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港生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下午,而他见到鲁德培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华港生正靠在枕头上休息,房门被毫无征兆地打开,阿标侧身让老板先进屋,又为老板摆好椅子。鲁德培自进门就一直看着华港生,脸上仍旧带着高傲的笑容。这笑容显得他意气风发,却也让华港生暗感到不安。
“怎么样?伤口还痛不痛?”他的关心好像并不真切,没有人会带着这样的笑容慰问病人,更像是置身于事外的无意询问。
“你说得倒轻松,你试试被人劈五六刀,看你疼不疼。”华港生的态度并未惹恼鲁德培,他坐下来,随意地摘下金丝眼镜把玩。
阿标见华港生的态度却很生气,“我们老板出了医药费,还让你住头等的房间,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由于情绪激动,他的外国口音过分的抑扬顿挫,可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是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倒显得相当滑稽。
华港生学着他的口音,挑衅道:“你老板给我住套房又怎样?头等房又怎样?我试试劈你五六刀,你也来住!”
阿标急道:“你——!”鲁德培却伸手示意他停下,他玩味的眼光从未离开华港生。片刻后的沉默,他开口问道那晚就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要救我?”
华港生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我傻咯,我这种人就是这样,可能做过警察,看见这种事就要出手的。”
鲁德培道:“如果我出一份工资相当一个高级督察,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司机兼保镖?”
华港生侧头看他,脸上的嘲笑幅度增大:“不是吧?我有没有听错?”装模作样地回想他原来的话,“你好像跟我说过不喜欢请我这样的人哦。”
“很傻吗?”鲁德培也故作惊讶地笑道,“也可能你救过我吧。”
华港生靠在背后的垫子上,不去理他。
“还有一件事,我這个人很恨一种人,就是不讲信用。”鲁德培严肃地看着床上的人,话语中有强烈的警告意味,“跟我做事,最好就是老老实实。”
华港生无力地笑了一声,冷漠地看着他,“鲁先生,我好像没答应过你帮你做事。”
鲁德培并未理会他的话,带好眼镜起身,“我刚才提出的要求你可以考虑下。”他转身出门前道,“但我话俾你听,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我。”他的表情有些不满,语气却是相当自信。
鲁德培推门离开,阿标走上前,把手里的报纸扔到他身上。“我们老板特地叫人买了份报纸,你有空看一看,嗯?”他的语气傲慢,好像是在嘲笑叶成贵的不识好歹,亦或是同他老板如出一辙的警告。
华港生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开,鲁德培的喜怒无常和阿标的狗仗人势让他翻了个白眼。华港生拿起报纸,见标题是:
前酒楼董事今晨发现伏尸清水湾,身上共有十八处刀伤疑为黑帮寻仇。
华港生望着报纸沉思。刚才他不确定鲁德培是真心还是试探,现在他看到报纸,便知道這次的刀伤挨的真是值了。这也意味着他的任务更艰难了,现在正是一个关键的时刻,他离虎子还很远,但稍不留神就会被虎穴里的老虎吃掉——其实鲁德培并未完全信任他,他现在的处境还是很危险。
不过这家伙做事很嚣张啊,华港生再仔细地读了一遍题目,十八处刀伤,他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他想起自己是缝了十八针,不知是不是巧合,若不是,那么……
华港生看向日期处,是昨天的。看来他对自己的邀请并非心血来潮。想必这报纸是昨天就想给他看的,但他昨天几乎睡了一天。这报纸既是封邀请函,也是封警告信。华港生觉得自己的新进展应该跟李sir汇报一下。他這才想起,他已经有很久没联系李sir了。
老天不负有心人,夏晴在夏青的帮助下,终于迎来了自己的良人阿波。他们邀请各自的亲朋好友,将喜事公布于大家。夏晴是夏青的姐姐,阿波又是阿容的哥哥,华京生华港生是兄弟,大家见面时彼此都惊喜于几人亲上加亲的关系,这当真是人生一大奇事。但是聚会的当天,华港生并没有来。阿容的孩子喊饿,夏青便劝姐姐不要再等了。华京生也道:“对了,不要等了,也许他有事,不能来呢。”
“大哥大嫂,那么我就以茶代酒,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以茶代酒怎么行?”
