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从自己屋里出来朝秦妄那间房去的时候，刚巧被从楼下上来的穆寒给瞧见，对方嘴唇动了又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
楚辞挑眉道，“想说什么？”
穆寒：“你去哪儿？”
楚辞用下巴指了指秦妄的房门，“你瞎？你觉得我都站这儿了还能去哪儿？”
穆寒拉下脸，语气不善，“你老去找秦妄做什么？他可是凌霄门的人。”
楚辞故意道，“凌霄门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啊，说不定哪天我就……”
“楚辞！”穆寒提高声音警告他。
楚辞倚着门，眼底没什么温度，脸上却仍旧带着笑，“穆寒，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你——！”
秦妄本在屋内打坐，听见外面有声音时本不想理会，但偏偏是楚辞那个一刻都安静不下来的人，非要故意激得他那师弟与他闹一场似的，无奈之下只好开门去制止，但没想到，门一打开，倚在外边的楚辞就重心不稳地栽了进来。
秦妄面无表情扶住他，“有事？”
“有事有事，”楚辞笑道，“有点事情跟你说，那什么，穆寒，你就别听墙角了啊。”
穆寒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回自己房间了。
秦妄松开扶着他的手，越过楚辞去将门关上，再回身的时候，楚辞已经坐在了他屋里的桌前，自顾自地给倒了两杯茶水，招呼自己道，“来来来，快坐。”
这架势，倒像是秦妄来找他似的。
秦妄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下，把楚辞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水往旁边推了推，“说吧，什么事情。”
楚辞端着茶杯递到唇边的手停了停，目光在秦妄身上转了一圈，“你们何时启程回去？”
秦妄道，“入夜便走。”
楚辞笑了下，“倒是跟我们一样。”
秦妄道，“来找我只是为了问这事？”
“也不是，”楚辞终究还是没喝那杯茶，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不小的响声，他弯起眼没心没肺地笑，“怎么说也算一起同生共死过，临走前想跟你道个别。”
秦妄淡淡道，“不必。”
楚辞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那我可不管，话说了，那就算是与你道过别。你也别板着脸，烦你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以后也见不着了。”
秦妄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楚辞无所谓道，“就字面上的意思呗，反正现在魔物也抓着了，后面有什么事情，神秘人啊之类的，也应当是我师兄他们出来，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他这么一说，秦妄反而皱起了眉，神情看起来很严肃，“为何？”
楚辞盯着他的面孔，拖长了语调说，“怎么，舍不得我？”
“无论何门何派，年满十七后都需下山历练，接受百姓镇民委任，捉鬼除妖，你却为何……？”秦妄顿了顿，“莫非你有什么隐疾？”
楚辞：……噗。
他努力憋住了笑，故意拉下脸，摆出一副似乎被人戳中心事的伤心面孔，低叹道，“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的，本来我一直瞒着身边的人，哪怕是师兄也不知晓，你，你却……”
他抬手捂住脸，悠悠道，“罢了，迟早也是会有人知道的，我这样一直自欺欺人，终究是无用的。”
秦妄沉默片刻，低声道，“抱歉。”
楚辞长叹一口气，起身仰头道，“今日一别，恐怕再也见不到了，珍重。”
说罢，特别潇洒地背过手去，离开了秦妄的房间。
一关上门，楚辞终于撑不住，后背抵着房门笑出声，肩膀不住抖动着，几乎快要站不住地滑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啊这个秦妄，也太好骗了吧。
楚辞这么笑了片刻，觉得达到自己目的，在临走前把秦妄这个爱拿话堵人的给逗了一番，背靠着门缓缓了想要回自己房间，身后的门却又打开了。他一个没留神，直接屁股着地摔了进去。
楚辞：？
秦妄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耍我？”
楚辞：……
秦妄捏着他的后领把人拎起来，“嗯？”
楚辞支吾道，“不是，你怎么又出来了啊？”
秦妄从门框上撕下楚辞方才贴上去的噤声符，在他面前晃了一晃，“没了声音还有动静，你笑得整扇门都在抖，我是看起来像傻子吗？”
楚辞拽下秦妄还揪着自己后领不放的手，嬉皮笑脸想要混过去，“哎，秦大公子，以后也不一定见了，就别……”
