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在况清尘鼓励的目光下，缓慢地摇了摇头。
况清尘没有说话，抬手抚了下楚辞的发。
“可能别人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但弟子放不下。”楚辞垂着眼，略长的眼睫投下一片淡淡阴影，“您就当我是傻吧，我也没觉得非得……”
“我不逼你，但也没觉得这不算什么。”况清尘轻声打断他，“不过，你敢跟我打个赌吗？”
楚辞：“什么？”
况清尘盯着他的面容，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才道，“总有一天，你会自己说出来的。”
楚辞笑了下，“对掌门吗？”
“当然不是我。”况清尘将那些愈伤的丹药收起，“会有别人的。”
楚辞打趣道，“掌门是不是快要飞升了，想要替我算上这么一卦？”
况清尘回过神，抬手在楚辞额上轻轻敲了一记，“行了你，有你这皮猴子在这儿，我轻易也不敢走。”
楚辞捂住了自己的脑门，故意把脸皱起来，“您轻点……疼得要命。”
况清尘作势要再敲他，被楚辞连忙拦住了，赔着笑脸道，“不疼了不疼了，您想打多少下都成。”
“就是吧……弟子还是有个问题想问您。”
况清尘道，“又想说什么？”
“这次我们出去不是遇见了凌霄门的人么，您看秦妄是因为天资高才被收作了掌门的徒弟，但我天资又不怎么样，您……”
况清尘斜了他一眼，“谁说要收你做徒弟了？”
楚辞挺起腰板，“虽然您没说吧，但自我到御灵门以来，所有的东西都是您教的，怎么说也算半个吧？”
况清尘道，“既然都是我手把手教的，你却每次出去都带一身伤回来？还好意思说？”
楚辞哽住。
“再有下次，你就把孤云殿前长阶上的雪给我扫干净。”况清尘起身道，“行了，药记得换，马上到用膳的时辰，去五斋馆用晚饭，多吃点，出去一趟瘦这么一圈，真是……”
楚辞满脸笑容目送况清尘出门，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得知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道，“说不定是因为我招人喜欢呢。”
哎，等会儿，况清尘可没说赌注呢？
……
一进五斋馆，师弟们就拥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这次襄陵之行的细节，楚舜翊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问懵了，手一挥，高声道，“先吃饭先吃饭！”
“哎不是，楚辞，你好歹也说一点，我们可抓心挠肺一晚上了，要不是掌门不让去打扰你，我们甚至都想到孤云殿上了。”
“就是啊楚辞，大师兄忙着处理琐事，祁安说的不及你精彩，我们只能来问你了。”
楚辞疑惑道，“怎么不去问穆寒？”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们与穆寒向来是玩不到一块儿的，他是凤夕长老的徒弟暂且不提，凭他的家世与脾气，其他师兄弟也不太敢去找他。
楚辞道，“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去问他呗，他什么都知道，而且有一段我进了幻境中，还是穆寒在外边，你们不知道，他斩杀魔物起来那叫一个神勇，以至于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他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都吓了……”
“楚舜翊！”坐在靠窗一侧的穆寒终于忍不住出声喝止，细心的话还能看见他耳廓泛起的粉色，估计是从未听过楚辞这样夸他，整个人都有点不自在了。
更何况，什么破破烂烂！只是稍微有些破损而已，说的那么夸张！
趁着众人发愣这机会，楚辞连忙走到祁安那桌上坐下来，长腿一跨坐到长凳上，“哎，今天吃什么？有蟹黄虾盅么？”
“有有有，”祁安笑道，“掌门特地吩咐五斋馆今日要做的，天不亮就到山下去买蟹了。”
他说着，将面前两个瓷白小盅推到楚辞面前，“我的那份也留给你了。”
“没事儿，你吃你的。”楚辞侧过身赶人，“哎，你们也都别站着了，都去吃饭去，这么多人看着我我可吃不下，要真想问，等我吃完了再说。”
众人这才散开，纷纷去盛菜打饭，有关系好的，知道楚辞喜欢吃蟹黄虾盅，还把自己的塞了过来，被楚辞给拒绝了，笑眯眯道，“多了我也吃不下，五斋馆做这道最是拿手，难得吃一次，就别客气了。”
对方还想再说，被楚辞给打断了，“行了，别说了啊，都我吃了那就没意思了，下次下山你请我下馆子成不成？”
祁安打趣道，“下山？你愿意去？”
楚辞：……
那师弟难得看楚辞吃瘪，也忍不住跟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请客下馆子没问题啊，既然楚师兄这么说了，下次再喊你下去玩可不能拒绝了。”