“不行啊,我不会喝的,颜色差不多就行了嘛。”
“好,看你怀了孕,饶了你吧!”
“波哥,我也敬你一杯!”
几个人说说笑笑,唯独夏青一语不发,夏晴注意到妹妹情绪低落,问道:“阿青,怎么啦?不替我们高兴啊?”
夏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端起酒杯,向姐姐姐夫敬酒:“恭喜恭喜!”
华京生见夏青难过,待上菜时柔声道:“阿青,你吃吧,不要等港生了,他可能有事不能来啊,我这个做大哥的真是没有用,连弟弟最近在干什么也不知道。”
夏青终于有些心灰意冷了。华京生上次来问她港生的近况,她便告诉他港生的住址,有些事港生不愿意告诉她,那他总会把他的难处跟他哥哥说说吧?没想到华京生也什么都问不出来。夏青终于不再抱任何希望。
而鲁德培最近一直在联系她,打着工作的名义,暗示想跟她出去约会。夏青吃完饭后回家,恰巧鲁德培又派人打电话来,一向直接拒绝他的夏青想起刚才饭桌上华京生的话,最终松了口,说是有时间和他相约,请他决定时间和地点。鲁德培却请夏青和他来一次私人访问,就定在报社的办公室里。夏青完全搞不懂鲁德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几日后夏青正在办公室里等鲁德培,call机响起,鲁德培请她下楼,等他到后一起去其他地方做访谈。待夏青出门,正好看见港生从车上的驾驶室里下来,为老板打开车门,问道:“老板,今天几点来接你啊?”
“不用了,我今天不用车了,把它泊好。”
华港生转过身,正看见夏青站在门口望着他。两人目光交汇,仅仅只是一瞬,华港生便逃离似的上了车。
鲁德培走到神色大变的夏青身边,笑问道:“夏小姐,你没事吧?”他眼光瞟了下华港生,又迅速回到夏青脸上。
“没事。”
他们彼此笑着,可眼神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人,华港生开车迅速离去。鲁德培见夏青默默注视着车子远去的方向,表情失落,心中对二人的关系略有了解,只是没有道破。“夏小姐,等一会儿到顶楼,我想你再替我做一次访问。”
“你看看,香港多漂亮!”
已是傍晚,从顶楼望去,正好可以见到落日的余晖映在海面上,远处的海岸高楼耸立,灰色的建筑和橙紫色的大海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城市里呆得久了,偶然看到水泥森林与汪洋海景的这般搭配,竟也别有番风味。
“你知道我为什么放弃美国的事业回香港来呢?”鲁德培没有等夏青的回答,接着道,“因为香港实在太美了,我要拥有它。”
“你认为你可以吗?”
鲁德培用相当肯定的语气说道:“可以,当然可以啦!”
夏青见他如此自信,也不好再说什么。若是平常,她肯定会当面反驳对方的不切实际。可她现在心里却也暗暗相信鲁德培真有这个实力。她想起他曾经讲过的,他在大三时开顾问公司挣了一百万美金的事。当时她不知这事是真是假,可是随着与他深入的交往,她也承认了他的确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鲁德培见她难得未反驳质疑自己,会心一笑。
“我在美国的事业如日中天,但是比起香港,我不惜放弃一切。”
“你怎么样才能够拥有这里呢?”夏青见他的雄心壮志,不禁好奇地问道。
“我要在香港建立我的王国,我要这里每一个香港人都认识我julian。以后香港会出现一个神话,就是我julian,一个商业界奇才,短短几个月,可以傲视香港的工商业……”
夏青突然察觉到今天的他有些不对劲。她知道他为人骄傲,自视甚高,可是如此完整地展露他的野心和狂傲,她还是第一次见。
“……香港只是第一步,接着是澳门、台湾、新加坡、中国大陆,我要让每一个中国人都知道,我julian,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我简直是一个神,julian!”
他说的最后几句话她根本就没有记,因为她实在是记不下去,夏青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嗑药的嫌疑,平日的鲁德培纵使骄傲,大多数时刻也是安静的,他的话向来很少,从不用语言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是面前的這个人,似乎是挣脱了什么枷锁,内心的狂妄在她眼前全部释放出来。
鲁德培从激动中回过神,看向发愣的夏青,皱眉道:
“你写完没有?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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