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党中,与森鸥外互相看不顺眼的势力愈发微弱,最近总是做出一些使人心烦但是又不能真正发火的事情,譬如从下层不断涌现谣言——明珠从来都不在冰天雪地,而是被收拢在偏僻森林被深夜欣赏。

    知道兰堂的寒症,森鸥外的诊所位于荒凉郊区的人士,稍一思忖,便知道这句无头无尾的话意有所指,但是却没人挑明。兰堂和大岛美江的好友知道这是上层的纷争,碍于局势和地位他们只能阻止周围人继续传播,效果却微乎其微。

    千百年来,人们总是热衷于绝世美人的风流韵事,尤其是涉及到性与权利,就更加兴奋,唇齿翻转间流传芳名。森鸥外和大岛美江有情一事无论真假如何,这些人并不真正在乎,无视森鸥外在组织内的权势,他们在私下揣测三人的关系,终于被大岛美江亲眼撞见。

    背挺直站在阴影里,大岛美江面无表情地听着污言秽语。在两人编不出像样的情节后,她像幽灵一般,轻悄悄走到二人背后,快速拍了其中一人肩膀,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望着那两人条件反射般掏出来枪对着她。

    这两人估计十有八九刚刚的话被她听见了,一边准备收枪一边准备想该如何圆场,却发现什么动作都来不及,被飞快打翻在地,只能蜷缩身子,痛得只能呜咽,暗想这女人下手狠辣,专往人体脆弱处动手。听着耳边女人笑着离去,清脆的高跟鞋脚步声一下下仿佛重重踩在他们的受伤处。

    然而两人知道这苦果只能自己往下咽,不能指责这位被首领信赖的女士,毕竟组织的三条铁律其中之一是——

    受到攻击必要加倍奉还。

    大岛美江在组织地位比他们高,又主动和他们打招呼,结果被枪口指着额头,这可是大不敬的攻击行为。

    被教训的事情从两人口中流传开,当然,省去了他们口中的污言秽语。

    一次任务结束后,在酒吧兰堂听着朋友们说起这件事情,“大岛桑性格温柔,没想到生气的时候下手这么狠,这两个人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星期。”

    旋转装满苦艾酒的方形玻璃杯,兰堂睁大眼睛观察不同角度下它的颜色在昏暗灯光下的变化,直到被坐在一旁的朋友搂住肩膀,洒下一些酒落在条纹简单的木质桌子上,他兴味索然做出回应:“是那两个人活该。”

    他回想起那天打完人大岛美江的模样。

    刚一进屋,还没来得在玄关换鞋,兰堂就被大岛美江扑倒在地上,女人把头闷在他怀里,不快地抱着他,小声嘟囔着好烦。

    他一瞬间想起最近流传甚广的小道流言,这件事情一传到两人耳中,他们立马沟通,达成共识——这些都是敌对派散播的谣言,不用在乎。虽然这段时日外界流传之声不绝入耳,但对他们来说只是让人心烦。只要不作回应,过段时间这谣言总会被新的刺激消息代替,因此他一瞬间否决她被流言气到的念头。

    “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知道她对人脾气一向很好,平时出去约会,总有一些小孩子跑到他们身边,大声叫着姐姐真漂亮。有次一个娇气小孩抱着她的腿,哭着不愿意让她离开,她也没有不耐烦,笑眯眯地把人哄开心后才拉着他离开。相处大半年,除了那次他和森鸥外打了一架,他根本没见过她生气过。

    她安静地窝在他怀里,片刻后才说自己把两个组织成员打伤。

    整理两人头发的动作一顿,兰堂迅速看了她一眼,女人脸上一贯的笑意荡然无存,嘴也轻轻抿着,一副不快样子。

    大岛美江想起今天听见的那些污言秽语,她本不想和这些渣滓计较。这个世界是有阶级的,尊敬推动世界进步的人,呵护安稳度日的人,而那些破坏稳定的人没有存在价值,她就是这么认为。她大可不必对这些人的话那么生气,他们在她眼中都是已死之人,可是当她听见——这个女人不是什么正经人,要我说,她母亲就是知道她长大以后是这样子才把她丢到孤儿院,她就知道这些人需要一顿教训,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当兰堂听见女人皱着眉头厌恶地说出这句话时,微微睁大眼睛,乌鸦那边调查显示她不是孤儿院的孤儿,她根本没有必要对这句话大动肝火,他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要我去教训他们吗?”

