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小说:公主与权臣 作者:樵牧
    魏晴跟在后头,不由得吓了一跳,赶紧将花盆放在边上,上前去扶。

    奈何宋禧手脚无力,半晌竟然没能起来。

    对面,那个孩子毕竟更小些,经这一撞,一个屁股蹲便栽进了身后的花丛中,四仰八叉地挣扎了许久竟也没起来。

    此刻有两个宫女一阵惊呼从花木后头小跑着追过来,打眼瞧见小孩栽进花丛中,二人吓得面色都变了,赶紧上前去将那孩子抱起,口中一个劲地告罪。

    那孩子懵头懵脑地站在路边,伸手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瘪瘪嘴想哭,最终却又忍住了。

    他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瞅着魏晴一人扶起宋禧有些吃力,于是迈着短腿上前来,拽住宋禧的袖子,哼哧哼哧地想帮忙将她拉起来。

    宋禧头昏脑涨地爬起来,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撞上来的是谁,便听得一个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身前的孩子说完,然后弯腰,一派正经地给宋禧赔罪。

    宋禧皱眉揉着撞疼的后脑勺,缓了许久,才将眼前的孩子瞧清楚了,却是个五六岁的男童,些许微胖,却也玉雪可爱的,尤其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灵动喜人。

    男童手中攥着一截线,宋禧朝他身后瞧去,正见一只硕大的风筝落在地上,想是这孩子正放风筝,一时没瞧路这才撞上来的。

    宋禧微恼,正待说话。

    忽而,又听得花木掩映的小道后头传来一个妇人焦急的声音:“谦儿怎么了?本宫老远听到动静,可是出什么事了?”

    声音由远及近,话音才落,便见一个华服妇人追出来,那妇人身子柔弱,追了这一点路,便已经气喘吁吁的。

    然而,在一眼看清了站在面前的宋禧之后,该妇人不由一怔,面色微讶,连扶腰喘气都忘了。

    宋禧冷眼瞧着眼前的女人,不由地浅浅笑出声:“信娘娘,这一向可好?前些日子,娘娘生病,宋禧前去探望,那时节娘娘尚还不能下床,这段日子想来身子大好了?”

    信贵妃不自在地笑了一下,伸手抿了抿已经有些泛白的鬓发:“托公主的福。”

    说完,她沉默了一时,然后上前将那男童拉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孩子没摔到哪里,这才松了口气,不由沉声责备了几句那看护的宫女太粗心大意。

    而后她抬头,陪着笑向宋禧告罪:“想是这小子莽撞淘气,惊扰公主了,本宫替他给公主陪个不是,还请公主不要与他计较。”

    宋禧垂首将那孩子打量了一会儿,然后缓声问:“他唤谦儿?可就是我那太子哥哥的儿子?”

    “是了,公主多年未见过他,想是不认识了,”信贵妃将宋谦往前推了推,说:“谦儿,这是你皇姑姑,快叫人。”

    宋谦眨巴了几下大眼睛,打眼将宋禧瞧着,他也不怕生,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又给宋禧行了个大礼:“谦儿见过姑姑,姑姑安好。”

    宋禧垂眸淡淡地将他看着,半晌不说话。

    信贵妃有些不自在,正要上前将宋谦拉回来,宋禧忽然又开口了:“这孩子让信娘娘教得很好。”

    信贵妃牵唇微微露笑:“公主过誉了。”

    宋禧却俯身将那孩子细细瞧来,却见这孩子眸色亮的惊人,一派水汪汪的,他尚还懵懵懂懂地将她回望着,末了还咧着小嘴冲宋禧笑了一下。

    宋禧无甚笑意地扯了一下嘴唇,而后伸手将戴在脖颈上的一只镶嵌祖母绿的金项圈摘下来,挂到宋谦的脖子上:“本宫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他,这项圈还是本宫母后在世的时候给本宫的,今日,勉强充作见面礼送他吧。”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宋谦玉白的脸蛋。

    信贵妃不由地怔住了,忍不住上前来推辞道:“既然是……是皇后的东西,怎么敢叫公主割爱?他年纪还小,不配戴这个,公主且收回去吧。”

    说着,她便要来取那项圈。

    宋禧却伸手架住了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信娘娘从前与本宫的母后情同姐妹,自来便对本宫照顾有加,如今倒不必这般客气。况且,本宫今日一见这个侄儿,便觉得喜欢的紧……见到谦儿便让本宫想起本宫那弟弟!当年本宫离京,他也才是这般大的孩子,淘气的很。若不是四年前那场变故,如今我弟弟宋淮也该是这般无忧无虑,活泼喜人才是。”

    她侧首看向信贵妃:“你说对不对?信娘娘?”

    信贵妃嘴角的笑容渐渐地僵硬住了,讷讷不知如何言。

    宋禧却直起了身子来,看向她手中握着的账本,许是她过于紧张,那本子在她手中越揪越紧,尖尖的指甲差点就要透纸而出。

    宋禧说:“娘娘正忙着看账本?”

