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用力的砍了下去，切过肉与骨，最后“咚”的一声狠狠撞击在菜板上。而伴随着撞击声，粘稠的血液点滴的绽开，落在浅色的灶台上，显得有些刺眼。
我低头看着被分尸得血淋漓的鱼，一瞬间想起了昨天晚上那扭曲的尸体，不由皱了皱眉有些出神，却动作没有停息的继续把鱼分尸。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小白花分队迅速的处理了尸体并封锁了消息，而唯一目击证人小明同学则被重点带了下去保护了起来，这事儿就这么迅速的被处理了，然后我和斑也就这样回去洗洗睡了。
“……饭好没早上吃啥？”一个突然搭到我肩膀上的脑袋，打断了沉浸在凶杀案中不可自拔的我的思绪。盯着一头乱糟糟银毛儿的男人像没骨头似的趴在我身上，半睁着金眸睡眼惺忪的懒散打了个哈欠。
“先自觉滚去洗脸。”我看也不看的耸了耸肩试图把那个脑袋顶下去，然后拖着那具趴在我身上的“尸体”去搅了搅味增汤，面无表情的把萝卜块刷刷的丢了下去。
早上起床大脑处于当机状态的凶兽，一边缓慢启动着大脑打着哈欠，一边晃着一头乱毛儿，充耳不闻的面无表情抓起一个蛋卷开始嚼。
“……先去把脸和爪子洗干净。”我挂着黑线看着每天早上自己醒来褪去一身起床气后、智力都会退化一大截的某妖，碍于满手腥味于是踢了他一脚，把他赶去洗漱。
当然，也只有这个时候我踹他他才不会还手，每天早上殴打依旧面无表情却退化为天然蠢的凶兽，是我早起的唯一乐趣。（快够）
而待凶兽启动完毕，早饭也吃完了，而在和斑猜拳决定谁洗碗后，新的一天也正式开始了。待凶兽顶着一脸臭脸刷完碗，我一边自觉滚去泡茶，一边精神抖擞的建议“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去不夜逛一圈”。
斑斜眼，带着满脸“你够大清早就去逛红灯区想死吗”的表情看过来。我面不改色的回看回去，然后把茶杯放到他面前，坐到了桌子对面，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淡淡开口：“还对昨天晚上的事在意？”
“嗯。”我盯着茶杯中淡绿色的茶汤，一边看着茶根慢慢竖起来一边说道，“总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而且我觉得很可能这事儿和妖狼那边有关……”
斑闻言没出声，皱了皱眉似乎开始思考起这件事，而我面无表情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抬眼看向他：
“那么，有没有兴趣玩侦探游戏呢，斑大人？”
*****
时间还早，不夜还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晨雾中，周围的店铺也大都还紧闭着大门，街道安安静静的，一点也没有被昨天晚上的血案所影响的样子。
我的工作时间是傍晚到半夜，基本上没有这么早来过，而斑先前来了几次后就被我从花街赶了回去，也只有晚上接人来过。待我去人类城镇的警局里晃了一趟后，两只就这样摆出大清早逛红灯区的架势开始压马路。
而路过昨天晚上发生凶杀案的宅子时，我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就继续往绯墨那里而去。
熟门熟路的拉着斑进了宅子，没走多久就看到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带着很厚的黑眼圈一脸疲倦的蹲在廊边吃早饭，于是面无表情的上前拍了他一下：“哟，白开水，早啊。”
对方明显被噎了一下，然后狂咳着转头：“……早你妹……不对！你这么早到这边来干什么？！”
“提前上班是一个敬业人士应有的行为。”我一脸淡定的睁着眼睛说瞎话，澈瞬间做出想要摔碗的动作，然后指向我身后：“骗鬼啊！带着这个银毛儿来上班？！他也接客吗？”
斑闻言立刻语气危险的发出一个尾音上扬的“嗯？”，然后拧眉开始活动手腕做出“别拦我老子手好痒想揍人”的架势，澈也几口把饭扒完后把碗一丢，满脸傲娇的想要拔刀砍人。我无言的看着这两个颇像小学生干架的家伙，正犹豫着是该组织一下还是该继续看戏，就听到那个永远透着妩媚的声音传了过来：
“哟~一大早就见到了贵客呢~~澈，不能对客人无理。”
