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阳台看看风景，老食。”罗伯特命令道。
食尸鬼抱着画像，迈着笨重的步伐向阳台走去。克莱尔瞪圆了眼睛，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姜饼，该你了！你来吩咐老食帮你开罐头。”
姜饼喵喵地叫着，食尸鬼用了十秒钟的时间来思索，然后缓缓地放下罗伯特的画像，向一楼的橱柜走去。它在楼梯上挪动的时候，克莱尔觉得脆弱的台阶随时都会被踩坏。
它伸出粗壮的、覆满毛发的手，打开了橱柜，取出了一罐猫罐头。失败了三四次后，它终于撬开了盖子，放在了地上。姜饼开心地竖起尾巴，围着食尸鬼转圈圈。纽斯啾啾叫了起来，食尸鬼笨重地取出一袋猫头鹰粮，倒在了小碗里，又添了一些水。
克莱尔只觉得羞愧极了。她站在这里，拥有这栋房子以及这栋房子里的一切，可是却几乎没有照顾过她的猫和猫头鹰，更没有常陪伴着罗伯特。她现在竟然觉得自己是个客人，那个丑陋愚笨的食尸鬼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戴维突然喊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这栋房子的租金那么便宜的原因？那个房东老太太说这是个鬼屋，常常发生奇怪的事情，你之前的六任租户都被折磨得受不了了……她说的是真的！就是这个食尸鬼经常捣乱！”
克莱尔恍然大悟。“哦，是的！可怜的麻瓜，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食尸鬼驱逐队的工作效率也太低了！”
“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克莱尔。现在既然你发现了老食——感谢梅林，我终于不用再绞尽脑汁编个理由了——你知道的，我们画像无法思考，我们一思考，就连自己都会发笑。”罗伯特说，“我想问你，你听说过一个姓托马斯的人吗？这人应该也是个巫师。”
“托马斯？我不认识姓托马斯的人。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和老食有什么关系？”
“我第一次看到老食的时候，他嘴里就在嘟囔着这个名字。当时，我被你摆在客厅，储物间传来了一阵响声后，我看到他出现在楼梯拐角……他踩空了，滚下楼梯，然后爬起来，一边嘟囔着‘托马斯’，一边瘸着腿在屋子里一圈圈转着……这也是他唯一会说的一个词。这三年来我一直想教他几个新的单词，比如‘坎宁安’‘你好’‘晚安’之类的，但是——他的大脑实在是不太发达。所以我想，托马斯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我会去打听打听关于托马斯的消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托马斯应该曾经住在这里，他把食尸鬼当成宠物来养了——这可真是个有趣的人。能联系到他的话，我会让他把他的这位……”克莱尔抿着嘴嫌弃地扫了一眼面前的食尸鬼，“这位宠物朋友领回他的新家的。”
“那在你找到他之前呢？”罗伯特急切地问道。
克莱尔在心里叹了口气。“就让他继续住在储物间吧。”
“呜呼！谢谢你，小南瓜！老食，听到了吗？太棒了！你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地陪我们了，不用再躲躲藏藏……”罗伯特欢呼着，姜饼和纽斯也跟着乱叫起来。克莱尔更加无地自容了，她拉着戴维落荒而逃，溜进了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想找到一名巫师，对于在魔法部或是圣芒戈工作的人来说十分容易。第二天，克莱尔在档案室那堆积如山的病历本中找到了几十个姓托马斯的人，然后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住址为“布莱顿国王路13号”的那个托马斯。
她打开满是灰尘的文件袋，一张死亡证明和一张尸体鉴定意见书赫然呈现在她面前。
帕特里克·奈森·托马斯，男，生于1956年2月18日，死于1981年10月24日。死因：杀戮咒。
