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谣言在港口黑手党中以迅不可及的速度流传开,就在一夜之间,好似每个人都知道这条信息。相当可笑的一幕出现了,它太具体,指向太明显,以至于这次终于没人讨论内容,只用眼神互相暗示,在空气中讨论,于是这次,它和故事主人公保持了一种默契的平衡。

    大岛美江依旧妆容精致,神采奕奕,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影响。但如果有对局势相当敏感的人,会发觉与森鸥外这派敌对的势力中最近在任务中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了,哪怕是在受伤后被救回来,也因为重伤不治或是伤口感染死亡。以至于他们的领头人终于不再趾高气扬,而是咬牙切齿的看着死亡清单中的人数。

    这对师徒的反扑动作并不激烈,却像是一千根针扎在身上,死亡清单上的人数就是微不足道的伤口,却疼痛地足以让任何体验者胆寒。于是这位领头人放下了散播谣言的大计,转向更为猛烈的反击。太宰治也被他迁怒,这男孩索性就走在街头巷尾找乐子,逮猫咪去了。

    森鸥外放下文件,露出满意的微笑,小徒弟难得放下不杀人的操守,认真做事,在医院铲除了不少敌对势力的武斗派,让对方元气大伤。

    轻敲两下桌面,他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这次大岛美江的参与让进度变得快乐不少,大概明年就能完成所有构思……而计划完成,就要彻底解决让他不喜的感情纷争。

    关于兰堂那个男人,森鸥外没有兴趣杀了他,在刽子手一事上兰堂实在是天资过人,他还有用。而现在的任务就是驯服太宰治,安抚大岛美江接受这个不听话的小鬼的存在。

    “又让你看见我狼狈的一面。”川水早纪,不,应该称呼她为藤原早纪。四年前被森鸥外设计的女军官慵懒地抽着雪茄,缓缓吐出一口气,眯着眼睛打量大岛美江。

    下午,大岛美江和兰堂去一家酒店的餐厅吃饭,刚进电梯,年轻的女医生就和藤原早纪认出对方。风流不改的女人身边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看来是来酒店逍遥。两个女人都没有和对方相认的兴趣,在红色数字不断变换中沉默。百般无赖中藤原早纪从包中找口红补妆,凭借多年从军经验,在寻找中发现包中有定位器,火速打法男人离开,接着迅速地和大岛美江攀谈。半个小时后,女子的丈夫便怒气冲冲的到了她们的餐位,看见美丽的妻子惊讶望着他后,灰溜溜地走了。

    被藤原早纪拉到她早已预订好的豪华房间里,大岛美江坐在座位里望了一眼房门,房间内的另外一间卧室里,兰堂打开电视,相当贴心地坐得远远的。

    抽烟的女人突然笑了,面前的女孩变了很多。在常暗岛的时候,她瞧不上大岛美江,曾经用“森医生的小女孩”和同僚形容过女孩,餍足于那个男人带给她的一切,对外界事物不关心、不向往,简直不像是常暗岛的女人,然而这种即清澈透明又神秘幽暗的作风,吸引了不少年轻小伙子。现在,她深深闻见一股被常暗岛狂野、放浪气息染透的味道,藤原早纪知道,年轻的女人终于归于常暗岛的怀抱。

    “刚刚真的太感谢你,小医生。”

    听见很久之前的昵称,大岛美江有一瞬间恍惚,仿佛置身过往,然而很快她就清醒,不冷不热地说:“您还是老样子,以后小心些吧。”

    “你终于变成我最喜欢的样子。”

    在常暗岛,不管是护士、还是军官,只要是女性,大家都很默契,遵循一条原则——出轨要被抓住,必定帮忙隐瞒。也许有人会说她们无视道德,颠覆伦常,可是谁在乎?