一边说着，那个骚包的女人就拖着艳丽的衣摆缓步从楼上走了下来，嘴角含着不多不少三分笑，路过澈身边时却眼神含着责备的看了他一眼。在自家姐姐面前，澈立刻乖乖收刀，但也不忘对着一脸得意的斑回瞪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一边带着“你个八嘎、八嘎”的潜台词一边有些郁闷的去添了碗饭，闷声蹲在廊边继续扒。
……你们可以再小学生化一些吗？
绯墨在一边忍笑忍得很难受，我看得也嘴角扭曲了一下，随后重重咳了一声掩饰住了快要崩坏的表情，认真的看向绯墨：“身为昨天的第一现场发现人，我们自觉滚来做笔录。”
“哦？”绯墨明显也是刚起床，此时也不忘整理头上的发簪，闻言挑眉冲我露出个“你还真敢说”的表情，“这件事，我想森小姐这么懂得察言观色，应该昨天就知道不该多问了吧？”
“真是对不住，经常性破坏气氛是我一贯的优点。”我面无表情的回望回去。其实如果是对于像辉一那一类的人，我知道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他们这类人太敏感很不好对付，问多了反而弄巧成拙；而如果是澈这种缺心眼儿，和绯墨这种永远都不按常理出牌的货，死缠烂打或许比较好。
果然，绯墨一听就掩唇笑了起来：“我就想，就这么算了可不是森小姐一贯的风格啊……但是怎么办呢，辉一大人说过这件事不准别人插手的啊……”
一边说着，她若有所指的看向我。我心里微微一动，面不改色的把这句话记了下来——果然，这事和妖狼族那边有关，而绯墨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双掌一合欢快的说道：“但是，如果是森小姐自己向别人问出来的，就不关我的事了~”
说着，她狡黠一笑：“昨天的小目击证人到现在都没说出一句话呢，森小姐要不要去审问一下？”
绯墨和澈没有跟上来，我和斑由一个女侍带着路，向着宅子深处走去。一边走着，我和斑一边整理着这件事：
“唔，昨天的话有四名死者，皆为不夜边缘区域同一屋的艺妓，死因为直接咬断喉咙毙命……”说道这儿，我停顿了一下，突然为自己用的某个动词感到不妥，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尸体残缺，有撕咬的痕迹，大概死后进行过分食。”
“而且当我们去的时候尸体还很新鲜，大概我们前脚到现场那家伙后脚就逃了，跑得倒挺快……”
“嗯，现场血腥味挺重，也没留下别的什么味道……而且很可能和最开始的袭击案的凶手为同一人，先前去警局那边去打听了一下，最近人类城里确实没有再发生袭击案了，大概是转移到不夜犯案了,而唯一的目击者……“
正说着，我们和那个女侍停到了一个房间前，那个女侍和我还挺熟的，此时有些担心般对我说道：“那个孩子从昨天到现在不吃东西也没说过一句话，大概是吓着了，你们一会儿说话也斟酌一下……”
她一起过来时端着一个托盘，里面装着些饭菜，打了声招呼后就拉开了门。里面的男孩听到声响后并没有转头，而是继续坐在唯一的窗户前面，仰着头呆呆的望着外面。他身上换了一身浅色的和服，柔软的黑发顺顺的搭在白皙的颈间，更显出一种清秀柔软感。
女侍端着托盘率先走了进去，看着里面原封不动的一个托盘，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默默的上前想换下来，而那孩子注意到了对方想过去的动作，瞬间警戒了起来，让女侍的一时停下了脚步有些无措。
我拍了拍她的肩示意把托盘给我，她点点头后就拉上门退了出去。而在她出去后，我和斑却一时无言的对视了一眼，随后，我有些讪讪的对斑说：“……会哄孩子吗？”
“……可能吗？”斑冲我冷哼一声，理所当然状的露出一脸“别跟老子讲什么怀柔，我可以把他再扔河里去”的表情。
的确，我和斑一个面瘫脸一个凶兽脸，一向对屁孩子是敬而远之的，但这时，我发现在女侍出去后，那孩子怯怯的望了我们这边一眼，然后明显放松了下来，一双眼睛开始时不时的往我们这边瞟。
“哟，小明，早啊。”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和表情轻松下来，但还是带着一脸的面瘫表情。而没想到男孩听到后，居然望着我很轻的“嗯”了一声。
“……要不要吃东西？”一见有门儿我松了口气，继续问道。男孩儿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向我们这边移了一小步，又停住了，有些犹豫的瞟向了斑。
其实这个年龄的孩子按理说表情应该都很纯粹，但可能是从小在不夜的原因，其实他望向我的眼神中有放松也有一种看不懂的东西，看向斑时，则是一种崇拜和胆怯。
