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酒过三巡,顾蓁蓁也陪着喝了不少,眼前开始有些眩晕,才要将杯中剩余的酒一并饮完,就被一只手逮住了手腕。
“你醉了,别喝了。”
容毅说这话明显带着浓浓的警示,指腹轻压下她手腕,另只手不由分说就将她手中的酒杯拿走。
顾蓁蓁头晕得厉害,一时之间觉得嗓眼都干得冒烟,忍不住对容毅嘟囔,“可我渴。”
容毅望了她一会儿,只好吩咐宫女去端些茶水来。
顾蓁蓁难受地揉着额头,等宫女端来醒酒茶给她喝了之后,她才感觉神志清醒了些,扯着沙哑地嗓子,轻轻地唤道:“殿下……”
容毅垂眸望她,眸里似有情意涌动,垂在身侧的双手握了握,出声训她,“起先就让你少喝,瞧你这醉得不清醒的样子。”
不清醒?
顾蓁蓁摇了摇头,“我清醒得很。”
容毅嗤笑一声,对她的醉话压根没放在心上,还将她偷偷摸酒杯的手拍回去。
秦皇后这时别有深意地扫了眼席间众人,目光最后回到身侧的皇帝身上,开口便道:“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不知当不当讲。”
皇帝正陪着南淑妃说笑,闻言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淡了下来,回头望向秦皇后,“皇后有话不妨直说。”
秦皇后笑,“臣妾瞧着,靖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为他挑选一个合适的太子妃了。”
皇帝倒是对她的心思感到有些意外,“你且说说看。”
以往皇后也曾为太子相看过不少世家名门的贵女,但总是挑挑拣拣,觉得她们都配不上太子。唯一她觉得合适的顾家女儿,现在也许配给了老三。
而今时她特意当着所有皇亲宗室都在场的时候说这种话,莫不是看中了宗室哪家姑娘?
秦皇后抿唇笑道:“臣妾觉得,南郡侯的女儿就不错。”
原本热闹的大殿里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纷纷停下杯盏,屏息凝神地望向上首的帝后。
皇帝稍稍挑眉,脸上露出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你说的是安阳?”
“正是。”
满殿众人都被皇后这一句话惊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谁不知南郡侯膝下儿子不少,女儿就这一个,自是当作宝贝一样护着疼着,怎么会送到宫里这种吃人的地方来?
当事人安阳翁主也一样被膈应得不行,连忙望向南淑妃,娇声唤道:“姑母……”
顾蓁蓁此时的酒意醒了大半,瞧见秦皇后那势在必得的神情,不免为安阳翁主捏了把汗,“殿下,你觉得陛下会答应吗?”
容靖身为太子,有事情是该争一争,可但凡做过了界,皇帝恐怕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容毅轻轻颔首,顺应她的话道:“父皇当然不会答应,南郡侯是什么人,连父皇都对他敬重有加,又怎么会任由皇后觊觎安阳。且不说安阳性子刁钻,夫君是何身份她根本不在意,即便是太子她也看不上,万事只要她不点头,皇后就算说破了天也没用。”
“那就好。”顾蓁蓁呼出一口气,随手端了只酒杯。
容毅眼神瞥在她纤白细腻的手指上,出声冷然道:“不许再喝酒了,渴就喝茶。”
这人还真是……管得宽。
顾蓁蓁不耐烦地撇撇嘴,伸手去端了茶杯。
南淑妃在听出安阳翁主话语里尽然都是拒意时,就朝皇帝笑了笑,道:“陛下,此事依臣妾愚见,安阳性子鲁莽,只怕担不得太子妃的重任。”
安阳翁主连忙附和,“是啊陛下,往日您最嫌我厌烦的,如今我哪里做得了太子妃,就算是皇后娘娘抬举,可我也知道自己斤两的。”
只要她不松口,皇帝也勉强不得她。
于是皇帝转头看向秦皇后,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皇后你也看见了,安阳这孩子平日里就闹腾得厉害,根本不是块当太子妃的料。”
安阳翁主又点点头,“对对对。”
被拒绝得这样彻底,秦皇后脸上稍显尴尬,片刻后换上了笑脸,对安阳翁主笑道:“安阳,本宫看重你,是真心觉得你和靖儿匹配的。儿女婚事自是要慎重再慎重,本宫早就派人去同你父亲商议过了,他也觉得靖儿不错,就看你的意思了。”
众人均是愣了下,谁还能听不出皇后此时的意思。
她已然和南郡侯知会儿过,如今就等安阳翁主来点个头,往后太子妃的位置,乃至一国之母的后位,就算是稳稳攥在安阳翁主手里了。
可安阳翁主却超乎他们的猜想,她对太子妃的身份完全嗤之以鼻,走出席位站在秦皇后面前,开口便道:“娘娘的好意安阳心领了,可安阳眼下并不急着嫁人,太子殿下也早已心有所属,安阳岂能做那等夺人所好之事。再说了,就算我父亲应了娘娘的话,我可没应,所以这口头承诺也当不得真,还请娘娘为太子殿下另觅人选。”