    大岛美江一下子笑了出来,她亲吻他的唇,然后站起来说:“谢谢你,但是他们大概一个星期都要躺在床上,我已经给他们教训啦,所以你就不要再去得罪人了,毕竟你们都是同事。”她和他说这件事情,是避免因它造成不应该有的心结。

    兰堂轻轻地笑了起来,被女人从地上拉起来,他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她太过温柔,连教训人都和棉花糖一样柔软。那两个人的话实在冒犯,如果是他,一定会除掉二人,有些人不会说话就永远不要说话,泥土和石砖是他们最好的倾听伴侣。

    可他哪里知道,女人教训这两人时候,专门往一些暗伤地方去,常年累月的战争生涯让她能快速判断一个人的暗病在哪,这次给他们的教训后续无穷,她怎么可能只让他们躺一个星期就了事,如果这些人运气差,伤好后立马被派去做任务,暗伤发作疼痛倒在战场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兰堂,你就不能婉转一些吗?”一旁的同伴听见他说这些人活该,立马大笑起来,假惺惺地告诫他:“小心又被约架。”

    “那就让他们来吧。”他不屑地一口饮尽苦艾酒,然后讥讽地说:“我不介意让他们一直躺在床上,被政府发放社会救助金。”

    黑帮人士被政府发放社会救助金,真是天大的笑话。于是大家都哄笑起来,被旁边喝酒的人侧目。

    听着手下汇报的兰堂的话,敌对派的领头人看了一眼穿着白衬衫的太宰治,他正盘腿坐在窗户旁边的红色沙发上,一脸紧张地玩着手里的游戏,对他们这边没有丝毫的反应。

    “太宰君,看来你散布的谣言根本没有任何成效。”

    皱眉看着游戏人物死掉,发出哀嚎,太宰治倒在沙发上,房间中安静片刻,在这位大人物耐心终于要耗尽时,他猛地起身,在纱布未曾蒙住的地方能明显看见他露出一个笑脸,他歪头,一轮弯月从干净的窗面折射出晦暗光线打在他的侧脸,“至少我们确定了一件事,森鸥外的学生——大岛美江一定——不是孤儿,十四岁之前她的母亲存活于世。”

    那两个被打伤的蠢货最开始还支支吾吾,不肯说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太宰治回想起那两个人被人教训的鼻青脸肿,才肯吐露真言的样子笑了起来,继续道:“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想拿她母亲做文章?”这位成年人皱着眉头说:“按你所说,她母亲已经死了。”

    他从沙发上蹦起来,跺了两下脚,歪头道:“有时候人死了比人活着更有价值。”

    您根本不是森鸥外的对手,只能欺负他的学生来泄愤。从长长的走廊往家走,黑云缓缓遮挡半截残月,清辉光线逐渐微弱,烛火幽幽像女妖舞动柔软的细腰,太宰治笑着一步步踏在柔软的白毛地毯。

    “所以您注定只能成为王座下的骸骨。”

    关于森鸥外一派的谣言层出不穷,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指名道姓的消息——大岛美江的母亲是被她害死的。具体是说,她的母亲因她难产而死,因此父亲在她有记忆的时候把她抛弃到孤儿院,所以她才这么依赖比她年长十岁的森鸥外,被大岛美江教训的两人当日说的话不知怎么也被流传出来,当做佐证。

    在诊所里,只有大岛美江和森鸥外时。

    第一时间得知这个谣言,忍耐不住情绪,大岛美江气得脑袋发昏,准备将桌子上的玻璃仪器全部扫到地上,被森鸥外急忙拉住手阻止,她眼圈发红,全身颤抖,急促而愤怒地说:“查出来到底是谁策划的,我一定要杀了这个人!”

    她知道源头是和他们敌对的那派人,但是具体是谁她却不知道。被森鸥外抱在怀里,她紧紧捏住他的衣服,咬牙切齿地说:“他们都该死。”策划的人,散布的人,领头人,他们一个都不能留。

    森鸥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件事情是太宰治的手笔,那个一直和他针锋相对的蠢货最近一直趾高气昂,浅显的恶毒让人腻味,甚至都不明白自己被太宰治耍着转,但凡他聪明一点,都知道这么做只是浪费自己的精力和资源而已。

    至于太宰治,森鸥外目光幽深,一边拍大岛美江的后背安抚她,一边笑了。自恃天资聪颖,觉得人世无趣,所以人都是他的玩偶,但是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聪明人吗?太年轻,太轻视别人,不知道有些人是需要被尊重,他需要被教育,认清这一事实。

    “我会查清楚的,”森鸥外注视着大岛美江,“这个人需要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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