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丽·韦斯莱带着三个儿子出现在圣芒戈魔咒伤害科的时候，克莱尔丝毫不感到意外。
“嘴巴张大……喔，可怜的小倒霉蛋。这是什么？弗雷德和乔治打算给你钉个舌钉吗？”
罗恩愤怒地摇头，指向身后的两个哥哥，嘴里吐出一串无意义的音节，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他的舌头被烧了个大洞，看起来像是嘴里含了一个肉粉色的甜甜圈。
“才没有。”乔治·韦斯莱用力地摇头。弗雷德·韦斯莱在一旁飞快地补充：“我们两个对舌钉没有兴趣……打舌钉是比尔才会干的事！”
莫丽怔了一秒。“什么？！比尔打了舌钉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不，等等……你们不要转移话题……”她揪着两人的耳朵把他们从自己身后拽到了克莱尔面前，“是这样的，克莱尔，这两个小兔崽子给他们的亲弟弟吃下了莫名其妙的东西——”
“一根棒棒糖而已，妈妈。”乔治转了个圈，把自己的耳朵从妈妈的手里解救出来，弗雷德见状也开始摇头晃脑地扭了起来，加入了解救耳朵的行动。
“而已？！”莫丽又开始咆哮，“上次，你们两个把金妮捉弄进了圣芒戈，现在是罗恩——你们两个怎么不把自己弄进医院？”
“那次是金妮自己想要用石膏的，是她的主意，怎么能怪我们呢——”
“用石膏把家里所有的墙都糊上，也是金妮的主意？还有那次，罗恩差点和你们两个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你是不是想说，是他逼着你们两个这样做的？”
“什么？”克莱尔惊讶地打断了莫丽的怒吼，“牢不可破的誓言？”
“三年前的事了。”莫丽深吸一口气，她的脸颊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弗雷德和乔治想哄罗恩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亚瑟发现的时候，罗恩和弗雷德的手已经握上了……我和亚瑟都气疯了。”
“你们想立什么誓言呢？”克莱尔问道。
弗雷德挠了挠头。“呃……比如不和我们抢鸡腿吃之类的？”“还有，以后每天都要给我们两个洗袜子。”乔治补充道。
“这件事确实做得太过分了，”克莱尔板起脸看向弗雷德和乔治，“你们两个必须要记住，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尝试的。畏惧是最佳的自保方式。”
“是的——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一点？我不知道……我想不明白，究竟有多蠢才会让自己的弟弟尝试这个咒语！”莫丽重重地打了两下双胞胎的头。
克莱尔想到了自己和格罗瑞亚立下的那个牢不可破的誓言，撇着嘴点了点头。“是够蠢的。”
“唔——唔！”罗恩愤怒地用手比划着一个巨大的东西。
莫丽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罗恩想控诉我们两个把他的玩具泰迪熊变成了蜘蛛，对吗？”弗雷德快活地说，他此时的神情显然让罗恩更加恼火了，他想捶弗雷德一拳，却被弗雷德躲开了。乔治的手指在空中乱舞，模仿着蜘蛛的腿爬行时的样子，罗恩的脸色变得更加糟糕了。
“两个闯祸精！”莫丽用力地抓住乔治的手，阻止了他继续吓唬罗恩，“我真的想不明白，我和亚瑟怎么能生出这样调皮的孩子！”
克莱尔摘下手套，揉了揉罗恩的脑袋。“问题不大，”她转向双胞胎，“酸味棒棒糖，对吗？我不得不说，这是个失败的作品——里面酸味草放得有点多了。”
“克莱尔！”莫丽十分不赞同地看着她，“你不能教这两个小混蛋正确的做法！”
克莱尔耸了耸肩。“我只是想说，问题在于过量的酸味草——所以你们其实应该去魔药及植物中毒科就诊的。咨询台的温莎总是这个样子……她分不清是什么病症的，就全都塞给我们魔咒伤害科，我们这里总是挤满了乱七八糟的病人。”
罗恩受伤地看向克莱尔。
“当然了，我不是说你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她敷衍地安慰着他，又捏开他的下巴看了看。