他是被谁杀死的呢？克莱尔盯着他的死因发呆，是被食死徒杀死的吗？还是死于私人恩怨带来的谋杀？他有妻子、儿女吗？他们也被杀害了吗？
她继续往下看去：
“尸体于1981年10月26日被傲罗弗兰克·隆巴顿发现……经过咒语检查，死者曾遭受不可饶恕咒与多种未知黑魔法的伤害，但均非致命伤……经确认，帕特里克·奈森·托马斯于1981年10月24日上午9时至下午3时之间死亡，直接死亡原因为杀戮咒。
“本尸体鉴定意见书系由魔法部傲罗指挥部委托，于圣芒戈魔咒伤害科进行鉴定。委托人：弗兰克·隆巴顿，鉴定人：克里斯蒂娜·丹德莱恩。
“备注：根据帕特里克·N·托马斯的遗愿，其死讯未告知妻子妮可·康特·托马斯与儿子迪安·托马斯。尸体已葬至海格特公共墓地。”
克莱尔跑回了治疗师办公室，克里斯蒂娜·丹德莱恩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嘿，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人？你出具的死亡证明和尸体鉴定意见书——”
突然被吵醒，克里斯蒂娜有些受不了办公室里明亮的光线，她揉了揉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地看着克莱尔递过来的文件。
“隐约有点印象，一个被食死徒找上门的可怜人。”克里斯蒂娜说，“尸体被隆巴顿先生带来的时候，都已经死了两天了……黑魔标记就在他的院子上方，整整两天，吐着蛇的骷髅在蓝天上飘荡着，麻瓜们都吓坏了……你知道的，那段日子真的是——我不想再回忆了。”
她沉默了一会，却又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每天都有很多受伤的、濒死的、被囚禁的、被残忍折磨的麻瓜和巫师被送到圣芒戈，他们受的伤都是正常人想象不出来的……那些食死徒就是恶魔，在残忍这方面，他们都是无师自通的天才。尸体像是流水线上的商品一样，源源不断地送到这里，等待接受尸体检验……你实习的这三年来，也见过无数死亡证明和尸体鉴定意见书了，对吧？纸张上都是印好了的表格，我们只需要填写信息进去就可以了，对吧？”
克莱尔点了点头。克里斯蒂娜打了个哈欠，从桌上拿起半截拐杖糖叼在嘴里。曾经惨烈的情形继续被轻描淡写地叙述着。
“但是在那个时候，死亡证明和尸体鉴定的模板纸张竟然都不够用。给圣芒戈供货的人被杀了，负责印刷表格的人也被杀了，到最后，我们只好拿完全空白的羊皮纸开具死亡证明。没有‘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抬头，没有规整的格式，没有红红的印章，我们匆匆写上死者的姓名和死因，只要下面有我们的签名，这张草率到令人发笑的纸就具有了法律效力。
“住宅上方出现了黑魔标记的人们被列成了一个长长的清单，排着队等着魔法部或者凤凰社去给他们收尸。魔法部的傲罗们应付不过来，凤凰社应付不过来，我们治疗师也应付不过来。我曾经建议，魔法部能不能像麻瓜社会那样，别让‘医生’干‘法医’的活？我们连救活人都救不过来，实在没有精力给已经死透了的可怜人做尸检……可是魔法部都自顾不暇了，谁理会我这个提议？我们治疗师们只好二十四小时都留在圣芒戈，救完还活着的人，就连忙去给死人出具尸体鉴定意见书……他们都那么鲜活的存在过，都曾经是谁的亲人以及爱人，我们要给那些死者最后的尊重，不能让他们稀里糊涂地就被埋在土里。
“办公室里随时都有打盹的人，窗帘始终拉得严严实实的，昏暗极了。满屋子飘的都是咖啡的味道。浓茶，提神的魔药，甚至是麻瓜的阿得拉，我们都在服用，没有人遵照剂量的上限，只要累了困了就往嘴里塞……病人太多了，真的太多了，一个双人病房里能塞进去十个病人，走廊里全都是加的病床。有好几次，实习治疗师们正处理着伤口呢，突然情绪失控放声大哭，哭完了继续给病人换药，或者一边哭一边换药。我和菲利克斯那时也常常崩溃，不过我们只敢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崩溃……”
