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最近的教堂已经接近傍晚，厚重的阴云压裹黄昏的金光，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潮湿泥土的气味。
教堂附近附近空荡荡的，并没有多少信徒前来祈祷。
维桑尼亚还是第一次自己走出来，很是好奇的看着附近的景色：“这儿信教的人不多吗？”
“这是哥谭。”布鲁斯回答，“哥谭人没有多少愿意相信奇迹的。”
“像你一样？”
她笑着问，手被男人牢牢握在掌心，然后意料之外的被人阻住脚步。
“抱歉……已经不能进去了。”
说话的人略有些吞吞吐吐，眼神因愧疚所以连连躲闪，但他彬彬有礼的儒雅模样又实在是让人舍不得对他发火，布鲁斯看了一眼手表，的确是绝大多数的教堂准备关门的时间了。
“抱歉，我太太想要进去看看，不会耽误太久的。”布鲁斯·韦恩语气温和，“她难得对我提要求总不能让她失望。”
“……抱歉。”
对方鼓足勇气抬起头，声音近乎怯弱了：“……我说的是她不能进去。”
“哦。”
布鲁斯·韦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皱起眉，“我没听清楚。”
“抱歉。”阻止他进去的男人穿着颇为精致漂亮的白色西服，气质绵软又温和，瞧着便是一副全然无害的好好先生，可再惹人喜欢的气场当他说出这样的话也让人愉快不起来。
这个奇怪的男人紧紧皱着眉，强迫自己抬起头看着布鲁斯已经明显露出不满神色的脸，明明已经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可他说出来的话反而更加直白了：“……她不曾得到神的赐福。”
布鲁斯眉骨深邃线条流畅的俊美五官彻底失了那一层浅浅的笑意，便无自觉地透露出几分属于蝙蝠侠的阴郁戾气：“我从来没听过这儿有这种规矩。”
维桑尼亚慢了半拍地跟着转过眼神，对上了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容。
亚茨拉斐尔低头不曾看她，天使的目光躲闪着，不小心对上维桑尼亚的眼睛，那双从不擅长隐藏情绪的眼睛便跟着流出一种痛苦的不安来。
“我不能进去？”
维桑尼亚望向亚茨拉斐尔身后的教堂，眼睫轻颤，难得露出祈求的表情：“哪怕不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即使如此她的语气也仍然温柔不曾显露半分不悦，于是天使的表情便跟着变得愈发难过起来了，亚茨拉斐尔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又重新转回她的脸上，缓缓摇了摇头。
“是的，我知道。”
他声音低哑，在布鲁斯·韦恩阴沉的注视中看着维桑尼亚，难以扬起一个和过去一样的微笑。
“……别走进任何一个教堂，孩子。”
他低声道，那声音仿佛哽咽。
“因为没有任何一尊神像会为你降下‘奇迹’。”
“够了！！！”
布鲁斯低喝一声，任哪个正常的男人听见陌生人对自己妻子说出这种和诅咒无异的话还能维持风度的，没有冲上去在那家伙脸上打一圈已经是维桑尼亚死死压住他胳膊的结果，他目光森森扫过亚茨拉斐尔的脸，压着怒火重新环住维桑尼亚的肩膀，快步往外走着：“我们找一家别的教堂，你想呆多久都可以。”
“……不。”维桑尼亚喃喃道，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回身去，看着仍然站在教堂园子门口的亚茨拉斐尔。
“维桑尼亚？”布鲁斯仍绞紧眉头：“你不需要因为他生气，哥谭信教的不多，何况你的文化应该也不存在我们的神，没必要听他的胡言乱语……”
“稍等我一下？”
维桑尼亚仰着头看着他，出乎布鲁斯的意料之外，她的眼神仍然平静又温和，不曾被那句话影响到情绪：“没关系的布鲁斯，我只是想问问他那句话。”
男人抿平嘴唇，最终还是屈服在她的注视中。
“我在这儿等你。”
亚茨拉斐尔惊愕的看着维桑尼亚重新转过身拎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她甚至还怀着孩子！
“我就是想问问而已。”维桑尼亚眨着眼睛，小小声的问道：“偷偷给我一个也不行吗？”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维桑尼亚，”天使的语速变得急促起来：“你很清楚你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你知不知道在那群家伙的眼里坦格利安的血脉本来就不该延续下去……可你现在……！”
“——可是。”
维桑尼亚对他的慌乱恍若未觉，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认认真真地瞧着亚茨拉斐尔：“我就只是想告诉你而已啊。”
“……哦。”