“不要害怕，张大嘴巴……”克莱尔探头观察着，看起来像是想要把整个脑袋伸进去一样。她轻轻挥了挥魔杖，罗恩的舌头瞬间就膨胀了起来，像长势喜人的紫藤一样，瞬间就垂到了胸口，罗恩感觉自己尝到了两天前淋到胸口衣服上的菜汤的味道。
“酷！”乔治叫道。“你现在能用舌头抓蚊子了，罗恩！”弗雷德也开心地大叫起来。
“哦，对不起，这真是太糟糕了，”克莱尔面露歉意地又挥了挥魔杖，她清楚地感受到罗恩害怕地抖了一下，“我来把它恢复原状……好了。”
“我本来想用咒语。这样一秒就能痊愈，这显然行不通。看来只能用魔药了。我想这彻底愈合需要至少一天的时间，”她看向莫丽，“要让罗恩在圣芒戈住一晚吗？还是我给你们开几瓶魔药，然后你们回家……”
莫丽正在盯着她办公桌上的收费标准发着呆。“这又不是什么重症，其实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克莱尔继续说，“我敢保证，魔药是有效果的。喝下去，睡一觉，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好起来了。”
“那我们回家吧，”莫丽故作轻松，“没有必要留在这儿，对吧？”
“当然！”克莱尔轻快地说，“不过还有一点要注意的是……”她伸出手，看向双胞胎。“把你们口袋里藏的酸味棒棒糖都交给我，现在，立刻。”
弗雷德哀叹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根棒棒糖。“还有。”克莱尔严肃地说。
双胞胎对视一眼，垂头丧气地继续翻着口袋，几秒钟过去后，克莱尔的手上捧满了恶作剧糖果，绝大多数都是酸味棒棒糖，其中还有两个门牙触地软糖和四袋臭鼬跳跳糖。
“下次想要捉弄别人的时候，自己先试试！”莫丽生气地说，“我希望下次带着两个人来圣芒戈，而不是三个人了！”
“我们两个是亲生的吗？”弗雷德不满地叫道，他转头看向乔治。“看来不是。”乔治耸了耸肩。他们的头又迎来了莫丽更用力的拍打，两个红脑袋缩了缩，罗恩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
莫丽·韦斯莱带着三个吵闹的小韦斯莱离开后，午休的时间到了，克莱尔去六楼茶室买了一个三明治和一杯煎绿茶，回到办公室后，这里的四个实习治疗师同样在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你们两个昨天看的那套房子怎么样？”梅芙·帕克问道。
露西·托马斯抬头扫了梅芙一眼。“别提了。房东是一个吉普赛女巫，她把房间里的每一面墙都刷上了鸡血——”
“呕，”梅芙夸张地做了呕吐的动作，“怪不得这么便宜。”
“你们打算租房吗？”办公室角落里一直不吭声的克里斯蒂娜突然探出头问道。她开口说话前，克莱尔甚至都没发现她坐在那里。
“是的。成年了，毕业了，该有自己的房子了，对吧？”露西·托马斯解释着，“不过房租太贵了，合租的话勉强可以接受，但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我们不想再和父母住在一起了。”
“是的！”梅芙没好气地说，“我昨天又和我妈妈吵架了——”
“这就是你今天像逃难一样，带着五个行李箱来这里上班的原因？”克莱尔幸灾乐祸地问，“你们为什么不看一看麻瓜的房子呢？价格低到令人震惊。”
“你现在租的是麻瓜的房子吗？”
克莱尔点了点头。“布莱顿海边的一栋三层小楼，租了两年后，我直接买下了那栋房子。麻瓜说那里闹鬼，但是那只是藏在储物间的一个食尸鬼而已。克里斯蒂娜也住在麻瓜的社区……你们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附近麻瓜超市的物价会让你惊掉下巴的。”
“我说过，我可以付全部的房租，”利亚姆·约翰逊说，他刚刚回到办公室，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克莱尔敏锐地嗅出，里面装着产自于丹麦的昂贵甜品，“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你们可以都住在我那里——”
“我们才不想被你包养。”露西没好气地说，然而乔尔·戴泽克两眼放光地看向利亚姆，目光追随着他，像极了追随着太阳转动的向日葵。利亚姆正在办公室里各个办公桌之间穿梭着，在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一袋甜品。
