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懵着，钟亭钧就见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后又来了两个人，看装扮像是司机或者保镖，其中一个毕恭毕敬朝他抬了抬手，说了声“请上车。”
他没多问，被一前一后护着往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那儿走。
钟亭钧十六岁那年母亲去世，因为父亲出轨，被爆出了潜规则同剧组的女艺人，多年来欠了一屁股风流债。他和大他五岁的哥哥钟越同父亲大闹了一场，后来哥哥大学毕业接手了母亲家里的娱乐公司，钟亭钧撇下家人一个人出来闯荡。
一晃三年。
从家里跑出来好些年没见过他哥，要是一碰面就动手也太难看了些，钟亭钧边走边想着。
俩人相看两厌彼此对望了一眼，就默无声息的并肩往后座一坐。
一副谁也不理谁的架势。
钟亭钧和他哥长得挺像，性子上倒是天差地别。他心里数着拍子，果不其然十秒不到，钟越就绷不住了。
见他隐隐有伸手过来揽住自己的意思，钟亭钧瞬时平移往左边一挪。
钟越：“……”
“你来靖安做什么？”钟亭钧实在受不了钟越动一下、他挪一下的循环往复，都快挤到门边上了，直接抢过话来问道。
似是听他主动开口有点意外，钟越笑了，“投奔我亲弟弟呗，看他能不能赏在下一口茶水吃。”
“钟总，说人话。”
“靠，钟亭钧我发现你小子挺狂啊，敢对你哥蹬鼻子上眼的，快三年了没见你个人影，打给你的钱也一分没动过，咋地，真要跟我决裂啊！”
钟亭钧揉了揉太阳穴，轻描淡写道：“你也没少找人跟着我吧。”
钟越吃了个哑巴亏，强行把手搁在他肩膀上，继续刚刚那套说辞：“你那傻逼俱乐部没什么好待的，真不如跟我回去。我那边哪儿哪儿都好，而且也能保证你见不到那个老畜生。”
“不必，我现在挺好的。”
钟亭钧刚想把他的手打下去，就觉得肩膀一紧。
“就因为那个聂深？”
他愣了片刻，眼眸里骤然闪过一道凛冽的光，稍纵即逝后恢复了往日的冷寂。
“不用遮遮掩掩的，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说服你回去，我今天就不会来。聂深这人性子冷得很，不像外界传的那种好相处，就是朝夕相处也不一定会被他重视。况且，”钟越犹豫了片刻，似有不忍，“他要是真有一丁点稀罕你，电竞圈就这么大，TG打假赛的事，他该提醒你的。”
钟亭钧想也不想就否认道：“他不是这种人。”
有些话能理直气壮的说服别人，说出口后却又觉得连自己也不能信服。
他在TG的事，聂深确实是知道的；而TG打假赛的事，他昨晚搜了搜，连论坛里都是有风声的。
尽管聂深不爱管闲事，茶余饭后队友在耳边聊两句，他没理由不知道。
钟亭钧侧过脸看着窗外，纯净的日光洒照在他眼中，却难把眼下的疲倦中和些许。他把肩膀上的手一拽，双手抱胸闭上眼睛。
“有点困了，我想睡会儿。”
*
TG.young的比赛还没结束，聂深就打电话过去问情况，事情的走向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些。
路渊他们几个都是一样的答复，说是纯钧第二局结束后被换下了场，TG.young像是换了五个人似的，打着打着就输了。
“那纯钧人呢？”聂深问。
“不清楚，下了场就不见了。比赛结束后我去后台看过，正好碰上他们队长韩章了。”
“他说什么？”
路渊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有些纠结该怎么措辞：“韩章说，赛前他们发现纯钧收了对面的钱要打假赛，他们因为没替补的缘故就没揭发，想着四人抱团打也是一样的。等赢了两局、青训那边有人手过来接替后，就把纯钧换了。虽然现在输了比赛，但是好歹问心无愧。”
聂深暗骂了一声，在网上搜本届次级联赛总决赛的消息。外面目前一点风声也没有，只说是第二局之后对抗路有一个轮换，至于轮换的原因目前只有猜测，未得官方证实。
关注到TG的报道凤毛菱角，就好像这支队伍被敌对的光芒全然盖过一样，比赛中的疑点根本没有人计较。
路渊继续说：“他还说说纯钧人品有问题，贪财、不好控制，不适合做职业选手，他正准备一个俱乐部一个俱乐部警戒一下，叫我们都避避雷。你真能给这新人打包票？”
“你什么意思？”聂深一下子放冷了语调。
“不是，小深你冷静点。韩章说的真假未知，但这人我是不敢要了，回去教练不得打死我。咱战队成绩不高不低也就罢了，但有污点的选手，肯定是不敢要的。”
“嗯。”
聂深客套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立场来向每一个人解释清楚，这个大男孩对游戏的认真、对电竞的执著，不是队友不是亲人，这人甚至到现在连他的消息都没有回。
咸吃萝卜淡操心。
聂深起身洗了把脸，开始晚上的直播任务。
俱乐部对他多方面施压，除了补不完的直播任务外，还有时不时的线下活动和线上双排。今晚便安排了当下热播剧的男一卓如风同他一块儿双排。
看时间差不多了，聂深主动戳了对方的微信。
【私聊】
聂深：我好了。
卓如风：深哥在等我下呗，我再补个妆。
聂深其实不太喜欢不熟的人叫他哥。虽然他在电竞圈算年纪大的，可撑死了也才二十二，这青年演员快三十了，这么一称谓确实有些奇怪。
想着是任务对象，他便也没放心上，回了个“ok”就等他上线。