这是克莱尔第一次听到关于圣芒戈在那段日子里的如此详细的描述，她的思绪一下子被带回了七年前。很多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她只记得周末的霍格莫德日被取消了，校园的防守异常严格……有些同学在收到信、看到报纸后会突然嚎啕大哭，更多的同学是被教授带到办公室里，再告诉他们不幸的消息。因为家人遇害，他们被接回家参加葬礼；或者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不得不留在学校，但这更令他们痛苦、煎熬。每天都有人在悲痛地哭泣，没有人笑，笑在那个年代是最顶级的奢侈品。凤凰社成员死亡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从咬人猫电台里传来，她想不明白，死亡应该是异常惨烈悲壮的事情，可是说出来却只是死亡名单里的几个字母，一个人的一生怎么能这么简短地就被概括了呢？
克莱尔又看了一眼托马斯的死亡日期：1981年10月24日。“他再躲一个星期，不多，就短短一个星期，伏地魔就会被打败了啊……”
“很不幸，托马斯死在了胜利的前夜。谁能想到神秘人竟然会被一个婴儿打败呢？那段时间就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所有人都看不到光亮，看不到任何希望。神秘人和他数不清的爪牙们风头正盛，几乎所有的巫师都写好了遗书，以防自己突然被杀死。我当时甚至认为，神秘人马上就要彻底击垮魔法部了，他会彻底掌权，在接下来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里，这片土地就是人间地狱……”
克莱尔打断了她：“那你知道食死徒为什么要杀了他吗？托马斯为什么留下遗言，不把死讯告知他的妻子呢？他的妻子，妮可·康特·托马斯现在又在哪里呢？”
“不知道。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遗书上的内容。遗书上写着，孩子刚出生后不久，他就离开了这个家庭。他的妻子是个麻瓜，他甚至都没告诉她他是个巫师……食死徒在找他，因为他不愿意加入……他不想拖累他们，于是就自己躲起来，并且他不愿意让妻子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即使他已经死了，即使神秘人被击垮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不幸的是，他最后还是被找到了；然而幸运的是，他的妻子和孩子都还活着。”
被吵醒后，克里斯蒂娜不打算再睡了，她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包速溶咖啡，冲好后又往里放了几个冰块。“天越来越热了，”她感慨道，“夏天要到了，不是吗？我太喜欢夏天了！”
克莱尔敷衍地点了点头。手上的死亡证明和尸体鉴定意见书只是两张羊皮纸而已，可是她拿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帕特里克·奈森·托马斯神秘的一生就这样躺在她的手上。
傍晚下班回到家里后，戴维已经做好晚餐了。布莱顿的气候比伦敦还要更热一些，戴维只穿了一条短裤，上身没有穿衣服，围裙松松垮垮的系在脖子上，这比什么都不穿看起来更诱惑人。罗伯特正在大喊大叫：“把衣服穿上！短裤太紧了！不成体统！我不允许你这样出现在我女儿面前！”
“天气太热，我有什么办法啊？”戴维委屈地嘟囔着。
克莱尔没有理会他们。她打量着自己的家：帕特里克·托马斯曾经在这里遇害。她开始思索，托马斯曾经遭受了哪些黑魔法的折磨，最后是哪个食死徒杀了他，他的尸体又躺在了哪里？詹姆和莉莉也是在家里被杀害的，罗伯特和简也是，“家”可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她环顾四周，思考着一个新的问题：如果现在食死徒闯了进来，她该怎么办？她要保护戴维，保护姜饼和纽斯，保护罗伯特的画像。她会挡在最前面，用魔杖指向入侵者，即使她清楚自己打不过对方，她依旧会拼尽全力保护她爱的人。詹姆和罗伯特肯定也是如此。
饭菜的香气飘来，克莱尔回过神来，她把挎包扔到沙发上，亲了亲戴维，手顺便伸进围裙里捏了捏他的腰。
“对了，爸爸，我知道托马斯是谁了。老食呢？在楼上？”
“嗯，应该是的。那么，你和托马斯联系上了吗？”
克莱尔惋惜地耸耸肩。“我没有办法联系到死者，爸爸。”
