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楚蓁觉得美人除了脸长得好看,还有做话题杀手的潜力。

    这才说几句话,就让她找不到接茬的台词了。

    为了避免尴尬,她只好端起茶轻啜一口。

    垂眸时,余光不经意瞥见旁边安静站着的白芍,心念一转,忽然有了主意。

    楚蓁搁下茶盏,冲着他盈盈一笑,随后道:“正好,我有一个婢女略通医理,平日里对不足之症也有几分钻研。”

    她示意白芍上前一步,“许公子若是不介意,可让我这婢女替你把把脉,即便不能根治,缓解些许也是好事。”

    苏砚清搭在茶盏上的手指动了动,眸底划过一抹深思之色。

    一个养得起医女的人家,不是簪缨世族,就是高官之家。越是这样的人家,阴私事越是多,养出来的闺阁女子大多心思深沉,如果不让她彻底放下戒心,怕是拿不回玉佩。

    一番斟酌后,苏砚清敛了敛神色,慢条斯理地卷起袖摆,将半只胳膊放在圆桌上,只露出一截手腕,语气淡然道:“那便有劳了。”

    楚蓁扫了一眼那白皙如玉的皮肤,白得好似透明一般,隐隐可见起伏的青筋,不由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还好还好,没比他差到哪儿去。

    楚蓁悄悄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有些嫉妒。

    当年女娲造人肯定偏心了,一个男人居然比她还白,天理何在!

    她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条绣帕递给白芍,不紧不慢道:“去吧,盖块帕子,莫要唐突了许公子。”

    苏砚清:“……”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白芍亦是忍俊不禁,双手接过,福了福身,走到圆桌的另一侧坐下,将帕子盖在苏砚清的手腕上,才开始把脉。

    白芍的医术师承于宫中一位老太医,原是太医院院使,有名的杏林高手,前些年因着年纪大了,便告老还乡去了。

    据说当年先帝有一次受了重伤,只剩下一口气,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却愣是被这位老太医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故而对于白芍的医术,楚蓁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名师出高徒,虽不说治愈,但将病症缓解个七八分,应当没太大问题。

    可过了一会,眼瞧着白芍眉头却越皱越紧,楚蓁信心开始动摇了。

    犹记得上一回她露出这样的神色,貌似还是在桂奶娘临死前。

    楚蓁不免有些多想:“如何了?”

    白芍收起帕子,起身朝苏砚清一礼,走回楚蓁身旁,摇头道:“小姐,奴婢无能,恐怕治不了许公子的不足之症。”

    她习医多年,看过的疑难杂症不少,可从未见过这般怪异的脉象,虽无先天不足之象,却是肺卫虚极,浮软无力,偏偏又不像将死之人。

    她把自己的诊断同楚蓁一说,楚蓁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意思是,治不好,也死不了?

    倒是苏砚清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他放下衣袖,眉宇间一派平和:“在下这病从娘胎里就有了,瞧了许多名医,始终不见好转,这么些年早已习惯了。小姐愿意让身边的医女替在下把脉,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再劳烦小姐费心。”

    说完,不等楚蓁开口,他主动提起之前的话题,“方才小姐所言,在下也想过了,不若就以庐州府最大当铺的玉石价钱来算,您意下如何?”

    楚蓁见他当真没把自己的病放在心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道:“你可想好了?当铺一向黑心,玉石价钱比市井要高上一二成,未必值得。”

    听她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当铺黑心,苏砚清漆黑的眼眸中不由得染上笑意:“自然,总不能让小姐吃亏。”

    “你若执意,那便如此吧。”楚蓁被他好看的笑容晃了眼,也懒得再做推诿,索性应了下来。

    反正这些钱终究得还回去,要多要少都一个样。

    况且她瞧大美人的样子,也不像差钱的主儿,出了这么多银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可见是个家底深厚的。

    “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楚蓁往后仰了仰,背靠在软枕上:“有话直说。”

    苏砚清定定望着她,神色淡了下来:“可否请小姐告知玉佩的来历。”

    这一行人并非庐州府人,更像是外地来的,小妹甚少出门,和这群人遇上的可能性不大。

    更可况,这块玉佩于他们兄妹而言意义非凡,小妹日日都贴身带着,又怎会如此大意将其遗失?