梅芙重重地拍了一下乔尔的头。“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她愤愤地说，“去买几份麻瓜的报纸吧，有出租房子的广告的那种。午休的时候我们一起找找房子。”
“克莱尔，你的房子还有几个空着的卧室，对吧？”克里斯蒂娜突然问道。
克莱尔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她缓缓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看向克里斯蒂娜，咬牙切齿地做着口型命令她闭嘴。可是这已经晚了，梅芙·帕克已经兴奋地冲了过来，上半身趴在了克莱尔的桌子上。
“我拒绝。”克莱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为什么不呢？你说你已经买下了那栋房子，是吗？”梅芙激动极了，“那几间卧室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给我们……每个月还能收一些租金呢！”
克莱尔面无表情地抬眼打量着她。“如果你再来烦我的话，我就炒你鱿鱼。”
梅芙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看起来很想和克莱尔争辩一番，不过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利亚姆·约翰逊幸灾乐祸地小声说道，“何必自讨没趣？”
“哦，是呀，”梅芙恼火地说，“你总是什么都知道！”
克莱尔毫不避讳地大声埋怨着克里斯蒂娜。“你为什么要提到我的房子？”
“我就是随口一提，”克里斯蒂娜无辜地摊了摊手，小声说道，“我哪里知道你会这么激烈地反对！”
“自从他们来这里实习，办公室里有一秒钟安静过吗？我的家不能也被外星人攻占——”
克莱尔还想继续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却被一声惊叫打断了。
“唔，我的舌头……我的舌头！”
乔尔·戴泽克像夏日里的狗一样，张大嘴巴伸着舌头，克莱尔看到他的舌头和罗恩的一样，中间慢慢出现了一个洞。
她探头看向门口的柜子，发现自己随手放在上面的恶作剧糖果少了几块，四个实习治疗师们的办公桌上多了四张糖纸。
她在心里快活地笑了一声。
梅芙·帕克和利亚姆·约翰逊也开始大喊大叫，他们的舌头同样有了一个洞。露西·托马斯先是惊恐地摸着自己的舌头，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后指着三人笑得前仰后合，几秒钟之后，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继续笑下去了——她的门牙开始疯长，直到接触到了地板。
“好极了！”克莱尔兴奋地说，她双手背后踱步上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奇形怪状的四个人，“我是说，恭喜你们……就在刚刚，你们迎来了治疗师生涯中的第一位病人——你们自己。现在，想办法让自己恢复正常吧。”
当天傍晚，露西是唯一一个稍有好转的，她的门牙缩短了许多，刚刚盖过下唇。另外三个倒霉蛋似乎已经学会了如何和破了个洞的舌头和解，乔尔津津有味地喝着可乐，舌头中间的洞正好能固定住吸管，他甚至被自己逗乐了。梅芙用舌头中间的洞吹起了口哨，利亚姆不甘示弱地吹着泡泡糖。
“我觉得坎宁安在报复我们！”下班的时间到了，四人走进电梯后，露西愤愤地说道。“那是她从患者那里没收的恶作剧糖果！她故意摆在那里——”
“你没有办法怪罪她的，兔八哥，”利亚姆口齿不清，“只能怪我们贪吃。”
“不许！叫我！兔八哥！”露西用力地踹了利亚姆一脚，他叫了一声，泡泡糖穿过了舌头中间的洞，落到了地上。
梅芙皱了皱眉。“好恶心……不过我赞同你的话，露西。坎宁安就是在报复我们……难道是因为我第一天在门口撞到了她？仅仅是因为这样吗？”
“不，”露西摇摇头，“你还没明白吗？她认为我们只是对她的名声感兴趣，是一群游手好闲的、娇气的、浮躁的、愚蠢的小孩，她认为我们不配成为治疗师，我们迟早会放弃，所以她没必要白费力气教我们任何知识。”
“难道她就配了？”梅芙愤愤地叫着。
利亚姆同情地看向梅芙。“想想她都做了些什么吧，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没头脑小姐。她确实配，配到不能更配了。”