罗伯特沉默了一会，发出了一声叹息。克莱尔跑到二楼，打开了储物间的门，里面一片寂静。“老食？”她试探着问道。几秒之后，有个破旧的纸箱动了动，一个丑陋的怪物缓缓探出了头。
“托马斯，托——马——斯，能听明白我说话吗？”她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
食尸鬼的脑袋上下晃了晃。
“好，我姑且把这当做是点头，你听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老食，很不幸，托马斯已经去世了。在七年前，1981年10月24日，他就被食死徒杀死了。我很遗憾。”
食尸鬼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两个圆圆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克莱尔，她和它对视着，试图从被杂乱毛发覆盖的丑陋面颊上发现一点表情的变化。
“托马斯死了，死了。你听说过‘死’吗？你知道什么是‘死’吗？”她想到了楼下罗伯特的画像，声调不自觉地拔高了许多：“死了就是没有生命了，永远都回不来了，你听懂了吗，老食？尽管巫师有很多继续停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方式，比如画像，鬼魂，但是这都无法代表那个活生生的人……那些都是虚假的，死了就是死了，你明白吗？”
“克莱尔，”戴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轻声说道，“我们在楼下能听到你的声音。罗伯特看起来有些伤心。”
克莱尔不再说话，她无助地望向戴维。“老食听不懂也好，”戴维说，“他就会一直期待着再一次见到托马斯，这样托马斯就会始终活在它的心里，不是吗？这也是社会意义上的存活与延续——”
一声呜咽打断了他的话。食尸鬼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但是它的眼眶里蓄满泪水。浑浊的泪珠滚落下来，消失在脏兮兮的毛发里。它落寞地转过身，把自己藏进了那个纸箱，呜咽声被关在了箱子里，变得更加沉闷。
“看来他终于听懂了。我们出去吧。”克莱尔拉着戴维走出储物间，关上了门。
戴维很有烹饪的天赋，他做的烤肉和约克郡布丁好吃极了，克莱尔的心情终于好转了许多。晚上，他们二人坐在沙发的两头，四只脚凑在一起，时不时地挠挠对方的脚心。克莱尔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想要总结出更具实用性与普遍性的黑魔法解咒新理论；戴维正在读科科斯创作的剧本《吉阿库米斯船长》。其中的俗语读起来有些难以理解，所以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把书扣在脸上睡着了。
克莱尔想要集中精力研究她提出的新理论，但是不知为何，托马斯的死亡证明以及隆巴顿夫妇的面孔始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帕特里克·托马斯被杀死了，他不知道一个星期后就不会再有食死徒追杀他了；弗兰克·隆巴顿把托马斯的尸体扛到了圣芒戈，同样，他也不知道一个星期后伏地魔会被打败，久违的和平终于降临到这片他保护的土地上，可是他和他的妻子却会被折磨到精神失常……克莱尔没有任何方法治疗黑魔法带来的精神上的损伤，她无能为力，这令她更沮丧了。
接下来，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1979年和1983年的暑假。那是她受到黑魔法袭击的两次，也是离死亡最近的两次。她又想到了罗伯特和简，曾经短暂地陪伴了她十年的父母……她看向罗伯特的画像。画像里的人有着和父亲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嗓音，但是……
“爸爸？”
“嗯？”
“你是罗伯特·坎宁安吗？”她轻声问道，“你是我的父亲吗？”
画像中的男人沉默了一会，他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我是罗伯特·坎宁安的画像。”他终于开口。
