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布鲁斯也没有给阿尔弗雷德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同意召开生日宴邀请哥谭诸多名流，却又对是否让维桑尼亚出现在生日宴上这件事情含糊其辞。
“如果她要走出来，就必须要给她一个身份。”
布鲁斯·韦恩从书架上拿下尘封已久的古老书籍，声音低哑：“告诉我，阿尔弗雷德，我要如何提起她？”
“所以您现在开始翻阅韦恩家族的族谱了。”阿尔弗雷德自然不会真心实意地对布鲁斯·韦恩生气，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这不过是某种逃避的无视。
布鲁斯头也不抬地答：“韦恩家族不缺亲戚，不住在哥谭的有得是，这总比‘不知来历’的好得多。”
“哦。”
老人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地近乎冷淡：“所以我可能无法迎来韦恩庄园的女主人了，是吗？……毕竟您总不能娶您的某个远房表妹当做妻子，对吧。”
布鲁斯终于无法继续装傻，他无奈抬起头看着老管家，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那你要我怎么做，阿尔弗雷德。”
“您为什么不直接问问维桑尼亚小姐？”老人对此深感不解，眼前的男人可以披着战衣潜行于黑夜每晚与危险相伴，可是现在却不敢面对一个事事依从他的温柔姑娘？
“我要怎么说？阿福？”布鲁斯随手摔上面前摊开许久却一眼也没看进去的厚重古书，激起的阵阵尘雾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点。
他站在光中，却仿佛仍身处夜里。
某种微妙却深切的恐惧笼罩着他的每一寸皮肤，在每一个独处的夜晚里沁入肌理深入骨髓，带起诡异的不安。
“我要告诉她，要么以韦恩的姓氏遮遮掩掩度过一生，要么永远不要离开我的视线甚至是不要离开这座庄园出现在第三个人的视线之内？”
“为什么一定要做得那么极端？已经两年了，布鲁斯少爷。”
“我只是不理解您对保护伞公司莫名地恐惧——”阿尔弗雷德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语速也变快了许多：“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您如此害怕？害怕到会觉得就连‘韦恩’也无法保护一个年轻的姑娘？”
布鲁斯·韦恩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僵硬。
“……什么也没有发生，阿尔弗雷德。”
发生在自己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走向无限光明美好的结局：爱人在侧，亲人相伴，童年的梦魇在渐渐散去，罪恶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衰减，潜行于夜中的蝙蝠得以在洞中沉睡，就连哥谭上空常年被雨雾和浓云笼罩的昏暗天空也开始出现偶尔的灿烂阳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份诡异又浓烈的恐惧从何而来。
……太简单了。
面对这样的哥谭，他始终觉得自己面对的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心里某个阴暗角落正在疯狂的尖叫着，那个亲眼目睹父母惨死的八岁孩子始终抓着那一晚的恐惧与绝望不曾放过；以至于即使是现在，布鲁斯·韦恩的骨子里也都似乎始终觉得哥谭的可怕之处远远不止如此。
可每当他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去面对某件事情的时候，却总能得到比一个预想中轻松许多的答案。
他能确定维桑尼亚告诉自己有关保护伞公司的地方绝无半分隐瞒，也许事实就是阿尔弗雷德猜测的那样，她不过是无数开启的项目中重要又不重要的那一项，可能是为了作为其他什么项目的挡箭牌，或者单纯是一个疯子的胆大包天……就算是他，为了掩饰蝙蝠侠的身份也是拥有一整个韦恩集团为自己做遮掩的。
已经两年了，他大可以不比如此小心翼翼，甚至拉上另一个人的一辈子只是为了他猜测的某个渺茫可能。
“我怕的不是我做错了，阿尔弗雷德。”
他哑着嗓子说。
“……我怕的是我从来没猜错。”
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男人只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发凉。
老人静静地看着他。
“那您也应当问过她的意见才是。”
布鲁斯立刻皱起眉头：“维桑尼亚她好不容易才愿意多真心笑笑……”而他不愿意拿着这些事情让她不高兴。
老管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我清楚地记得，维桑尼亚小姐是那个从地狱里走出来也能维持自己优雅仪态的姑娘，这种程度的威胁，我想她不会太过在意。”
他走上前去拿走主人手旁早已放凉的红茶，顺势拍了拍他略显僵硬的肩膀：“放松些年轻人，这总归不会比在她面前摘下面具更难一些。”
“……说错了，是她摘了我的面具才对。”布鲁斯小声嘀咕着。
“那就更简单了。”阿尔弗雷德耸耸肩，“这样的姑娘也许比你更擅长处理这些事情，与其您一个人在这折磨自己的脑子，不如去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反正对她示弱这种事情您做得应当不在少数不是嘛？”
布鲁斯·韦恩轻咳一声，耳廓染上一点不大明显的红晕。
“我去找她。”
维桑尼亚并不难找。
布鲁斯在她房间的阳台上发现了她，男人的脚步不轻，有种引起她注意的刻意。
大抵是因为他且格外偏爱她回头专注望向自己的那一刹那，冷淡疏离的美人为了自己瞬间变得生动又明艳；正如皮革马列翁亲眼瞧见自己象牙雕琢的爱人为了自己睁开双眼时骤然生出的极致狂喜。
他站在那儿，看着他的伽拉泰亚向着自己走来，再自然不过地把她的双手放入自己的掌心。
“布鲁斯？你的手很凉呀，怎么回事？”
他不答，只是低头瞧着维桑尼亚，禁不住用了几分力气箍住她的手，像是生怕她从自己掌心离开。
“我要问你之前的事情。”
他低声道，“就是同你讲过的生日宴的事……如果我说我不会让你出来见人，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不会。”维桑尼亚回答得再轻松不过，轻松到布鲁斯以为自己纠结了许久的问题不过是个简单至极的加减法：“我说的是我不会让你见到别人，维桑尼亚。”
“是的，我说的也是这个，有什么问题？”
她回望着布鲁斯·韦恩那双钢蓝色的眼睛，声音里的平静没有掺杂任何强行的伪装：“我还没有做好能让你完全不担心我的准备，至于你和阿尔弗雷德始终担心的问题，那反而是我最擅长的部分——我比你想象的更习惯于忍耐。”
她扬起笑容，不见丝毫勉强：“不同于你常识认知中的夫妻，我父母除了他们彼此的婚姻之外还存在着其他的情人，若要算上私生子也许我上面会有两位数的异父兄长……不巧的是，几乎他们所有人都想杀了我。”
“……为什么，你只是个姑娘？”
他想自己大概永远也无法理解她所处那个环境的黑暗与血腥，而维桑尼亚一脸的习以为常，“因为在我那一代，坦格利安的女人仍然拥有继承王位的权力。”
她语气平静，紫罗兰色的眼睛却在不知不觉间镀上了阴冷的笑意。
“——而我十三岁坐上王位，自然有的是人想要我的命。”
“示弱从来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布鲁斯。”她甚至还有心思转头安慰脸色难看至极的布鲁斯·韦恩，“这次的生日宴是个不错的机会，不过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做才能够最大限度的获取情报了，是不是亲爱的？”
布鲁斯认真地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脑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阿福说的没错，你比我更擅长处理这些事情。”
维桑尼亚轻轻抚摸着他后脑柔软的头发，突然又听见将头抵在自己肩头的男人低声喃喃。
“……我本来是想让你永远都不用再考虑这些讨厌的事情的。”
维桑尼亚嘴角重新挂上笑意，轻笑着回应。
“正巧，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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