“……我看那货喜欢你。”我面无表情的用胳膊肘捅了捅斑，本来就是被我硬拉来的斑一震，随后转过头一脸“所以”的很臭表情。
“别这样谁叫你昨天的言行如此邪魅狂狷宛如神祗……而且看起来正好拉了这孩子一把救他于深渊中……”我想起昨晚那个气氛融洽唯美一比那啥的画面，不忍虎躯一震。强咽下“快去卖个萌耍个帅搅个基那孩子肯定连祖宗老底都说了”，我拍了拍凶兽的脸示意他不会咬人，然后继续用一种诱拐的口吻道：“没事，过来。”
那孩子又犹豫的一会儿，然后小小的挪了几步，终于蹭到了我们面前。见我们没有其他多的动作，于是缓缓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我捏了捏斑的手示意他把表情摆柔和些，但无奈只收到一个白眼。一言不发的看着男孩吃完，我又等他缓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的问道：“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大概这句话他已经听了很多遍了，他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看看我又看看斑，然后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缓慢点了点头。
“昨天你有看到发生了什么吗？”我顿了顿，直指中心的问道。他愣了愣，然后低头磨了磨嘴唇，终于缓缓开了口。
“……昨天晚上我在学习礼仪，和美月子在里间里……”除去了当时的那种沙哑，他的嗓音听上去很是清柔，而“美月子”大抵是其中的一个艺妓，“……然后我听到外面突然很吵，结衣她们一边叫着一边往我们这边跑……”
“我和美月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美月子有些害怕，所以把我塞进柜子里藏了起来……”
“我一直躲在里面，然后就从缝里面看到……美月子她们全都……”
讲到这儿，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看起来有些想吐，但他还是坚持讲了下去：“再然后……那个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然后就匆忙离开了，我没被发现……”
“……”事情的经过和我想得差不多，但我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太对，但和斑对视了一眼，我还是继续问了下去：“你记得‘那个’长什么样子吗？”
“……我不知道……”他有些茫然的回想起来，“爪子很长，毛也很长，没有立着走路……”
“原兽型的吗？”我听到他的描述忍不住问道，却接到男孩儿茫然的表情。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面无表情的看向斑，对方眉角一抽，和我互瞪了一会儿后败下阵来。泄愤状的搂过我的腰使劲勒了一下，他站起来走到房间中央的空旷处，“砰”的一声变回了原型。
这个房间其实还挺大，斑变回去后也不是很挤。白色的巨兽动作懒散的舔了舔爪子，然后眯起金眸居高临下的看向我们，男孩儿却愣住了，呆呆的走到他跟前，眼中有满满的惊艳和迷恋：
“……好漂亮……”
一边喃语着，他一边恍惚着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斑的眼睛立刻危险的眯起，龇起牙打了个响鼻，我一见他那种下一秒就会一爪子把对方拍死的傲娇架势，马上安抚状的抱住他的脖子，他这才不情不愿的任对方怯怯的飞快摸了一下。
“‘那个’是不是长得像这个样子？毛很长牙很尖四肢行走……”我看着斑在一边瞪着被摸过的地方一脸要死要活，赶紧趁着孩子情绪还好继续问道。男孩儿愣了一下，然后看着斑皱着眉开口：“感觉有些像，但毛是灰色的，没这么大……”
顿了顿后，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像狼，但他又长着人的脸……”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僵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而记忆深处的一段突然拥挤着涌上脑海，压得我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斑眯着眼看了我一眼，这时，男孩儿又怯怯的开口道：“……我可以再摸一下吗？”
