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木叶村不同，雨之国的忍者特护病院不对普通村民开放。只有在任务中受到让普通医务所束手无策的重伤时，患者才被允许转移到这里继续治疗。
占据中央高塔第六十层，寥寥数十间病房曾经总是人满为患。但后来，随着新一代医疗忍者一波波走出忍校大门，这里边也就渐渐空旷了起来。
我的办公室在第一百零七层，也是中央高塔的顶层，再上面就是避雷针。
除了佩恩身处的“居神塔”之外，这里就是雨之国的最高点。
从中央塔的最高处来到特护病院，对于忍者来说一跃而下并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而省下来的的时间，基本上都被我浪费在了病房门口的走廊上。
我需要调整自己的状态，不可以有焦躁，不可以有责备，不可以将我个人对于其它事情的自责与憎恨无意识地牵连到无辜者身上。
特别是这个人，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别人的安慰，尤其是我的安慰。
我是雨之国的管理者，是人们口中的天使大人，我的负面的情绪只会让那些对自己抱有期待的人陷入更多的烦恼之中。
伸手握住门把，但是我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房门。
一个深呼吸的空挡之后……
门轴转动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靠在病床上望向窗外的少女一见到我，泪水就立刻挣脱了眼眶。
“天使大人！我们的任务失败了，芙蓉、睡莲，还有暗夜丸老师……那个村子！天使大人！”
她试图下床，但这一动作让她打着石膏的右腿磕在了床沿上。
疼痛让啜泣中的少女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却没能让她冷静下来。
“那个村子里的人，他们并不是真的需要忍者去搜捕山贼和劫匪，他们才是恶棍是反贼，他们想要宣战，打着恢复大名实权的名号，他们想要……”
“我都知道了，这次你的表现很好，不仅在同伴的掩护之下利用瞬身术脱困，还及时将情报送了回来。正是因为你们的努力，现在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柔和的绿色光彩平复了伤患处的阵痛，她看着我，紧张激动的神色这才渐渐开始有所平复。
……
没错……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奔涌、旋转、咆哮，平地耸立起高墙，水与土浇筑出数十米高的屏障，转瞬之间，整座村子便化为一座巨大的囚笼。
惊呼、逃窜、踩踏，马车被抛弃在街边无人理会，人流不再追随某一特定的方向，每一个人都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特长，但无论是选择合作还是打算踩在他人身上寻求出路，结局都没什么区别。
水与土，大地之下似乎游荡着庞然大物，它们卷起泥沙筑成墙壁，忍术、忍具，一切努力都如同泥牛入海，就连数十层的高楼都被那回旋奔涌的泥墙卷入其中。
迫于无奈，人流开始向城镇的中心集中。
在村镇的中心，那里座落着三座雨之国的标志性建筑高塔，人们争先恐后地向那里汇集、向高处汇集，希望通过远离地表求得一线生机。
横幅被劲风撕裂，彩旗被践踏在脚下的泥泞中，狂热的欢呼声早已沉寂，人们望着天空……学会了祈祷。
而天空这次回应了他们，以更加浓重的阴云和穿行流转的狂暴雷电。
“天使大人，您真的考虑好了吗？他们……并不全是罪人啊……”
田上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似乎是终于鼓起了勇气。
“资敌者与敌同罪，更何况不愿同流合污者早已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田上胜，你曾追随卡多那么多年，什么时候也学会怜悯了？”
“是，天使大人教训的是。”
身穿大名长衣的田上胜走出雨棚，他向着站在山崖之上，身披黑底红云外袍，以冷漠的暗橙色双瞳俯视泥泞与混乱之人深鞠了一躬。
……
“天使大人……我不甘心！不甘心，但是却什么也做不了……请您，请您为芙蓉和睡莲，为暗夜丸老师报仇啊！”
她流着泪，将事件的所有细节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而我则一直坐在她床边，以笃定的语气柔声回应道。
“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
“苍谴雷霆！”
符篆内宣泄出的雷光汇成一束上冲云层，天空翻涌了起来，就在那村镇高塔的正上方……
雷霆龙首探出了乌云。
紫蓝色的雷电化作凶兽在空中咆哮，摄人心魄的色彩在雷云中舞动，天空在战栗，连绵不断的轰鸣声震的人头晕目眩，远远便可以看到不少身影站立不稳，从高塔上坠落而下。