“会见的。”秦妄说。
楚辞愣了下，“什么？”
秦妄重复了一遍，“会再见面的。”
楚辞心中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也不知道这人凭什么这么笃定，明明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只不过相处几天而已。
楚辞一直不喜欢，也不愿意交朋友，祁安算是个例外，毕竟十来年的交情，而且他人的确不错，一起玩的时候也挺开心，楚辞也是在跟他认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对祁安敞开心扉的。
至于其他的人……池默是师兄，况清尘是长辈，而穆寒是蠢狗，都不能被划分到朋友这一类里。
虽说御灵门也没有几个像秦妄这样样貌好，性格又能让楚辞觉得有意思的，但若是让他在玩笑之外多几分真心，楚辞倒有点不敢了。
秦妄又道，“希望下次见面，楚公子可以稳重一些。”
楚辞哼了声，“怎么，我现在很靠不住么？”
“不是。”秦妄盯着他，眉眼不知怎么柔和了许多，“只是许多话现在说不清楚，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向楚公子解释的。”
楚辞整了整衣领，下巴微微抬起，“行，那我等着。刚巧我还欠你一点银子，下次一并还上，你可别忘啊。”
这话说的，就像是秦妄欠他钱一样。
秦妄也不介意，点头道，“好。”
……
临别之前，还是见了一面。
两方少年互相拱手道别，就连穆大少爷也规规矩矩，礼貌有加的施了礼，当然，温胥除外。
他低着头小声与楚辞道歉，连话还没说全，就被楚辞挥手给打断了，毫不在意道，“不用放在心上，小事儿而已。”
温胥被他堵了话，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被岑楠解围似的给拉回了身后。
岑楠似乎对楚辞的印象很不错，笑容温和地邀他有空去凌霄门做客，反倒被楚辞笑着调侃了回来，“贵派最喜规矩周全之人，我向来随意惯了，若是真去了，反而给岑公子添麻烦。
岑楠道，“那就去师兄那儿，平日里没人敢去找他。”
秦妄斜了他一眼。
岑楠连忙补充道，“当然，还是得师兄愿意才行。”
楚辞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哎，秦妄，你知道我们灵山上是什么样子吗？”
秦妄想了下卷宗中所记载的描述，回答道，“灵山长年冬季，风雪不停。”
楚辞道，“这卷宗是十年前的吧？现在灵山已经有了春分了，虽然很短，但还是建议你有机会来看看，那儿的雪其实很美，有点像你。”
秦妄眉尖一跳。
穆寒也不顾忌自己昨日才于楚辞吵了架，拽着他的衣服疯狂朝他使眼色，低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丢死人了，还不闭嘴！”
楚辞拍开他的手，“怎么，实话也不让说？我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秦兄相貌出众，嗯……惊为天人！”
穆寒：……杀了我得了。
祁安憋住了笑，于池默安静在一旁看戏。
岑楠偷偷看了眼若是旁人这么说他会被甩脸色的秦妄，意外地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反而略有纵容的淡淡道，“下次见。”
楚辞冲他抱拳，“后会有期。”
……
“又受伤了。这次是为了什么？”
楚辞看着况清尘动作轻柔地帮他缠上了纱布，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来，“掌门心疼我，我也不敢随随便便让自己受伤啊，这次真是意外。”
况清尘笑着叹气，“你哪次不是意外？”
楚辞凑近了他一些，试探说，“那要不以后别让我出去了？”
“我已经很纵容你了啊。”况清尘捏了下他的手腕，无视对方故意嗷嗷喊疼的叫声，“你的同门师兄弟都是十七岁都下山去的，你却整整晚了一年，还不够？”
“哎呀，”楚辞感慨说，“若不是这规矩，我还真想一直都不出去。”
况清尘佯装要抬手打他，这小子非但没躲，反而往自己跟前凑了凑，颜色略浅些的瞳仁如琥珀般的蜜色，笑吟吟道，“那掌门打吧，出出气，我不怕疼。”
“不怕疼？那刚刚鬼哭狼嚎的是哪位？”况清尘睨眼看他，“你这孩子，让你说不愿意下山的理由又不肯开口，长老们若是问起我来，我总不能告诉他们，你想再多玩两年吧？”
楚辞不接话，只是笑。
况清尘将他伤口上的纱布系好，低声道，“旁人也就罢了，但如果是你的话，掌门还是知道缘由的。”
楚辞睫毛一颤。
况清尘嗓音温柔，缓缓道，“只是不知道我们楚辞，什么时候才愿意自己说出口。”
楚辞下意识道，“弟子只是……”
“不必解释。”况清尘道，“也不一定非得要同我说，只要你愿意开口，无论是谁都可以。”
“楚辞。”
“说出来就可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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