    常暗岛是人们厮杀的地方,也是她们远离日本社会束缚,能自由释放天性,像野兽一样追寻爱情的地方。

    “可是大家都不喜欢。”

    大岛美江没说话,她知道藤原早纪是在说她自己。

    和藤原早纪不一样。她是主动选择母亲从小到大的训诫——保持温柔、保持体贴、永远用微笑面对所有人,好像这样就能保持心中为数不多的善良,不至于被森鸥外的恶和堕入黑暗世界的负罪感逼疯。可她知道藤原早纪这类人不一样,她们品尝过自由的美味,却被迫戴上规训的绳索,她们知道以后是什么样的生活,于是日日夜夜只能在心里嘶吼。

    “真希望在常暗岛的时间能久一点。”藤原早纪笑着把雪茄熄灭。

    已经知道女人如何被算计的美丽女子没有接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藤原先生在这里任职,以后你会好过一些。”在日本,由于横滨独特的地位,全世界各地的人都往此汇聚,因此这里的风气会比其他地方开放一些。

    藤原早纪冷冰冰地回答,“他死了我才好过。”被家族做利益交换,嫁给一个根本没有相处过几次的愚蠢男人,还要忍受他的大男子主义作风。望了一眼兰堂的侧脸,她又缓和了语气,“你要和这个男人结婚吗?”

    大岛美江笑了笑,没说话,藤原早纪也笑了。

    “彻底变成常暗岛的女孩子了呀,美江。”她有些羡慕的看着大岛美江。

    走出酒店大门,兰堂用余光看了一样旁边的女人,她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明明最开始她和那个女人见面的时候,脸色迅速变了一下。

    “我们去河边吹风吧,今天天气很好。”大岛美江一边回想刚刚和藤原早纪交换联络方式,一边看着天上的一轮月亮。原本的约会节奏被藤原早纪这件事情打乱,现在才七点,回兰堂家太早了。

    两个人拉着手,他温吞地说:“看起来藤原小姐过得不太幸福。”

    “为什么?”

    “看见丈夫的一刻,她撇过了身子,不想正对他。”那个男人喜欢她,毫无疑问。兰堂从他眼里看见了妒火以及煎熬的爱意,可热烈的爱情不被他的法定爱人接受,甚至是被厌恶,男人一辈子可见人生尽头,是一块黑漆漆的木炭被烧成灰,奉献一切被他的爱人剥削、讽刺。瞧不起。

    笑眯眯地夸奖完男友很敏锐,大岛美江笑着说:“被迫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真难受。”

    “她很喜欢之前那个男人。”

    “追逐快乐是人们的天性。”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克制呢?”兰堂想。

    脑海中回忆乌鸦给的她在常暗岛后勤部的购买清单,华丽的服饰、漂亮的珠宝、名贵的瓷器,各种战争中售价高昂的奢侈品,全都通过船只运到她的手上,乌鸦说她全部工资都落在这上面了。可是与她的日常相处中,兰堂发现她并不太热衷于这些东西,好像欲望都随战争埋葬了,然而他的疑问并没有问出口,而是说:“那你想要什么,美江?”

    “不知道。”走到河边,她依靠在栏杆上,笑着把头发撇在耳后。风和水一起荡漾,发出窸窣的波动声。

    小时候母亲教导她,一定要克制欲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不要妄想。明明这个女人拥有着过人美貌,只要她愿意,母女二人就能过上普通人水准的生活,可是她说因为忘记不了女儿根本没有见过的父亲,拒绝了很多男人。

    有时候大岛美江无法理解她,哪怕很尊敬这个养育了她十四年的女人,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过着那种苦修者一般的生活。有时候在她脑海中会涌现一种难以抑制的想法——这个女人被社会的准则教化的太好了,然而随后的厌恶感彻底淹没她,使她不敢多想。

    在常暗岛,当她解开母亲的束缚后,她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她喜欢金钱带给她的兴奋,异能带给她的特权。没有人会叱责她对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的喜爱,反而大家因异能而奉承她,因美丽而喜欢她。

    久而久之,在这个美丽的女人心中逐渐架构起一道让人望而生畏的想法——凡我所要,皆当拥有。

    直到和那个狡诈的男人的恋情显露真实的一刻,她终于明白,她错了。

    而现在,在兰堂的怀抱里,她小声地说:“我没有可以追寻的东西。”

    因为没有理想的愚人,只能盲目痴愚地留恋世间,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热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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