垂眸将自己腕间的佛珠盯了一时,不由皱眉。

    再抬头的时候,便见李书厌亲自开门迎了出来。

    见到宋禧,他似乎有些惊讶,一时没有言语。

    宋禧站在门前将他打量了一眼,见他只披了一件家常旧衣,面色有些苍白,竟然真有点像是生病的模样,于是抿唇冲他笑了一下:“听说先生病了,本宫来看看。”

    见李书厌愣住了,宋禧挑眉问:“先生不欢迎本宫?”

    李书厌缓缓地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公主金尊玉贵,怎么能来这里?”

    ——这种伶人居住的贱地。

    金尊玉贵?宋禧牵了一下唇,然后绕过李书厌,不请自入。

    她在外间缓缓踱步,将李书厌的屋子随意打量着。

    不同于外头的破败,里头收拾的倒是很整洁。

    整洁而又简朴:只书架上几本书和盆栽,小榻上一把琴,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李书厌请宋禧落座,然后亲自去后头烧了水来与宋禧斟茶。

    很显然,他这里是没有人伺候的,凡事都得亲力亲为。

    宋禧从他手中接过茶盏,饮了几口,然后笑问:“瞧着先生面色不大好,不知有无大碍?可曾请过太医吗?”

    李书厌神色疏离道:“并无大碍,多谢公主挂念。”

    停顿了一下,又缓缓道:“公主还是回吧,叫人瞧见了,传出闲话来便不好。”

    毕竟男女有别,他们这般独处一室,传出去也不会是好听的话。

    闻得这一言,宋禧暗自挑眉,前些日子她深夜送她回寝宫,没怕人瞧见,此刻倒是顾头顾尾了起来?

    宋禧垂眸,专心地撇茶,忽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书架上摆的什么?怎么这般好闻?”

    说完,她将目光落架子上那几盆香草上,而后起身走过去,凑近了些再仔细嗅了嗅:“这香草也真是独特,闻起来,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我竟从未见过。”

    李书厌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走过来随意道:“这是陛下前些日子赏赐的,说是番国贡品,宫里只得这几盆,公主自是没见过。”

    “香气确实喜人,”宋禧点点头,然后又抬起袖子来闻闻自己衣服,道,“我只在你的屋内呆了这一点时间,竟然连衣裳都沾染了香气!”

    说着,又往李书厌身边凑了凑,似乎想要闻闻他的身上有没有沾上香气。

    李书厌不动声色地移开脚步,离得远些,说:“这香气持久,沾衣数日不散,我用它代替熏香用。”

    宋禧随意点点头,然后伸手去搬花盆:“先生送我一盆吧,我那屋子这几日潮湿的很,一股子发霉的味道,我也不爱熏香,就用这个熏一熏屋子吧。”

    话音落,李书厌忽然上前来,一把握住宋禧的手腕。

    宋禧抬眸看着他:“因为是贡品,父皇只给了你一个,所以先生舍不得?”

    然后又垂眸,看他握住自己腕骨的那只手。

    李书厌倏的松手,蹙眉道:“并非不舍,只是……”

    “那便好”,宋禧将那盆香草转手递给魏晴抱着:“多谢李先生割爱,本宫也叨扰了李先生许久,耽误先生休息了,这就告辞,先生不必送。”

    话音一落,宋禧转身领着魏晴便往外走,根本不给李书厌说话的机会。

    出了门,魏晴疑惑地问:“从前李先生是最温和的,今日怎么这般……”

    她不好措辞。

    宋禧站在原地,朝西边的方向看了看,口中随意道:“别说了,人家在病中,难免心情不好,且体谅些吧。”

    她又说:“这里离惠延宫也不远,既然来了,便去给我皇奶奶请个安吧。”

    刘太后喜静,平常万事不管,只闭门礼佛,不喜人来打扰,是以宋禧回宫至今还没去请过安,如今想想,也是时候去见一见了……

    到了惠延宫,宋禧请守门的宫人进去通传,然后便站在门口候着。足足侯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有刘太后身边的宫女来传宋禧入内。

    魏晴迈步,也要随宋禧进去。

    那个宫女却将她拦住了,说太后怕吵,只传公主一个人。

    无法,魏晴只得捧着盆栽,在外头等着,等到足有半个时辰,宋禧才出来。

    魏晴有些急了,忙迎上前去,问:“公主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宋禧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许多年未见我皇奶奶,便多说了些话。”

    其实宋禧从前跟刘太后并不亲热,因为刘太后性子淡,宋禧又爱热闹,在她面前总觉得拘束,是以不大喜欢自己这个亲祖母。

    如今多年过去了,不成想,倒是比往常更能说上几句话了。

    宋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动脚步,抬眸往西北角的几座殿宇望去。

    ——那是冷宫的方向。

    魏晴瞧着她的神色,有些害怕,毕竟这里离冷宫也不远了,她怕她忽然来了兴致,说既然来了,便去冷宫瞧瞧。

    魏晴暗自擦了把冷汗,正要劝。

    宋禧却忽然收回了目光,恹恹道:“时候不早了,回吧。”然后便当头走了。

    魏晴松口气,赶紧跟上。

    此刻,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了,这主仆二人都不是多么结实的身子,这一趟走了许久,早便饿得心跳加快,腿脚发软了。

    宋禧一路便后悔,早知道便在李书厌那里蹭了饭再回了。

    就这般,一路丧气,一路拖着酸疼的腿脚往回磨蹭。宋禧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冷不防忽然有个孩子从旁边的花道里钻出来,一时没能刹住脚步,直直地便往她撞来。

    宋禧正饿得头昏眼花,不妨这一撞,身子没稳住一个踉跄便往后栽去,后脑勺砰地一声磕在青石地砖上的时候,她暗想自己大概有点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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