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火球, 劲风和热浪卷起碎屑在耳边呼啸而过。
这就是法术的力量吗?摧枯拉朽, 令人绝望的力量。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想,随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秦默伏在叶柔的身上,她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一颗火球将她们焚烧殆尽。
或许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她还坐在大学的教室里,听着老师昏昏欲睡的讲课。
“滴答——”
水滴落在脸上, 两人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天上下起了大雨,一面看不见的墙挡住了飞射的火焰。
“不可能!”地精尖锐的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你不可能还拥有力量!啊——!”
天地仿佛在一瞬间静止,无形的利刃撕裂火焰的巨浪, 撕裂无形的空气,撕裂穹顶之上那黑色的一点,接着在天空中爆裂。气浪卷得地上的人站立不稳。
短暂的沉默, 大雨冲刷整座城市,火星哔叭作响,随后地精们尖叫着向外奔逃,带动着蜥蜴人等四处逃散。
结束了吗?
秦默和叶柔并肩跪坐在地上,仰望着漆黑的苍穹。
码头上一片混乱,地精疯狂乱窜, 原本风流倜傥的袁谦此刻正狼狈地在雨中哭嚎, 试图拉住逃走的地精们。
“回来!你们都回来!”
大势已去, 覆水难收。
“袁谦。”
听见自己的名字, 袁谦本能地回过头去,一张带着狰狞笑容的脸撞进他的视线,还有一把剑, 跟着一起撞入他的怀抱。
袁谦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半抱着自己的成凌,张口一股鲜血便涌了出来。身上好冷,身前贴着的好热。
“你……”他想问问为什么,答案他知道,可意识已经模糊了。
成凌松开揽着袁谦后背的手,任他慢慢向下软倒,执着染血的剑站在雨中,神色癫狂地盯着地上还在呛血的人,泪水混入雨水当中。
“哥,我替你报仇了。”
战事收尾得不算快,天将亮时还能不间断地从角落里搜出几只藏匿的地精。
大火烧了一夜。整座云海城满目疮痍,到处是坍塌的房屋和焦黑的梁柱,比初见时更残破不堪。
先前租住的房子被烧毁,秦默和叶柔站在码头上,手臂贴着手臂,就这样站着。叶爸和叶妈在一旁指挥着战后工作。视线内都是伤员,耳朵里都是痛苦的呻.吟。
没多久,两兄妹找来了,一样的情绪低落。郭或在秦默她们身边蹲下,身前放着自己的盾,直愣愣地盯着。郭依拄着剑,望向远处的水面。
接着游鹤和游云也找来了,最后是刑炎。
看到伙伴们时刑炎立刻眼睛一亮,下拉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你们都在啊。”他打了声招呼,左顾右盼,“我哥呢?还没回来?”
秦默感觉到身边的人突然僵直,转头看去,叶柔依旧低着头,散下来的几缕头发让秦默看不清她的表情。
郭或朝刑炎摇了摇头,又朝自己旁边的地上瞥了眼,示意他坐下。
刑炎一下子垮了肩,磨磨蹭蹭往郭或身边走。
这时叶柔开了口,声音有些哑,尾音发颤,“你哥……”
“嗯?”刑炎跳到叶柔身边,“姐,你看见我哥了?”
叶柔看着眼前这个满怀希冀地望着自己的大男孩,张了张嘴,难以启齿。
“刑炎!”
人群里传来一声底气不足的呼喊,将叶柔打断。
透过来往的人群,刑雨狼狈地挪动着,佝偻着背,右手扶着耷拉下来的左臂。额头上、脖子上、身上淌着血水。
“哥!”刑炎急匆匆地跑过去要扶他,其他人也跟上去,没想到最先接住他向下滑落的身体的人却是叶柔。
叶柔撑着刑雨,秦默从右边架起他的胳膊。近距离瞧见他的伤势,秦默不禁皱眉。
半边血肉模糊,有些伤口泡在水里皮肉变得灰白。
“快找个地方让他躺下。”
叶柔小心地扶住刑雨另一边,刑雨偏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叶柔喉咙发紧,但他什么也没说,缓缓闭上了眼睛。
刑雨的伤势让大家忙碌起来,躲开脑子里那些血红的画面。刑炎在他身边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叶柔渐渐退至一旁,远远地看着。
秦默忙了一阵便站到了叶柔身边,轻轻环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几天后,刑雨的伤势逐渐好转,就像云海城周遭的氛围一样。
城中上下,损毁的建筑陆续被清理干净,新的房屋构架开始搭建,哪怕到处都是露宿街头的民众,其中也有活力生机的一面。
在这一片忙碌景象中,一群卫兵涌入进来,分散出去。
秦默听到敲门声,开门就见一位身着锁子甲,外面套着具有云海城风格的蓝白色罩袍的年轻男人站在外面。
亚麻色的头发,偏白的肤色,一看就是原住民。
“你是?”