    苏砚清心头微沉,有些自责,又有些庆幸。

    这些天他光忙着南边的事情,对小妹的关心少了许多,竟连她的贴身玉佩丢了都不知道。

    若非今日偶然撞见,待这群人离开庐州府,天大地大,再想找一块玉佩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要是真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她这趟出来本就是要找许晏兄妹二人,眼下人找到了,他又开口问了,她也没打算瞒着这件事,“我从一个恶霸手中得到的,那人你也认识。”

    苏砚清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这人是……”

    “孙家少爷,孙志学。”

    听见最后三个字,原本漫不经心坐着的人一下子黑了脸。

    楚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对了,他还说是从你身上抢的呢。”

    话应刚落,那人腾地起身,俊朗的脸上再无温和之色,冷着脸拱手道:“多谢小姐告知,在下突然有急事,先行告辞。”

    “等等,你去哪儿?”楚蓁见他气势汹汹往外走,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去干嘛。

    看不出来啊,这人瞧着冷冷清清的,居然也有如此冲动的一面。

    不过倒是多了一分少年气。

    方才那老持稳重的样子,瞧着像三四十岁的人,她还以为他是年少老成,现下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苏砚清停下脚步,转过身,眉角眼梢尽是戾气,连苍白的面容都有了几分血色。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他似是想起什么,往回走了几步,声音里隐忍着怒意:“是在下疏忽,忘了问小姐家住何处,待在下筹集了银钱,该如何送到府上?”

    “你需要几日时间筹集银钱?”楚蓁不答反问。

    苏砚清想起她并非庐州府人,怕是不会在此地久留,默了默,道:“在下家中有余钱,若是小姐着急,明日便可送去。”

    楚蓁略一思索,点头道:“也行,明日酉时,你到林府东北角门处,自会有人去迎你。”

    晚些时候街上没人,他来不会引人注目,正好也能和常奶娘见一面。

    她在庐州府耽搁的日子够久了,是时候该回京了,那位大国师不辞辛苦,千里迢迢送了她一场刺杀,她咽不下这口气,必须回去给他找点麻烦。

    苏砚清察觉到她身上气息的变化,并未多问一个字,只当没发现:“不知是哪个林府?”

    庐州府内姓林的人家不少,有平头百姓,也有地主乡绅,以及……

    那位林知府的府邸。

    楚蓁掀了掀眼皮,淡淡扫他一眼,没戳破他的小心机:“青衣巷的林府。”

    苏砚清亦是面色不变,拱了拱手道:“原来是林知府的贵客,今日在下叨扰了。”

    “不打紧。”楚蓁也不跟他打官腔,直言道,“你若是想去找孙志学,那就大可不必了。”

    苏砚清一怔,情绪有了些变化:“小姐何出此言?”

    “他呀——”

    楚蓁拖长语调,随手拿起软榻边的团扇,慢悠悠摇了两下,嘴角微翘,用一种高深莫测的口吻道,“现下正在牢里哭着呢。”

    苏砚清:“?”

    -

    楚蓁猜得没错,孙志学的确哭得很惨。

    那震天的哭声,把其他牢房的犯人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被牵连。

    冯刚手下的人都不是善茬儿。

    本来孙志学还嘴硬不肯说,后来去问话的侍卫从衙门借了一条狼狗,直接拴在牢房的柱子上。

    那森森的尖牙,愣是把孙志学吓得屁滚尿流。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缩在角落里哭得像个孩子,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那孙志学说了,玉佩是他从许公子妹妹身上抢的,那天因为输了钱,他就抢了玉佩作抵押,后来又赢了钱,见那玉佩价值不菲,想拿来充充门面,便顺手挂在了腰间。”白芍把侍卫的话一一回禀。

    楚蓁听完,好笑道:“他抢了玉佩,难道都没看过上面的花纹?”

    但凡他认真瞧过一眼,也不至于闹这么大个乌龙。

    白芷猜测道:“兴许是没仔细看过,毕竟连常奶娘都搞错了,那佛像又雕得太小,也就是小姐您细心,不然还发现不了呢。”

    楚蓁挑了挑眉,觑了她一眼,心想这马屁拍得真是妙,丝毫不着痕迹,放到现代,绝对是老板身边最受宠的那个。

    “孙志学抢了玉佩,可还做了别的事?”

    白芍愣了下,没想到楚蓁会这么问,想了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摇头道:“应当没有,侍卫说他是在大街上公然抢的。”

    “那便好。”楚蓁放下心来。

    古代女子贞洁大过天,玉佩不过是死物,丢了还能找回来,若是女子清誉受损,恐怕一辈子都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那姑娘还小,往后人生还很长,断不能毁在一个混蛋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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