紧接着便是落雷，密集而连绵不断的落雷，仿若将苍天的怒火汇聚到了一起。
听不到呼号声，听不到惨叫声，听不到建筑坍塌崩毁的声音，雷霆劈落震荡空间的轰鸣掩蔽了一切，刺目的电光始终占据着视野。
十分钟之后，风止云稀，曾经的繁华的村镇只留下焦黑与寂静。
“叹为观止！以您的残酷手段，冰冷的心肠，卡多那种小角色，他当年输的一点也不冤枉。”
田上胜拍手称赞道。
……
半开的窗户外涌入清新的空气，渐渐冲淡了病房内的悲伤。
“是，天使大人……我感觉自己好多了，您总是这么温柔……”
少女小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我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了紫阳花，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尽快康复，接下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呢！”
“S级任务。”
我的补充让少女惊慌地抬起头。
“可……可是天使大人，我连这次的B级任务都没能完成……难道……？！”
她似乎自行想通了些什么，惶恐的神色转化为了坚定，决死一般的坚定。
“无论是什么任务都请放心交给我吧！天使大人，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小傻瓜！瞎想些什么呢！”
我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只是感觉自己，是时候该收个像样点的徒弟了呢！”
……
再次安抚好了紫阳花，几乎就在我关上病房门的那一瞬间，身体便嘭的一声爆成了一团白烟。
查克拉消耗殆尽，这个影分/身存在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与此同时。
雨之国第三区高耸的山崖之上，我也接收到了那边传来的记忆。
“田上胜，影像资料都记录好了吧？”
“请放心吧天使大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防雨棚中的设备。
“七天之内，我会让影像在您指定的那几个村镇内播放，好好震慑一下那些图谋不轨的投机者。”
“嗯。”
我满意地点头，身后由查克拉储藏符组成的纸羽随着这一动作飘散开来，脸上紫色的仙术纹路也消散不见。
呼吸变得粗重，疲惫的汗水在鬓角凝结，但幸好，这些细节很好地被雨声和雨水掩饰掉了。
“我累了，收尾的工作就交给你吧，我知道你不会令我失望的。”
“请放心天使大人，请您好好休息吧……”
躬身、出手！
短刀滑出大名长衣的袖口，萃过毒的尖锋直指我后心。
田上胜，他也是忍者。虽然实力顶多算是个下忍，但这一套动作他显然反复训练过很多很多次。
出刀的时机、角度、速度，还有隐蔽程度都足以令精于暗杀的上忍大吃一惊。
为了这一刀，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着，只为一击必杀！
但是很可惜，这套连贯、精准、蓄谋已久的动作，终究停在了半截。
因为就在短刀滑出袖口，将刺未刺的那一瞬间，我已经回身用纸矛贯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浸染了纸矛，纸张飞散，只留下一处幽深的血洞。
他仰面栽倒下去，大名方帽滚落一旁，大名长衣被雨水湿透，躺在地上的……只剩下了一个略显老态的小眼睛男人。
“果然还是失败了，天使大人，请容我最后一问……您是怎么猜到……”
“我并没有猜到，田上先生，这些年……我们合作愉快。”
“没有……？”
他愣了半秒，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与鲜血一起漫出嘴巴，紧接着戛然而止。
“呛死了？”
我俯下身，正准备检查他的尸体，而就在这时，一道劲风从我的头顶呼啸而过……
我的身体僵在原地，足足三秒多的时间里一动没动。
大意了，那个摄影雨棚里，我没注意到弩机自动运转的时发出声音。
双腿发软，我疲惫地跌坐在了满是波纹与褶皱的猩红色积水中。同时发动如此大规模的雷龙、水龙和土龙，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你差点就成功了……不过很可惜，就算你真的杀了我，也不过是一个化身而已。”
仰起头，冰冷的雨水敲打在我的脸上。
“真是……好累啊……”
……
不，把伞收起来，先别管感冒的事，忍者没那么容易感冒。
就是这样，只要站在高处远离街道的嘈杂，就像这样，你能听到吗？这就是雨的声音。
等等，不要只用听，要用你的身体，用你的呼吸，用自己的全部去感受。就像这样，只要身处在这片雨里，你就能冷静下来……
当然，当然！天气本身比较冷也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这样可以让我更加冷静清醒，思路清晰。