南淑妃见状也出声打了个圆场,“皇后娘娘早该跟安阳知会儿一声的,瞧把安阳吓得,太子婚事乃国家大事,娘娘也该提早与陛下商议一番的。”
秦皇后:“……”
哪里来得及商议,只怕还没开口就被打回来了。
她也是没想到安阳翁主脾气这么硬,连句缓和话都不会说,直接把她拒绝得彻底。
此时坐在下首的容靖脸色要多难堪有多难堪,从一开始他瞧见自己母后当众提议,虽然惊讶此事太过于突然,但也以为多少有些把握,竟没成想丢了这么大一个人。
当下他也不好再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只得起身对皇帝拱手道:“父皇,儿臣暂时还不想娶亲,您就当母后她一时醉酒说了胡话,冒犯了安阳翁主了。”
他余光不经意间瞥到安阳翁主,她却不屑与他对视,转瞬便移开视线。
容靖面色羞得涨红,偏也不好在这种场合发作出来。
皇帝随意摆摆手,就当此事是皇后醉酒后的胡乱言语,为护着安阳翁主的清誉,还下令以后不许其他人再提起今日之事。
安阳翁主和南淑妃互相对视一笑。
皇后和太子碰了一鼻子灰。
接下来的宴会众人免不得小心翼翼一些,生怕稍微做错事,就被上头早已生出嫌隙的帝后拎出来杀鸡儆猴。
宴会散时,顾蓁蓁已然晕得不甚清醒,等所有人都走了,她才扶着容毅站起来,晕晕晃晃捂着头喊难受。
容毅一手搀住她胳膊,一手替她提了提裙摆,发觉她醉得实在厉害,“先别睡,等回去了再睡。”
顾蓁蓁一把推开他,坐下来掀开裙摆揉了揉脚踝,瘪了瘪嘴道:“脚好疼,我走不动了。”
旁边萱草和凑过来的安阳翁主面面相觑,见这情景实在尴尬,安阳翁主不由瞪了眼容毅,“看什么看啊,都怪你没管好嫂嫂,人都醉得这样了,你快抱她回家去啊。”
容毅默了默,瞧也不再瞧安阳翁主一眼,也不顾殿里还有其他人在,蹲下身去将顾蓁蓁打横抱起。
但顾蓁蓁非常不老实,容毅耐心地低声哄了哄,她才乖巧地任他抱着。
出了承乾宫,外头夜色深浓如墨,容靖站在阶前等着容毅,不料却瞧见他抱着顾蓁蓁走出来,甚至还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搭在顾蓁蓁身上。
“皇嫂这是……”
他面上故作惊讶,目光扫过顾蓁蓁因醉酒而酡红微醺的小脸,最后落在她紧抿的嘴唇上,她口中似乎还轻轻唤着容毅的名字。
容靖酸得心里冒泡,故意挡在容毅面前,问道:“皇兄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在怪罪孤刚才没来得及替安阳翁主说话。”
容毅眉眼清冷得很,懒得搭理他,只寒声道:“还请太子让路。”
安阳翁主看不惯容靖这样欺负人,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满都是鄙夷,“太子殿下还是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面孔吧,有事改日再聊,没瞧见我嫂嫂醉得不清醒,正要带她回家嘛。”
容靖旋即摆出储君的架势来,“安阳你莫要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怎么了,你有本事去陛下面前告我啊。”安阳翁主根本怕他。
容毅怀里的顾蓁蓁突然动了动,手指揪着他衣襟,嘴里嘤咛道:“容毅……我头好痛……”
“马上就回去了。”容毅声音柔和地安慰她,再抬眸看向容靖时,眼中情绪却寒冷得吓人。
容靖被他看得心底发毛,先一步解释道:“孤是念着宴会刚开始时,皇嫂她被宫女撞的那一下子,不知道伤得重不重,所以才特地等在这里,想关心一下皇兄和皇嫂。”
“不劳太子关心。”
容毅耐心耗尽,抱着顾蓁蓁绕开路,径直离开了承乾宫。
容靖一再被拂了颜面,面色已然铁青。
偏偏安阳翁主临走时还要呛他几句,“太子殿下可真是多管闲事,我嫂嫂受不受伤关你什么事,她现在是我三表哥的发妻,你瞎操什么心,你要是再敢胡乱惦记我嫂嫂,我就去找陛下告你的状,让他瞧瞧堂堂太子居然也会觊觎自己的皇嫂。”
“你……!”
“我说的是事实。”
安阳翁主摊手耸肩,故意说大声让殿里收拾宴席的宫人们听见。
容毅抱着顾蓁蓁一路出了宫,将她放下马车上,她刚躺下就开始嘤嘤咛咛地叫唤,“容毅我好头痛……还想吐……”
“早知道就不让你喝酒了。”容毅对她这样耍酒疯的娇气样子束手无策,索性把萱草叫到马车上来照拂她。
顾蓁蓁晕晕乎乎地喊着容毅的名字,后来急了就骂他,怪他不让自己喝酒。
萱草一边给她擦汗,一边自己被吓得冷汗直流,恨不能把自家小姐这张嘴捂上。
人家三皇子不辞辛苦地抱了她一路,她就这么当着面骂人家,人家得多冤枉啊。
容毅坐在旁侧,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但低头瞥见顾蓁蓁紧皱着眉头,十分难受的模样,心口那股堵意又缓缓消失了。
也亏得她现在是醉着,要是白日里清醒着的话,她哪敢说他半句不是。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