“……哦，随便摸。”
我愣了一下后回过神，然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斑一僵，凶狠的冲我露出“你还真大方”的表情，但还是配合的低下头一脸肉疼的又被摸了几下。
而我冲他眨眨眼表示“你是好人被你的粉丝摸一下又不会死”，但随后又沉默了下去，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而又陪了男孩儿一会，我和变回了人型的斑准备告辞了，男孩儿却很是不舍，抓着我的手仰着头问道：“你们还会再来吗？”
他的脸真的很漂亮，配上这种恋恋不舍的表情，看得我也不由心里一软点了点头。而他得到答复后很开心的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然后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有一瞬间的看不透，随后，他抬起头看向斑，语气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坚定：
“我一定会站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上的。”
这是那晚在河边斑和他说的话，闻言斑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但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随后勾了勾唇低低“嗯”了一声。
从房间里出来，我和斑顺着走廊往回走，一边走着我一边促狭的冲他眯眼：“得，我看那孩子已经彻底被你攻略了。”
他没回话，只是用眼角余光看了我一眼，然后突然淡淡说道：“不说这个，我看你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一边走着一边突然说道：“小明描述的那个凶手很像以前我……”
说道这儿，我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想回想起来：“……很像我杀的第一个妖怪。”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遇到妖狼族的光头的那件事吗？你冲破结界进来之前，我被光头逼得暴走了。”这件事我虽然和斑说过，但事实上我很讨厌回想起这件事和其中的人物。
我继续面无表情的边走边说：“当时我和一个妖狼族青年干了一架，说起来挺讽刺的，那货好像是光头的儿子，却血统混乱暴走得不成样子。”
——黑衣，头发很长，面孔惨白，獠牙外呲出，瞳孔充血，狼一般的长出皮毛和长爪的四肢，嗜血而原始的本性，和男孩儿描述的感觉很像。
“不过我比他还凶残。”我晃了晃头说得很轻松，“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我把他心脏挖出来捏碎时的感觉……”
“……够了。”一直沉默着的银白发男人突然开口淡淡说了一句，然后伸手握住我的手。
我顿了顿，随后也回握回去淡淡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这事儿，但脸上的凝重却没有消散下去：“不过这样的话，那个凶手很可能是妖狼族的，那么那个辉一和这其中的关联……而且如果他还继续犯案的话……”
说道这儿，我停了下来，拉住斑的衣领把他扯了下来对他说了几句话。他眯了眯眼似乎也在考虑这话里的可用性，最后冲我点了点头。
我冲他仰脸努力作威严状：“行，就兵分两路，我去继续套绯墨的话……唔你给我去办正事，别让我知道你泡姑娘去了……”
闻言对方很明显笑了一声，然后也没回答，只是挑着眉揉了一把我的头，然后就冲我摆摆手留给我一个背影先走了。
我勾勾唇，转身走上另一条转角准备去找绯墨。
然而还没走多久，我就突然看一团红毛儿直接从前面扑了过来挂到了我身上：
“哟~~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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