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漫长的夜，这个令人觉得索然无味的夜，这个一切谎言都被戳穿却伤痕累累的夜。
陈肆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陈肆的生日，也是余迦和顾来约定好去看演唱会的日子。余迦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可是陈肆就在这里，她压根跑不出去，也没法跟顾来去看什么演唱会。
一大早，陈肆便开车带余迦了蛋糕定制中心，服务员很热情拿来制作蛋糕的单子。
余迦因为跟顾来违约，这时也烦得很，没心思去看，将单子丢给陈肆，语气稍微好一点：“你看看你想做哪个？”
他不语。
他最喜欢，最深爱的人，对待他的生日，却是这么随意，就像是随手可以扔掉的垃圾。
他也没心思去选什么蛋糕，指尖随意在单子上点了点：“就这个吧。”
余迦瞥了眼他选好的蛋糕，走到做蛋糕的区域坐下。
过了不久，服务员拿着做蛋糕的模具和奶油走过来，笑容礼貌：“小姐，想必是你男朋友的生日吧？你们两个很配呢，给您男朋友说句生日快乐吧。”
这是她们蛋糕店做蛋糕的必须环节，余迦陈肆也不例外。
余迦抿抿唇，刚想要软软地答应一声，脑子里却忽然闪过顾来那张脸，她脸色冷了些：“他不是我男朋友。”
气氛瞬间由暧昧直速下降，不远处响起哒哒的脚步声。
陈肆站在不远处，被笼罩在背光处，显得整个人高高瘦瘦又阴森，他面色冰冷又阴沉，眼里冰凉一片，天寒地冻。
服务员尴尬地不知做什么好。
余迦耸耸肩，端起桌上准备好的咖啡抿了一口。
“没关系。”陈肆勉强勾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走了过来，在余迦身边坐下。
他抬眼看向服务员：“这个环节取消吧，不必了。”他确实，连余迦真心的一声生日快乐，都要不到。
徒手伸出就想要的东西，总是得不到的。
服务员抿抿干燥的唇，将模具奶油等东西放到小圆桌上，急匆匆地说完：“祝你们制作愉快”后就跑走了。
她走到几个服务员堆里，声音很小：“那桌的女生长得怪漂亮，可是性格一点都不好。她旁边的那个帅帅的男生真的好可怜啊。”
几个服务生一同看去，陈肆坐在那里拨弄模具，将准备好的蛋糕胚一层一层放好，余迦坐在旁边托着下巴冷眼旁观，不时捋捋头发。
是陈肆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将蛋糕做好的，最后余迦也只是将奶油挤了几朵在上面作为装饰。
那是个极其普通的蛋糕，上面的奶油挤得歪歪扭扭，很丑，可少年人眼眸里有了笑意。
服务生看得心酸，背过身去不敢再看，然后她听到一声极为柔和的声音：“余迦，谢谢你。”
她转过身去看，那少年眸子里满是漂亮妩媚的少女，眉眼温柔。
她直接捂着唇哭了出来。
太心酸了。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样卑微的男生？
她们都看出来了，这个女生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少年人，可是少年人为什么可以这样从容对待这份不喜欢？
她抹抹眼泪，拿出一个盒子，走过去放到陈肆面前的桌上，努力挤出礼貌的笑容：“生日快乐，先生。你可以将坐好的蛋糕放到这个盒子里带回家品尝。”
陈肆笑笑。等来的一句生日快乐，竟是一个服务员礼貌的问候。
他看向余迦，她早已等的不耐烦，精致的眉头紧蹙，对上他的视线：“走吧走吧？”
“嗯。”陈肆轻轻应了一声，将蛋糕装到盒子里。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蛋糕店的服务员终于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在心里祝这个模样俊朗的少年，能获得他的幸福。
也或许……
他再也无法获得，那份他一直想拥有的幸福。
＊
一路无话，陈肆将蛋糕随意丢到后座，开车回了家。
做个屁的狗屎蛋糕。他一点都不想吃。
他只是在意余迦会怎么做而已，可她什么也没有做。
更加敷衍，更加冷淡，也更加不屑。
他按了几下密码锁，门“咔”的一声打开，余迦跟在他后面，没动。
陈肆疑惑回头，眉眼间透着疲惫。
“怎么了。”他询问，想要拉余迦的手腕。
余迦抬眸看他：“你不是说……放我走吗？”
陈肆顿住。
她竟然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
“今天一天，都是我生日。”他淡淡开口，绕过她白皙的手指，攥住她的衣袖，向门里一扯。
他森冷声音响彻她的耳边：“今天乖乖陪我。”
余迦，这都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不要再这么迫不及待，乖乖听我话，我放你走。
说着陪陈肆，也是没有交流的。
余迦就这么看着他胡乱扯开蛋糕的包装盒，将里面已经没了蛋糕形的乱七八糟的蛋糕拿出来，放到桌面上。
那蛋糕，余迦记得，它刚做出来时是很好看的。
她看着他拿出切蛋糕的小刀，气定神闲地慢慢切着蛋糕，再拿叉子叉起一点往嘴里送。
陈肆也给她切了一块，是蛋糕里算最完整的，上面还点缀着几块水果。
她吃了一小块奶油。
很甜，甜的发腻。奶油在她嘴里慢慢融化，化成一滩甜而腻的水。
她吃了几口就不打算再吃，偏头看向陈肆，他慢条斯理地吃着蛋糕，尽管他面前的蛋糕已经歪歪扭扭没了蛋糕的样子，他仍优雅尊贵，吃蛋糕的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的气息。
她想想也是，陈肆本就生在贵族。
余迦看看表。
——下午三点。
可陈肆无动于衷。他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优雅叉起蛋糕，她一直看着他，看着他将那一大块蛋糕缓慢吃光。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她不自觉间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醒过来，再次抬眼望过去的时候，陈肆已经吃完了。他望着窗外，很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余迦站起身，笑意温柔似水：“陈肆，我要走了。”
他没有理由再不放开她。
“嗯。”他没有回头看她，下颌线绷得很紧，线条锋利流畅，声音很轻，似乎怕人发现他话语里带着的强烈的情绪。
她什么也没有拿。她的衣服，洗漱用具，她都抛弃了，容它们安安稳稳待在这里。
余迦轻手轻脚起身，往门口走。
她很难形容这是什么感觉，她有点儿窒息，可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她的手挨到门把手那一刹那——
她听到陈肆说：“你还没有，跟我说生日快乐。”
她错愕，回头看他。
陈肆的眸子也定在她脸上，没什么笑意，勉强的笑意也没有，表情淡淡，可她注意到他紧抿的唇。
余迦终是心里软了软，莞尔轻声：“阿肆，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万事胜意。陈肆就当她说的是这个意思，而不是一句平淡的，没有任何起伏的，生日快乐。
在她关上门那一刻，陈肆拿过旁边的垃圾桶，将胃里一团又甜又腻的蛋糕尽数吐出来，咳得满脸通红，薄唇很是苍白。
兴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玩命一样吃蛋糕，也只是为了拖住时间，能让余迦稍微留久一点。
生日快乐么。
不。他不快乐。
他想死。
只有余迦是他的光，余迦走了，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可是他想让他的光快乐。他让她去找她深爱的那个人了，可到头来她待在他身边一年，深爱的人依旧不是他。
他又陷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又陷进深深的泥潭里。
而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拉他一把。
陈肆扶额，靠在沙发上。
皎洁的月光偷偷潜入空荡的房间，在陈肆脸颊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照亮他眼尾那一点点晶莹的水痕。
余迦。
再也不要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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