等到师弟走了，楚辞才拿着汤匙敲了敲祁安面前的碗，“过分了啊。”
祁安故意装傻，转移话题道，“伤怎么样了？”
“没事，我皮糙肉厚的，过几天就好。”楚辞压低声音道，“哎，等会儿咱俩怎么溜？”
祁安道，“不跟他们讲讲了？”
“不是，讲啥啊，就那点子事儿，搞得我跟说书先生似的。”楚辞道，“让穆寒跟他们说去。”
祁安环顾了下四周，“我看你是溜不了。”
楚辞抬眼看他，“怎么？”
祁安道，“这一圈人都盯着你呢。”
楚辞：……
祁安憋住了笑，“反正你今天这说书的活计是没跑了，也好给师弟们展现下你的口才，别吝啬呀楚舜翊。”
楚辞叹气，“早知道那盅吃的就不拒绝了。”
……
“我就跟秦妄一同入了幻境之中，接下来么……你们问穆寒吧。”
众人齐刷刷地把脸转向穆寒。
穆寒：……
他咳了声，“你们看我做什么？”
楚辞不怀好意道，“穆寒，说说呗，我听祁安说你那时可勇猛了，顺便把你救我那段也一起给师弟们讲讲。”
师弟们嘶地倒抽一口凉气，看向穆寒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佩之色，毕竟那长毛兽状的魔物，谁看了不做噩梦，穆寒平日里看起来心气高不爱搭理人，实力还真是没得说，更何况他居然还救了楚辞，要知道他俩关系一直不怎么样的。
穆寒结巴了下，“没，也没什么，就楚辞跟秦煜宁入了幻境之后，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了许多魔物来袭击我们。”
方才那个要分楚辞吃食的师弟追问道，“那救了楚辞呢？怎么回事？”
穆寒将目光投向楚辞。
楚辞朝他抬了抬下巴，“你说你的，看我做什么。”
穆寒第一次被这么多师弟们围着，心底觉得不自在极了，更何况他没觉得那天救了楚辞是多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事情，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就，有一只魔物一直躲在暗处，趁我们精疲力尽的时候想要偷袭楚辞跟秦煜宁，我就去把那个魔物给……嗯，其实也没什么。”
楚辞严肃道，“祁安，你来补充。”
祁安清了清嗓子，“当时我们差不多都灵力透支了，而且在离楚辞较远的地方，穆寒离得稍近一些，但因为先前斩杀魔物，几乎是我们当中最累的那个，但他还是硬撑着去救了楚辞。”
他做了个手势，“就拿着剑那么一挥——”
师弟们齐声感叹，“哇……”
穆寒的耳尖红得似乎要滴血一般，疯狂朝楚辞使眼色。
楚辞佯装看不见，继续道，”因我与秦煜宁呆在一块儿，所以等于穆寒也救了凌霄门掌门的首徒。”
师弟们哇地更大声了。
祁安乐得不行，难得见到穆寒这样窘迫的模样，恨不得立马起身走人似的，满脸的不自在。
直到众人纷纷散去，穆寒才喊住了搭着祁安肩膀欲离去的楚辞道，“你没必要这样。”
楚辞挑了下眉，“我哪样了？”
穆寒道，“就是我拦住了那个魔物……”
楚辞打断他，“你没做？”
穆寒愣了下，“什么？”
楚辞道，“既然你做了，为什么不能说？”
他无奈笑了下，“你不会觉得，就因为我不喜欢你，咱俩看不顺眼，我就会对这件事视若无睹？”
穆寒道，“但无论是谁，当时都不可能袖手旁观的，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是吗？”楚辞反问了一句，又道，“当时温胥就在我们旁边，但是来救人的是你。”
穆寒不知该怎么辩驳，温胥的行为的确令他不耻，可穆寒也没觉得自己过来救楚辞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楚辞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继续道，“但凡你心思恶毒一点，当时就可以袖手旁观，而且不会有人怪在你身上。”
楚辞深深看他一眼，调侃语气笑道，“以前我最喜欢凤夕长老的爱憎分明，今日看来，似乎我向他学的还不错？”
他揽着祁安脖颈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轻松道，“走了走了，又下雪了，你用灵力凝伞吧，我懒。”
祁安无奈笑道，“我看你自夸的时候还是蛮行的。”
楚辞：“嗨，哪儿就是自夸了，我……”
他后面说了什么，穆寒已经听不清了，视野里的背影渐渐融进毫无预兆的大雪里，一盏鸿灵灯漂浮在半空，晃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凝成一点金色的光芒。
穆寒攥紧了拳。
明天……明天，他就下山去调查楚辞当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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