哎！你能别提我感冒的事情了吗！都说了之前是那意外！
“……”
仅仅只是回忆，不知不觉间，我已然轻笑出声。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选择借鉴他的蠢方法，像个傻瓜似的站在中央塔楼的最高处淋雨。
今天只是小雨，云层也很薄，所以即便是靠在避雷针上也不用担心自己下一秒会变成一堆黑灰。
湿润的风拂过晓袍高高的衣领，我轻轻闭上眼睛，按他教我的方法，静静伫立在这一小片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暗夜丸……当年那个挡在同伴身前的鼻涕小鬼，就这么死掉了啊，就像晓组织里曾经那些熟识的同伴一样，某个不经意间的分别之后，便成了永远。
……
“的确，任务中难免会遇到同伴死伤的情况。同伴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有助于完成任务，所以当同伴成为拖累就必须抛弃的这种观点……你们有自己的想法吗？支持或者反对都可以。”
忍校的小教室中，我的话音才落，小家伙们就争先恐后地举起了手。
“随便背叛同伴，以后就没人会帮我了！”
“反正我以后是不会信任那些靠不住的人。”
“但对于忍者来说，任务是绝对的。总是把任务搞砸，那还要我们这些忍者做什么？”
“如果有必须完成的任务，我愿意做那个主动牺牲的人！到时候你们谁也不要为了救我耽误任务的进度！”
说这句话的小家伙骄傲的挺起小胸脯，显然是信心满满，就等着我表扬他了。
“我也愿意！”
“我也是！”
更多的孩子们纷纷站起身来，争前恐后地表达着自己的决心。我拍了拍手，结束了这场逐渐向争吵打闹过度的讨论。
“小家伙很都有勇气嘛，但只有勇气可是不够哦！”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引得孩子们都睁大眼睛伸长脖子，兴奋地等待着我接下来的解释。
“任务的确是忍者存在的意义，放弃在任务中成为拖累的同伴，也的确可以增加任务的成功几率。但这里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因素需要注意。”
“我们雨之国的忍者是一个整体，而维系这个整体的根基，正是我们之间的同伴关系。抛弃同伴就是在舍弃这个根基，一两次任务的失败我们承受的起，但失去这个根基，我们将分崩离析再难团结。”
我不由得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那是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不仅会丢掉身为一个忍者意义，还会丢掉身为一个人的意义！”
……
那时，看着孩子们恍然大悟，信心满满的样子，我自以为如同智者，早已洞悉了其中的份量。
但是直到现在，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孩子修炼、长大、成为忍者，然后再死于执行任务的过程中……
雨之国在我和佩恩的铁腕管治之下，五年多以来总体上虽还算安定，但小规模的暴动与叛乱却始终屡禁不止。
雨之国的人已经习惯于混乱，习惯于在混乱与动荡中寻求机遇。
当战争时人们渴望和平；当和平时人们渴望战争。
我的忍校之中，第一批毕业的忍者一共三十九人，至今为止，其中已有二十七人丧命在任务之中。
如果再加上紫阳花同组的两个同伴芙蓉与睡莲，那就是二十九人……
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将近四分之三的死亡率。
我一直在努力分析、总结，希望寻找到更多能提升任务成功率又减少人员伤亡的方法。
但结果却只是不断地从那堆冰冷的数据中，得出更加冰冷的事实。
任务的成功率、忍者的生还率，这些结果只和敌我力量对比、战术计谋的运用，还有运气这类因素相关。
天使的羽翼再宽，终究护不住世间所有遭受苦难的人。
他说我冷酷，她说我温柔。但我自己感觉到的……只有疲惫。
弥彦，他那时……也是这种感觉吗？
难怪，难怪他从我这里知道了自己将死的命运之后，仍然那么冷静。
自从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后那么多年，我站在这里，站在这高塔之上雨幕之下，头一次感觉到自己仿佛，更靠近他了一点……
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之中，直到站在身后人开口，我才不情不愿地恢复了自己对外界的感知。
“小南，你在这里已经站了快一天了……”
是长门，红发长门本体，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的本体了。
“要紧的事我都已经处理好了，明天我就会开始着手处理雨之国的其它事务。”
我转身走开，与他擦肩而过。
