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小说:嫁给病弱阁主 作者:鲸久
    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这声音和那装模作样的语气都太过熟悉,不用猜便知道是六姑娘来了。

    碧云心一紧,扶着陆泱元的手不觉稍用了力。平日五姑娘在府中就爱刁难她们,更不用说年前来闹事的那一巴掌,碧云至今是心有余悸。

    怔愣间,六姑娘已是走到了面前,她穿着件嫩黄折菊刺绣长裙,五官姣好,显得活泼俏皮,与陆泱元的娴静淡泊是风格迥异的两种美。不过气质不同,单论相貌倒是陆泱元更漂亮,毕竟陆五姑娘是公认的陆家最出挑的美人,这点无可争议。

    陆泱元一听六姑娘用这样的称呼,清楚她定然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六姑娘备受罗氏疼爱,素来是副刁蛮任性的性子,只是脑子一向不好使,每每下绊子用的招数都低劣得令人啼笑皆非,不是上书堂时往她的车厢里放蚂蚱蟋蟀吓唬她,就是偷走她的功课好打小报告让夫子责罚她,旁的再高深些的,怕是不能够了。

    陆泱元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阿娘说五姐姐和五姐夫今日回门,我专程来迎接你们。”六姑娘笑着,眼睛一转,四下打量,“不是说姐夫也跟着一道来了吗?怎么不见他?”

    果然她的目的在此。估计是听说谢三公子来了,想来看陆泱元的笑话。如果是今天早上,陆泱元说不准还会担心谢长洵因着自己受无妄牵连,但经过大门那档子事后,她是没了这种顾虑。本质而言谢长洵就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一点委屈也受不了,谁令他不开心了,他只会让对方更不开心。

    所以陆泱元不仅不担心谢长洵,结合起自己这两日的遭遇,反是有点同情起六姑娘。

    嗯……现在跑还来得及。

    可惜六姑娘听不见她的心声,仍旧一脸期待地看着陆泱元。

    陆泱元只得道:“他还在上面。”

    话音刚落,车帷被一只修长白净的手轻轻撩起,谢三自马车车厢中出来。点漆黑眸,美人如玉,周身虽有着久病不愈的孱弱,奈何他天生生得唇红齿白,眉目清秀,这一打眼看去,竟如画中可望不可即的神仙似的,同传闻中的相貌可怖大相径庭。

    可怜六姑娘还没准备好,一转头,就这么直直撞入了他的眸子。

    谢长洵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

    里面没了往日的嘲弄与漫不经心,只有深谭秋水般的温柔多情,缱绻万千,让人不觉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弯了眼睛笑起来,笑意清浅柔和,礼貌地询问她:“你是我的妻妹?”

    声音也十分地好听,泠泠如山涧清泉。

    六姑娘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她脸红面热,久久缓不过神来,只顺着他的话讷讷点了点头:“是……”

    不是说谢三公子毁了容貌,面目可怖,所以才从不出来见人的吗?

    不光是六姑娘,连一边等着看好戏的陆府下人都不觉是怔住了。

    谢长洵礼貌地笑了笑,连那清浅的笑意中,都足见风华。

    一切乍看起来美好得仿佛不甚真切。陆泱元却知道——

    都是假象罢了。

    已经被他这么捉弄过两回的陆泱元不忍再看下去,默默掩了面,只想装作不认识眼前的人。

    周时新上前要扶他下车,谢长洵却没动,只转了眸瞥向一旁竭力降低存在感的陆泱元,也不开口点明,就这么含笑等着。

    周时新无奈,只好替他开了口:“夫人。”

    ……这下她不过去都不行了。

    陆泱元慢吞吞近前,碧云都看得出她的不情愿。她伸出手,谢长洵便是扶着她倚了过来,近得能闻到彼此衣襟上的皂角香气。

    “麻烦夫人了。”他语气温柔,声音不大不小,将将好能被周遭人听到。

    充斥着嫉妒的视线齐齐向着陆泱元扫来,陆泱元只觉得如芒刺背,终于是明白红颜祸水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可是真的祸水QAQ

    徐左早机灵地将随车上的金丝楠木轮椅推了过来。陆泱元面无表情地扶着谢长洵坐下,弯腰时替他整理衣衫时,他在她耳边道:“夫人可是不开心?”

