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位奉仪

    王婉君正要躺下,听此通报,便向侍女芳薇道:“让她们几位先在小厅用茶,稍候片刻,待我更衣后便来。”

    芳薇盈盈福身道:“是。”

    她出嫁前听母亲提起过,晋王府内养着几位奉仪娘子。

    王婉君虽然是从现代来的,倒也没有奢望过这个时代的丈夫身边唯她一人。

    毕竟是封建社会,总是做不到像21世纪的只能有一个配偶。

    这几位奉仪娘子大概是李治年少时,便从府内生的标致的侍女中挑选出的,充作李治的房里人。

    这大抵是唐朝贵族男子所必备的,在迎娶正妻之前,总要先放几个侍女在房里伺候,作启蒙之用。

    地位大约比普通侍女要尊贵些,但也不算是有户籍的正经妾侍。

    叹了一口气,她看向身边的青禾,吩咐道:“看来要重新梳头上妆了。”

    重新坐回妆台,王婉君见铜镜中的自己素面朝天,虽说肌肤若雪,眉眼似波,到底不太正式。

    第一次见李治的姬妾,总要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

    她轻抚鬓发道:“梳个大方些的发髻,妆容也不必过于艳丽,只求端庄些便好。”

    青禾和挽芳会意,便执梳擦粉,忙活开来。

    大约过了小半时辰,王婉君收拾利落,便带着青禾与挽芳二人到了前厅。

    几位奉仪娘子正在吃茶闲聊,便见屏风后有一柳眉星眼、粉妆玉琢的女子款款而来。

    那女子上身着竹青纬锦大袖衫,下面是一条百褶留仙裙,肩披绛色的绫纱披帛,墨发盘成反绾式的发髻,斜插金钗,侧戴珠花,手上还握着一把团扇。

    妆容美而不艳,与衣裙相得益彰,显得整个人端庄大气。

    瞧这通身的气派,除了新入府的那位太原王氏,便再没有旁人了。

    几位奉仪娘子甚为识趣的起身,纷纷向王婉君行礼:“俾等见过娘子,愿娘子玉体安康,平安喜乐。”

    王婉君站在堂上,略低头扫视过去,见堂下立着三位奉仪,皆是平头正脸,衣饰与府内其他侍女相比,稍显繁华。

    如果按照自己看过的那些古装剧的套路来说,她应该表现的和蔼可亲些,在李治姬妾面前圈一波好感。

    譬如,走下台阶亲昵的拉住她们的手道:“咱们都是姐妹,众位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吧。”

    但自己如果真的这么做,便会贬低自己的家世身份。

    就像柳氏常常与她说的,太原王氏的女儿,不可自轻自贱、自降身份。

    与姬妾姐妹相称,着实会折煞自己的身份。

    因此,王婉君只是略微抬手道:“起来说话。”

    端庄持重,凸显自己的主母风范。

    待到她在堂上的软垫跪坐下来,见那三位仍是低头立着,便温声道:“坐吧。”

    那三人入了座,其中那位身着绀紫齐腰襦裙的刘奉仪先开了口:“想来娘子初入府,对俾等尚不熟悉,容俾等稍作介绍。”

    王婉君淡淡点了点头道:“可。”

    这位刘奉仪似乎是三人中年岁最长的,颇有些经历,三言两语间便把她们的基本情况交代给了王婉君。

    除了她以外,从东侧过去,依次是郑奉仪和杨奉仪。

    郑奉仪性子温和,一直听着前座的刘奉仪说话,举止端正有度,看得出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杨奉仪在这三位中最显稚嫩,打扮也最娇俏,尤其是发髻上的淡粉簪花,更显年幼活泼。

    她们三人都是贱籍的俾子出身,正如王婉君的猜测,是在李治年少时便在房里服侍着的。

    三人虽一直服侍李治就寝,至今却未有人能生下儿女。

    “如今娘子入府,俾等甚为欢喜。本想着清晨便来拜见,又怕郎君同娘子进了宫,因此直等到现在才来请安,望娘子莫怪。”

    王婉君言笑淡然:“无妨,你们有心了。”

    大约又聊了半盏茶的功夫,王婉君感觉身上的疲乏又开始一阵阵的涌出来,便向青禾使了个眼色。

    青禾会意,双手放在腹前,向躺下三人道:“我们娘子才入府,给三位奉仪备了薄礼,稍后会着人送到各位的住处。”

    听闻有礼可收,三人皆喜,起身给王婉君行礼,见她没什么谈天的兴致,便有眼色的退下了。

    王婉君好容易应付了这三位奉仪,才能回到寝房休息。

    “娘子,小厨房方才着人来问,您现在是否需要用膳。”

    王婉君卸下头上的最后一支金钗,任由青禾替她宽衣,在榻上躺下,抻开手脚,长舒一口气,便觉得身子松快了不少。

    折腾了半天,眼下她恨不得即刻入眠,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还是等美美的睡一觉,再起来吃饭好了。