“那个七尾人柱力女孩，我能感觉得到，她对你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同情心泛滥，那么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只是对痛失一个极有价值的实验体而感到愤怒。”
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以为，我一直致力于寻求确保人柱力不死的研究是出于同情。但难道你们还没有意识到，人柱力视尾兽为自己不幸的根源，如果我们能分离尾兽与人柱力的共生状态，他们甚至有可能主动排着队到这里寻求摆脱那些怪物的方法！再不济也可以极大地削弱人柱力的反抗意志。哼……像你们这样只通过诉诸武力来解决一切问题，只会引起无穷无尽的麻烦和本不必要的风险。”
长门沉默不语，我也深吸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雨之国各地的冻雨灾害还在继续，接下来我会把影分/身留在这边，有事的话就去中央塔办公室找我。”
双翼展开，我没有继续在这里逗留下去的打算，举步踏上塔顶边缘飞身离去。
而长门则站在原地，喉咙动了动却没发出一个音节，原本伸出的手，也垂落回了身侧。
……
几分钟之后，我的影分/身在办公室中等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他没有任何的废话，一开口就直入主题。
“那个七尾的人柱力女孩，你还想救她吗？”
“她已经死了！”
忍住了拍桌子的冲动，但我知道，就算现在就算立刻捏爆他那颗黑色的脑袋也没什么意义。
我曾经那样试过，但没两分钟黑绝就再次出现在面前，顺带着还回收了之前自己那具没脑袋的尸体。
我明白，如果他真的是母亲的造物，那么最好还是靠脑子来解决问题。
“生与死的界限，真有你所假想的那么清晰吗？你知道的，地怨虞、不尸转生，还有……”
“说够了吗？我已经做过决定，不再触碰那些禁忌了。”
“禁忌？”
他忽然冷笑了起来。
“现在说这个你不觉得已经太迟了吗？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获得永生了吗？”
“怎么可能！？”
“呵呵……细胞层面的拟态伪装术，你可以变成任何年龄阶段的人，寿命，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你和这个世界内的人相处了太久，意识里给自己设定了种种枷锁、限制、禁忌，而你本可以无视这些东西。”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黑绝……他说的没错，细胞层面的拟态术，借助小黑的力量我完全可以模拟自己20岁时的样子，并且停止躯体的衰老……
只要不解开拟态术，我就能……
所以……我早就得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永生，可以一直一直活下去？
我明白地太过突然了，回过神来的时候，黑绝已经站到了我面前，脸上满是戏谑古怪的笑意。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那么代价呢？”
“除了永生本身，你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不可能！世间哪有如此轻巧的事情！？”
“这世间的确没有，但是我们……来自世间之外。”
黑绝步步紧逼，所说的内容也越来越令人心惊。
“我们是，外道。”
“胡说，虽然年幼时的记忆很模糊，但我生在这个世界！我的父母死于战乱！”
“的确，你的身体生于这个世界之内，但灵魂不是。你占据了她的身体，你是她但也不是她，你是外道！”
……
我沉默了，曾经……那些脑海中涌现，不知从何处学来的知识、经验，我的直觉和预感，还有我在遇见弥彦与长门之前始终凌乱破碎模糊不清的记忆。
“不同灵魂之间，为争夺身体的主导权会相互吞噬，而这一过程会导致记忆模糊混乱。我解释到这里，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仿佛猜到了我内心所想，黑绝的解释令我哑口无言。
他说的是实话，那是我早有所觉但却始终不愿面对，甚至有意回避的真相。
并非前世，那是赤/裸/裸抢夺……我在无意识中吞噬抹杀了一个女孩的灵魂。
这和大蛇丸的不尸转生术又有什么区别？我……
“你说的这些……这些……”
“不必自责，如果没有你远道而来的灵魂，那个昏迷在雨之国臭水沟里的紫发小女孩未必能活到现在。是你救了她，凭借来自外道的知识和经验，而现在……你还可以救别人，哪怕她已经变成了盒子里的一捧灰烬。”
“友情提示……”黑绝脸上古怪的笑意更重了。
“还记得大蛇丸送你的那种，寄魂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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