    陆泱元勉强挤出个笑容:“我……开心。”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倒像是新婚燕尔的夫妇,感情好得如胶似漆。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周时新推着谢长洵一路往中堂走,便是一路惹来惊艳的瞩目,不过那些目光落到轮椅和他的双腿上,惊艳就变为了遗憾。

    六姑娘浑然不觉,就这么跟在旁边走,心情迟迟难以平复。她年纪尚小,还不通人事,如今却是头一次春.心萌动,一瞬间好像了悟到,四姐姐爱看的那些话本子中,为何都爱说“一见XX误终生”的话。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

    她偷偷瞧了轮椅上的谢长洵一眼,便赶忙是收回视线,心里酸酸的发涩,这好像还是她头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然而自那不经意的一对视后,谢长洵就再没有看过她。六姑娘忍不住失落起来,手中绞着帕子,颇为心神不宁。她想这或许是因为自己是他妻妹,避嫌罢了,她的相貌明明不比陆泱元差……

    六姑娘被谢长洵摆了一道,弄得晕头转向,一心只顾着自己的事,就连此趟来嘲弄陆泱元的目的都忘得一干二净。

    相安无事到了中堂。

    中堂里清冷寂寂,罗氏不在,仅有两个婆子在侍茶,不用想也知道罗氏是在故意冷落他们。陆泱元早料到有此一出,尚且不觉得气愤,反而是六姑娘见此情状,暗恼起来。

    陆泱元将放凉了的手炉交给碧云,方对谢长洵道:“夫君若是身子不适,不如先去怡夏院休息片刻,待婶母和叔父回来再做打算。”

    谢长洵嗯了一声,轻笑地注视着陆泱元,笑容温柔:“也好,可以先去瞧一瞧夫人以前住的地方。”

    陆泱元实在受不了他这种语气,她敷衍地笑了笑,便是借口在前引路,与谢长洵拉开了距离。

    而六姑娘一贯与陆泱元不对付,场面上的客套话说尽,没人问她要不要一同跟上,她又不好舔着脸追过去,只得就这么站在原地,眼巴巴极为不甘心地目送他们离开。

    *

    怡夏院在窄巷的另一端。再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陆泱元显而易见自在了不少。怡夏院毕竟是三房的地界,五姑娘出嫁还没两日,于情于理罗氏都不会这么快把手伸过来。庭院中的布置摆设一切照旧,就连出嫁那一日碧云临行前错手落在院中石桌上的攒盒还在,时间好似被尘封。

    没了外人,谢长洵也不用再刻意演戏。他蹙起好看的眉头,一点不掩饰眼中的嫌弃:“这就是你从前住的地方?”

    小的只剩三间正房,常年未经修缮,墙皮斑驳脱落,唯一的好处是收拾得还算是干净齐整。将才来时谢长洵远远瞥过一眼二房住的院子,虽说不上天壤之别,但着实差距不小。

    “阿娘阿爹不在了,原先住的地方二婶腾去给二哥读书用,他是要考取功名的人,同我自然不一样。”

    陆泱元说这话时语气平静而淡漠,从中听不出丝毫的委屈与不甘,好像只是在述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实。

    谢长洵看向她。

    几日没回来,院子无人打扫,落了不少灰,陆泱元正用帕子扫去石桌上积攒的灰尘,动作轻柔而仔细,就像在对待一件珍视许久的宝物。她在这地方生活了七八年,虽是破了些小了些,但其间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她亲自打理,日久天长,感情自然不同。

    谢长洵略一挑眉,不说话了。

    “我让人去把火盆生起,等会儿暖和了再去吧。”陆泱元为府中的怠慢感到不好意思,“你想吃茶吗?我那里还剩着一些,不过都是旧茶,不知道你能不能喝得惯?”

    她说一句谢长洵应一句,是难得这么肯配合。陆泱元不觉讶异,疑心他好端端怎么转了性,谢长洵懒洋洋看她一眼,不难瞧出她的心思,遂笑道:“总不能我提些什么难办的要求,你才肯放心吧?”

    陆泱元:“……那倒不必。”

    谢长洵不理会她了,他自己转着轮椅到处打量,陆泱元一步不离跟在他身后。

    周时新见(脑补)阁主和夫人相处得甚是融洽,想多给他们留些独处的空间,便机智地将其余人赶去各忙各事,自己也悄悄退去。

    待陆泱元发现庭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为时已晚。她倒不是抗拒与谢长洵独处,只是害怕他又像之前那样逗她玩,她是有自知之明的,清楚自己招架不来。好在谢长洵今天还算正常,没起什么坏心思,又或许他作弄的兴致早在六姑娘身上用完了,旁人躲过一劫。总之难以捉摸。

    陆泱元跟着他四处看了看,可能是在她所熟悉的环境中,她安心不少,渐渐放下戒备后,话也比在谢家东院时多了一些。

    “这葡萄架是有一年我阿娘带着我一起搭的,后来搬来这里住,就一并带过来了。”她道,“每年夏天,叶子茂盛得都会把整面墙都遮住,和梧桐树凑一处,最方便乘凉避暑。秋天会结果,可好吃了,比庄子上拿回来的要甜不少,碧云常把它们酿成汁来喝。”

    谢长洵顺着看过去,架子不久前才被清理修剪过,只是经过一个冬天,还没来得及发芽,显得光秃秃的。

    陆泱元目光一转,无意间又瞥向旁边同样未冒芽的梧桐树,她笑了起来,指着给他瞧:“还有那梧桐,是我阿娘亲手种的,在她刚嫁进来的那一年。她以前常说日后要砍了给我做把琴,不过我弹得不好,这事也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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