“但是她不配成为我们的老师！她瞧不起我们，完全不准备教给我们任何知识！我们什么都学不会！”
电梯在三楼停了下来，一个浑身脓包的病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乔尔惊的后退了一步，撞到了站在电梯角落里看报的女人。
“借过，借过……”长满脓包的病人低声嘟囔着，“离我远一点，谢谢。这随时都会破哦。”四人斜眼打量着那位病人，都往后退了几步，想要离恶心的脓包远一些，梅芙·帕克也不小心撞到了埋头看报的女人。
“抱歉。”梅芙敷衍地道着歉，“话说回来，我们要不要申请换一名治疗师来教导我们？我觉得丹德莱恩就不错。坎宁安不乐意教我们，我们还不想被她教呢！她看不到我们的能力，不懂得赏识我们，这是她的损失——”
乔尔·戴泽克用力地掐了一下梅芙的胳膊，像中了某种怪异的恶作剧咒语一样不停地歪头，冲一个方向扬着下巴。
“你干嘛？”梅芙白了他一眼，“难道你要维护她吗？坎宁安就是一个糟糕极了的老师……她把脏活累活一股脑交给我们，真不敢相信……难道她没有发过誓，‘我愿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的知识与经验传授给学生，时刻教导、提携、照拂我的后辈’吗？”
她环顾四周，发现三人都垂着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呃，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发现了我也在电梯里？”
梅芙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克莱尔放下报纸看向他们四人，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或许你的指责是对的，梅芙。我会认真思考我自己的问题。但是我依旧要说，你们四个都是蠢货，而你，梅芙，你是蠢货中最蠢的那个。你们在背后指责什么人的时候，难道不会先观察四周的环境吗？”
“那是因为你今天穿了我们都没有见过的新衣服，”利亚姆小声说，“以及，这报纸真大。”
“你是什么时候上的电梯？”梅芙结结巴巴地问道，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惊吓。
克莱尔扬了扬手里的三明治和报纸。“我是从六楼茶室下来的。”
电梯晃了晃，终于停在了一楼，梅芙松了一口气。这趟电梯对她来讲无异于死亡电梯。
“对了，利亚姆，”克莱尔说，利亚姆被吓得微微一抖，瞬间就站直了身子，“感谢你对我的褒奖，我也认为我是一名很优秀的治疗师，很开心在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从明天开始，我会试着收回对你们的成见，开始教给你们一些魔咒伤害方面的知识。”她顿了顿，“还有……你们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配成为一名治疗师吗？”
四人摇摇头。
“等我们掌握了足够的知识之后？”露西试探着说道。
“不是这样的。当你们看到这样浑身脓包的病人，第一反应不是‘这好恶心，我要离他远一点’，而是‘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助他’。这个时候，你们才会是一名合格的治疗师。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克莱尔打量着四人似懂非懂的表情，惋惜地摇了摇头。“看来，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曾经也是前者，直到那次，她发现担架上面目皆非的、浑身散发着恶臭的病人就是她的男友戴维。她为自己曾满不在乎地感慨“他的脸就像融化了的巧克力甜筒”感到愧疚，为自己嫌弃的眼神和落荒而逃的意图感到羞耻。
每个病人都是某个人的至爱，对治疗师而言，感同身受是一门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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