    思虑道这里,王婉君便回道:“没有胃口,让她们不必送饭来了,我要好好歇息两个时辰。”

    两人见她疲乏的紧,便替她掖好被角,不敢打扰她休憩。

    兴许是太过疲倦,王婉君这一觉竟沉沉的睡到了天黑。

    等到她迷迷糊糊坐起身的时候,便见屋内几处灯烛都燃着,可青禾与挽芳二人却不知去了哪。

    适时,有凉风透过纱幔吹进来,微冷。

    王婉君从木架上扯过一件挂着的衣服披上,穿好锦缎鞋履下了床榻去寻她二人。

    掀开房内的纱幔,只见外间那扇窗子开着,窗下是一张翘头案,她的郎君李治正借着案上的烛光,对窗读书。

    他看的认真,一手执书,一手斜撑着下巴,倒不拘谨着端正姿势,只是身子一歪,舒服的靠在案边。

    窗外是高悬的明月,皎洁的月光肆意洒入屋内,映衬出李治的轮廓明暗。

    王婉君不禁感叹:真是位俊俏的郎君。

    案上的烛火因微风拂过而晃动了一下,让正在读书的李治分了心,朝里间这边看过来。

    只见王婉君站在银朱纱幔前,松散着发髻,一身素净的单衣外披着一件大袖衫,粉黛尽褪,没有钗环装饰,借着月光的明净皎皎,如同月下仙子一般。

    李治薄唇轻启,温声问道:“睡足了?”

    王婉君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将身上的大袖衫拢的更紧了,朝他走近了几步道:“今日是贪睡了些。”

    李治干脆放下了手中的书,顺势将她揽在了怀里坐下:“午膳也没吃,现下不饿?”

    王婉君整个人被裹进他的怀里,温热的胸口与她的后背紧贴。

    心跳开始加速。

    他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畔撩拨着,逗得她痒痒的。

    王婉君极力控制着心中的那头小鹿,试图让它平复下来,不要在心中四处乱撞。

    但是她失败了。

    李治似乎察觉到她的异状,嘴角笑意更甚,又重复道:“不饿?”

    王婉君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眼下确实是腹内空空。

    李治握着她的手暖着,两臂微微向内收,又将她环紧了几分,道:“我也还没有用晚膳,不如让人做了送来,咱们同吃。”

    李治不待她回答,便起了身,朝门走去,隔着一道门吩咐外面的青禾道:“去让厨房做几道菜送来。”

    不多时,里间的板足案上便摆了几道热气腾腾的吃食。

    有炙羊肉、蒸猪肉、金黄的面饼,有水煮清笋、蒸藕片等几碟素食,还有一大碗香气四溢的鱼羹。

    这几道菜似乎是新婚那晚她同李治提过一句的,没想到他还真记住了。

    一抹绯红悄悄爬上了她的脸颊。

    李治牵着她在板足案前坐下,递给她一双翠竹筷子,道:“你的身子凉,先喝些鱼羹暖一暖。”

    “本来是要他们把鱼肉切鲙送来的,想着眼下是夜晚,娘子本就盗汗体弱,吃鱼鲙贪凉伤身,便让做成了热热的鱼羹,你尝尝。”

    李治用汤匙舀了一勺鱼羹送到王婉君碗中道:“此羹是由白腮鲈鱼的肉,加调料腌制去腥后,辅之几味素食,在鸡汤中慢煨而成的。”

    见王婉君还不动汤匙,他便单手撑着下巴,温柔的望着她,揶揄道:“怎的,还是要我喂吗?”

    王婉君这才回过神来,执起面前的瓷碗和汤匙,喝了一口鱼羹。

    除了鱼肉外,羹里似乎还有香菇、竹笋等物,还有姜丝、葱花既作为调味提鲜,又使得鱼羹外表更加好看。

    口感鲜滑滋润,鲜而不腥,不淡不咸,味道甚好。

    羹中香滑软碎的鱼肉入口,倒叫她的胃口开了不少。

    一连喝了两碗鱼羹,又吃了好些荤食,王婉君才用帕子擦了擦嘴。

    两人用过饭,命人撤下案上的残羹冷炙,便准备入寝了。

    新婚燕尔,李治娶了妻,自然不会回自己的寝房独睡。

    王婉君回到里间,嫌房内烛火微弱,便又让青禾去点了两盏灯。

    走近床榻,触碰到帷帐,只听得有什么在丁零当啷作响。

    王婉君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床帐上挂了一对鸟纹镂空银香囊。

    她伸手摸了摸,那香囊果然发出了丁零当啷的声音。

    李治解下身上的玉带,坐上榻道:“这是父亲赏的,共有金银两对,那对祥云镂空的金香囊我命阿平挂在我寝房床帐上了,这对银的便给你挂着了。”

    王婉君托住香囊,垫起脚闻了闻,镂空的小银球中透出一股清淡好闻的香味。

    李治牵起手,将她带到榻上。

    一室馨香,满榻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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