    信贵妃怔怔回神,低头看向快被自己抠烂了的账本,“哦,对,是!我方才在花园那头的亭子里看本子,听到这边动静才过来。”

    这些天,韩贵妃待产,无法料理后宫,皇帝便又叫信贵妃掌起后宫事务来。

    宋禧又淡淡开口:“韩贵妃临产,前些日子,本宫还听说父皇叫信娘娘照顾韩贵妃生产?娘娘着实辛苦。”

    信贵妃不明白她此话什么意思,只干笑道:“韩贵妃生产是宫中大事,昨儿,苏家那位五姑姑,还有韩二小姐便都住进了蒹葭宫照应着,本宫不过从旁看着点罢了。”

    宋禧沉默一时,然后淡淡地点点头。

    信贵妃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见她衣裳沾了灰土草屑,面色也不大好的模样,于是道:“我的重华宫就在不远处,瞧着公主面色不太好,不若去我的殿内歇歇脚,用些茶点?”

    宋禧斜着眼睛,冷冷地将她看着,半晌淡淡道:“不必,本宫回了。”

    说完,她径直路过信贵妃,往回走。

    魏晴抱起花盆,恭谨地朝信贵妃行了个礼,然后款步跟上。

    信贵妃转了身,怔怔地站在花道上看着宋禧主仆远去的背影,

    良久,她感觉有人拉了拉她的手,信贵妃低头,正见宋谦握着她的小指摇了摇。

    信贵妃勉强笑了,问:“你怎么不去放风筝了?”

    宋谦觉察出她兴致不高,于是将风筝捡起来,将线收了,乖巧道:“祖母,我不想玩了,我们回去吧。”

    信贵妃将他看了一时,渐渐松弛了面色,她颇欣慰地弯腰,摸了摸他的发顶,而后牵着他的小手,慢慢地往回走。

    从御花园往东,不过走了数百步,便是信贵妃的重华宫。

    进了屋内,宋谦不要宫女动手,亲自迈着小短腿跑去斟了茶水亲奉给信贵妃。

    信贵妃盘腿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一个小宫女跪在后头给她捏肩。

    她疲惫地半垂眸,伸手接过宋谦的茶,却不饮,只怔怔地捧在手中。

    “祖母,”宋谦脱了小靴子爬上炕去,蹭到她的边上,给她捶腿,“祖母你不高兴了吗?你遇到了什么事了?告诉谦儿,谦儿帮你想办法。”

    信贵妃看着宋谦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不由得心头发软,一时却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原本疲倦而不想说话的,此刻却不由将茶盏放到桌几上,然后伸手将宋谦揽过来,搂在怀里,沉默许久,才叹息一声:“祖母没事,只是……”

    她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末了,复又沉沉地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只是有些后悔曾经做过的一件亏心事。”

    宋谦似懂非懂,他扑闪着大眼睛,抬头去看信贵妃:“祖母,你做错事了吗?祖母教过谦儿,做错了事情,要道歉,要想办法弥补。”

    他伸出肥嘟嘟的小手去抹开信贵妃深皱的眉头:“祖母,你道歉了吗?弥补了吗?”

    信贵妃怔怔地低头去看他,看他清澈见底的眸子,一时只觉得眼眶都发酸了:

    孩子的世界可真简单啊,可是成人的世界里,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信贵妃侧耳,听到外头似乎有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她转身,将窗户打开了点缝隙,眼看着外头的雨越下越大,视野中一片白茫茫的。

    她怔怔地将目光放到远处,不由得又将眉头渐渐蹙起:

    她想起,当年,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雨天,也是这般天地晦暗,白昼似黑的一个雨天……宋禧的弟弟宋淮,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被几个太监按住剥去了锦衣华服,拽着头发一路拖着扔进了冷宫。

    路过她的宫门口的时候,六岁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尖叫声弥漫了整个重华宫,即便瓢泼的大雨也掩盖不住,惊得她连做了数月的噩梦

    ……

    外头一阵轰雷忽然炸响,信贵妃恍然回神,赶紧伸手将窗户关上,一时心脏砰砰乱跳,她慌乱地从袖中抓出一只佛珠来,一颗一颗捻着珠子默默颂佛。

    但是不知是外头风雨搅扰还是什么原因,心却总也定不下来,闭上眼睛的时候,耳边不由得便回响着宋淮绝望的哭喊声和宋禧方才的话:若不是当年那场变故,如今宋淮也该是这般无忧无虑,活泼喜人才是……

    手中佛珠越念越快,信贵妃的眉头却越皱越深,她紧抿着唇,极力回忆当年的宋淮是个什么模样:

    如宋禧所言,确实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修眉细眼的,俊俏的很。

    却也着实不像皇帝,甚至不怎么像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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