平台已经事先打过招呼了，聂深久违地捣鼓出来摄像头，因为考虑到往后钟亭钧住着不方便的缘故，他索性把之前的储物间收拾了出来，换成了在储物间直播，卧室休息。
因而聂深的面容出现在一屋子毛绒娃娃的背景下时，原本恭贺开播的观众们瞬间寂静了。
看着停滞的评论区，聂深拿起摄像头往眼前送，有点疑惑：“卡住了？”
接受怼脸美颜暴击的观众：“……”
【啊啊啊啊深深你把摄像头拿远一点，我鼻血要滋出来了】
【深深别打游戏别乱动了，就这么安静地让我们看着您一整天好吗】
【从来不说话只安静学技术的男粉献出我的第一次：哥哥！我爱你！】
【前面的大兄弟，你好骚啊~】
【职业打野团正在赶来的路上，壮士走好！】
【强烈建议以后深深都开摄像头！不许关！】
聂深冷笑，“下次一定。”
八点十分，比约定好的时间晚了十分钟，另一边连线的视频画面才出现在聂深直播间里。
卓如风上来便道歉：“不好意思啊，我看错时间了。”
“没事没事。”聂深不是第一次和明星合作，恰到好处的活跃气氛道：“那先跟我这边的小伙伴介绍一下，今天很荣幸邀请到我们的客人——”
聂深的话被硬生生截断了。
“大家好，我是卓如风，今天有幸能和星轨前辈一起玩游戏。”
【？？这人怎么抢话？有没有礼貌啊】
【卓如风什么鬼？当深深是他相声搭档吗一人一句的说】
【大家不要吵架啦，来者是客】
【圣母婊sl】
一开场，弹幕就炸开了锅，当事人聂深到没往心里去，他今天确实是陪衬，受平台任务捧卓如风而已。
他出道多年演了许多边角小角色，今天寒假一部剧突然爆了，他在里头演了个讨喜的痴情贵公子男二，吸了不少粉。这年头打打游戏什么的能多个游戏高手的人设标签，加上聂深的流量是直播界数一数二的，自然就当做块肥肉被有野心的人看上了。
聂深一贯在外头都是好脾气，声音里带着笑，“开局排位吧。”
“好。”
“你一般喜欢玩什么位置？”
“我在剧组的时候没我戏的时候我都会玩一两把，段位不高就勉强上个荣耀，今天为了匹配快一点借了我助理的号。”
聂深扶额，随便扯了两句不至于让气氛太尴尬，这小伙子——哦不，大伙子凹人设是不是太用力了点。
他印象里，这次双排任务的负责人说卓如风游戏一般。
在一楼不知道该帮客人抢什么英雄的聂深小心翼翼道：“所以……你玩什么位置啊？”
“我都可以，平时李白露娜玩的比较多。”
李白露娜，这兄弟是个狼人！
大伙子！翻车不可怕，谁菜谁尴尬！
咱第一把，先稳一点，ok？
聂深扯着笑，“我给你抢射手吧，这个版本射手比较吃香，后羿伽罗蒙犽都是爹。”
五楼，李元芳请求帮抢。
星耀局而已，逆版本没事的。淡定。
聂深遂了卓如风的愿，最后一手补了个辅助万金油牛魔。
一晚上下来，两人一路连胜几乎没翻车，卓如风的表现勉强算个扶得起的阿斗，对于第一次合作已是不错的。
聂深自然不会拂了他的人设，夸赞道：“你打得真挺不错的。”
不想卓如风没回应他，直播间下方另一个画面里他的脑袋突然凑近：“哥你这个是什么滤镜啊，真好看。”
聂深：“……”
当事人就是非常无语。
这哥在想啥？是您又化妆又滤镜开的人鬼不分啊！
连播一整天饭都没时间吃的聂深不在意的笑了笑，这演员傻傻的，怪不得在娱乐圈不吃香。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如风早点休息，明天见。”
“哥你也要适当休息的，直播间的小伙伴们陪了一天也都辛苦了，要是一直再陪下去可是会耽误明天工作的。”
若不是听惯了卓如风一晚上的不着调，估计这会儿子要以为他又阴阳怪气地暗损聂深不顾忌粉丝。
聂深没往深了想，索性偷懒放个假，给直播间观众道了声“晚安”就下播了。
他难得有这闲工夫，心里还挂念着TG的事情，就打开微博看看风声。
聂深躺在储物间的小沙发上掳了个娃娃进怀里，一边嗦着棒棒糖垫饥一边刷微博，冷不丁看见自己的ID挂在了热门上。
【滤镜主播星轨vs实力演员卓如风，是男神是网红一看便知】
【之前听人吹电竞圈神颜，力压娱乐圈一大波男演员，我以为有多好看】
【就这？就这？】
【不是号称第一中单吗，怎么打个辅助在那边混啊？】
【就是，我看还没我们风风厉害，换我也行】
【这个什么星轨说话也太呛了，至于吗】
【您在自己直播间里被脑残粉簇拥着咄咄逼人，现实生活里一定过得很不幸福吧】
【祝星轨早日糊穿地心！赛季连跪！滚出电竞圈！】
本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微博，恶意给他P图、随意剪辑视频的多了去了。
这条偏偏在热门上，是因为十分钟前卓如风点了赞。
*
“亭钧，到了。”
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钟亭钧才朦胧睁开了眼。
车窗外是一处陌生的别墅，钟亭钧理了理衣襟，习惯性看下手机时间。
“我在靖安这边安置的，留给你住的，你回不回去随你，但是自己一个人在外头做事长点心眼儿，蒙着头往前冲什么都……怎么了？”
钟亭钧拇指按在手机屏幕上，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动，眉头好似被一股蛮不讲理的力气牵引着，往中间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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