“这是你思考过后给我的答案吗，爸爸？”
“画像无法思考。”罗伯特干巴巴地说着，“我只是说出我知道的事情。我就像一间图书馆，你可以问我问题，我也可以给你答案，但是仅限于已储存在我这里的知识与故事。你无法指望我进行思考，克莱尔。我做不到。”
“所以，你是我的父亲吗？”
“我是罗伯特·坎宁安的画像。”
“好了，克莱尔。”戴维说，“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很晚了，是时候睡觉了。”
……
比起理论上的研究，克莱尔更喜欢做实验。她在解咒理论的研究上一直停滞不前。她无法总结出通用的理论体系，尽管她已经成功了两次。
“我需要更多的病例，克里斯蒂娜，我需要更多的患者来让我试验这套理论。最好是能力卓越的黑巫师发明的黑魔法，造成的伤害越严重越好……”
“这是和平年代，我上哪里给你找被黑魔法伤害的患者啊？”克里斯蒂娜撇撇嘴，“珍惜这段难得的安定时光吧。”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警惕地瞥了克莱尔一眼。“你不会为了找到解咒就自己发明些黑魔法，然后在自己身上实验吧？”
“我以为我还可以算是个理智的人。”
克里斯蒂娜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在她的介绍下，克莱尔联系到了MACUSA魔咒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他们答应会及时给克莱尔分享关于黑魔法病患的信息，必要时会邀请她前去美国。但是北美巫师社会现在同样处于和平年代，关于黑魔法的研究，MACUSA魔咒研究所也难以进行。
十几天后，克莱尔才再次遇到了一个值得研究的黑魔法病例。尽管有人受伤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在金斯莱·沙克尔敲响办公室的大门、告诉她有位傲罗遭受了黑魔法袭击的时候，她激动极了。
“在协助芬兰魔法部追捕黑巫师时，我们有位傲罗被黑魔法击中了。”金斯莱·沙克尔说，两人在走廊里急匆匆地走向病房。“丹德莱恩是首诊治疗师，她说她会选择采取保守的治疗方式，努力提高咒语扩散前病人的生存质量。不过她还说，你或许会有办法，或许能找到解咒……”他上下打量了克莱尔一眼，“你这是要下班了吗？”
“是的。不过没关系，我热爱工作，我喜欢加班。”克莱尔精神抖擞地说。上一分钟她还在抱怨今天的工作量太大，让她精疲力尽。
“是哪位傲罗？我认识他吗？”克莱尔问道，与此同时，金斯莱·沙克尔推开了病房的门。
开门的瞬间有一团寒冷的雾气扑面而来，等雾气散去后，不用金斯莱回答，克莱尔一眼就认出了病床上躺着的人。
尽管这里的温度低得像是苏格兰高地的冬季，克莱尔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三年前的夏日。她和曾经以为是好友的让娜·德姆维尔在布莱顿的沙滩上晒着太阳，她们一起吃遍了海边的烧烤店，一起在退潮的时候挑拣好看的贝壳。她们曾住在一栋房子里，共同思考着一日三餐的食谱，穿着吊带背心和内裤挤在一起洗漱，然后匆忙赶到魔法部进行傲罗的培训……
站在圣芒戈的病房里，她却仿佛感受到了暖洋洋的湿润的海风，闻到了烤肉的焦香，听到了贝壳做成的风铃发出的悦耳响声。然而实际上，这里只有魔药苦涩的气味，以及病人们因为痛苦而发出的惨叫。克莱尔微微晃了晃头，把思绪拽回到现实中。
让娜·德姆维尔躺在病床上，双腿上布满冰霜。她转过头向这边看过来，克莱尔看到了她青紫色的面庞，和因寒冷而变得僵硬的双唇。她全身都在止不住地抖动着，像是刚从冰窟里被打捞上来一样。已是初夏，壁炉里的火焰却熊熊燃烧着，然而房间内的冷气并没有减弱半分。
“让娜·德姆维尔，我是克莱尔·坎宁安，圣芒戈魔咒伤害科实习治疗师。”几个基础的检查咒语之后，克莱尔说道，语调平静得就像是两人互不相识一样。“我目前的主要研究方向是黑魔法伤害，所以接下来，由我主要负责你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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