“对战役有杰出贡献者,城主都将给予丰厚的奖励,”年轻的卫兵笑着说,“你是秦默吗?我是来带你去见城主的。”
秦默皱眉,几乎要怀疑他是骗子。那天晚上她可没有特别抢眼的表现,并且还离开了一阵。
卫兵继续说:“郭依是跟你一块儿的吧?把她一起叫上。”
秦默没动,叶柔从里间走出来问她:“是谁?”
她身后跟着郭家两兄妹。
卫兵抢话,把刚刚说的重复了一遍,并问:“郭依在这儿么?”
“我就是。”郭依回道。
卫兵扬起灿烂的笑容说:“那我们走吧。”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看卫兵的打扮不像是开玩笑。两人低语了几句,最后郭依跟秦默一起将信将疑地跟了去。
说起那位只手遮天的城主,她们还从未见到过,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
出了门,乘上专用的划艇,秦默才发现这次被叫去了不少人,但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们坐在中间格外突兀。
下城区的中心是房屋围拢的水面,是除了西城区码头外最大的货物装卸地点。但与之不同的是,这里的贸易物资都珍贵得多。
平日里无数船只在这里中转,这里是整座城市的交通枢纽。
此时此刻,平静的水面中心停泊着一艘修长精致的飞船,船艏高高翘起,船舷浮雕华丽,镀着特殊金属的船身流光溢彩,无人不为此惊叹。
“好好看看这艘船。”温德尔在耳边小声说。
秦默从飞船夺目的外表上抽离视线,细细一打量,繁复的铭文和法阵遍布船身,庞大的铭文组合让她更为震撼。
还想再看几眼,但划艇已经开到了登船口,秦默只得跟着人流登船。
船舱里坐着不少人,他们是最后一批。等他们坐稳,飞船便缓缓向上城起航。
从舷窗向下眺望,城市的经络变得清晰,棕褐色的木质建筑如蜘蛛网般向外延伸,淡蓝透亮的水填补所有空缺。
如果没有那些突兀的焦黑,这本该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飞船很快进入云层,然后天光骤亮,阳光洒在云层上,云雾似海,到处是耀眼的金色。
秦默微微眯起眼睛。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
上城区意外的空旷,几个小型的城镇造型典雅,别具一格。整座上城有山有水,到处是丰茂的树林。越往中心房屋越是稀少,大块的私人院落、锦绣园林,星星点点地散布其上。
他们在一座风景秀丽的庭院内湖中下船。配上雾蒙蒙的水汽、雕梁画栋和亭台楼阁,颇有一股仙气。
姿态甚高的管家似的人物将他们带去一座恢弘的宫殿,整个大殿内除了屏风外,台阶上层摆着一张釉色红亮、宽大的矮脚座椅,雕着祥云纹,淡雅又富有贵气。但它的主人并不在那里。
大殿中,上百人站在一起也显得空旷至极,管家叫了几个人的名字,随后挥挥手,带他们绕过屏风,消失在众人眼前。
其余人安分地在殿内等着,眼神悄悄地打量着周围的摆设和人,心思绕过几道弯。
有时被叫去的是一个人,有时是几个,进去的时间也长短不一,而秦默和郭依是被一起叫去的。
穿过前殿和中殿,管家一直领着她们走进后殿,然后关上她们身后的门。
正前方,一个身着长袍的男子斜躺在塌上,衣服松松垮垮,胸襟大开,长发垂下,隐在珠帘后面,看不清面容。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城主开口,声音慵懒,“什么都可以。”
秦默不语,郭依是个直爽性子,张口就问:“那天晚上杀了地精领主的人是你吗?”
“是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郭依立刻大声质问道:“那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开始的时候就把它弄死?而且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不把它扼杀在摇篮里?死了那么多人你才出手,显得你自己有多厉害吗?!”
秦默同样紧盯着珠帘后方。她担心郭依出言顶撞会惹恼对方,但她也想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城主会如何回答。
片刻的寂静被城主的笑声打破,他笑得仰倒在塌上,又缓缓撑起身子。
“前面那些人啊都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样子,”城主笑着说,“你这小姑娘胆子果真大得很。”
郭依梗着脖子,怒气冲冲地瞪着高位上的人。
城主慢悠悠地说:“战争与和平交替,你们很幸运,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了。你们了解我们的世界,和你们即将也已经开始面对的世界吗?”
秦默和郭依微愣,忽然她们好像明白了问题的答案。
“真正种族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个世界没有和平!”城主厉声喝道,“我护得了这云海城一次、两次,护得了一辈子吗?!”
“年轻人,这个世界不去战斗就会死。”
“你们是战斗,还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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