天使脸上所有的焦急和不安在瞬间散去了，他以一种极为柔软怜爱的目光看着维桑尼亚，一只手犹犹豫豫地伸出来想要摸摸她的肚子，却又在半途中缩了回去。
“克罗利一直在保护你……就这一点比较好，你总不能同时惹恼天堂和地狱。”
他的眼神还停在她的肚子上，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抬起来。
“……还有就是，离你的丈夫远一点。”
“亚茨拉斐尔？”
维桑尼亚这一次是真的不理解了，但是她看着对方的表情终归是没有再问为什么。
布鲁斯·韦恩仍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她只能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转身走向了自己的丈夫。
“你又去问了什么？”她被对方拉回怀抱里，而布鲁斯的声音仍带着压抑着怒火的不悦，“想要去教堂祈祷的话没必要一定要去这个，我可以给你建一个新的，到时候你想呆多久呆多久。”
“不，我不去了。”维桑尼亚抓住了布鲁斯放在她小腹上的手。
“你陪着我就好。”
布鲁斯·韦恩眉宇间缠绕着的阴郁终于散去了大半，他叹口气，将维桑尼亚的外套重新拉得紧了些：“我们回家。”
****
亚茨拉斐尔一直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才抬起头，鼓足勇气重新走回了教堂。
森严肃穆的大门之后，数对雪白宽大羽翼自高处垂立，天使们双手持剑而立，剑锋冰冷剑刃宽阔，折射着教堂穹顶彩绘玻璃的绚丽流光。
“为什么呢，亚茨拉斐尔。”
轻柔缥缈的嗓音质问着。
“最后的‘坦格利安’没有走进来。”
“理由有很多嘛，毕竟你看这个教堂瞧起来也是破破烂烂的，”亚茨拉斐尔磕磕巴巴的说道，“人家可是见惯了漂亮东西的，看不上这个教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很晚了天又冷，她还怀着宝宝呢！年轻妈妈不能走得太多，需要休息。”
声音沉默着，天使们无机质的冰冷目光注视着站在最低处的亚茨拉斐尔，直至他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嗫嚅。
“而且——”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故作镇定的抬起头，冲着一群天使板起脸：“那可是恶魔的孩子，不喜欢教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得过天使的赐福。”
声音平稳无波。
“你把你的真名放在她名字中间。”
“她可是个坦格利安，毕竟您看，哪怕现在她没有龙您也出动了这么多天使，加百列。”
亚茨拉斐尔不知道多少次重复这样的话，说得很是流畅：“您可以理解为坦格利安王‘蛊惑’了我……而我为此付出了代价，显而易见。”
“我不是单纯为了坦格利安才到这儿来的，亚茨拉斐尔。”
原本于空中散开的声音忽然有了实质感，加百列的脚步从台阶上清脆落下，他看着明显变得局促起来的亚茨拉斐尔，目光转向门口的方向：
“这座城市已经无可救药了——”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居高临下的冰冷悲悯。
“从今天开始，无人可以拯救这座城市。”
伴随着天使长冷漠的审判声，教堂的大门此刻被人从外推开，酝酿许久的厚重雷雨终于汹涌而至，裂开天穹的雷霆电光照出来人惨白的面容，他拥有着一副让亚茨拉斐尔十分熟悉的容貌，片刻之前还站在维桑尼亚的身边，满心思考着如何让他的妻子开心一些。
只是现在，这张本该俊逸迷人的脸却突然让人恐惧起来，猩红如血的诡异涂料染在他的嘴上勾出一个夸张又扭曲的笑容，瞧着便让人骇然又恐惧：
“……哎呀。”
不速之客行走在天使们剑锋森然的冷光中，身上的锁链叮当作响，脚步划开狰狞血痕，声音却甜蜜得像是正在出席一场愉快的晚宴。
“我来迟一步吗？”
***
城市中，随处可听绝望的哭嚎与嘶吼。
在蝙蝠也已经习惯躲起来沉睡的夜晚，这座刚刚习惯温情与平静的城市却在猝不及防间被一种暴戾残忍的恶意急速侵占，蒙面的狂徒游走于氤氲浓郁的毒雾之中，枪械和争斗声迅速侵占了每一处本来安静的街道，画着小丑妆容的疯子在惨叫中蹦跳奔跑……
——仿佛在一瞬之间，哥谭就被罪孽的饕宴吞噬了。
这堕落来得猝不及防又显得格外的理所当然；那些疯子与恶徒仿佛行走于自家的后花园，呈现出一种令人绝望的游刃有余。
蝙蝠洞里的布鲁斯·韦恩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脸色从未变得如此难看。
他像是一尊被浇铸铁水的雕塑被迫僵在电子屏幕之前，一步也动弹不得。
“我……”
“想去就去吧。”
维桑尼亚捧来漆黑的头盔，亲自放到了布鲁斯·韦恩的怀里。
她抬起头，对上男人歉疚的目光。
“我明明答应过你的，维桑尼亚……”
维桑尼亚摇摇头阻住了他没有说完的话，她只是让布鲁斯低下头，然后凑上去细细亲吻过对方冰冷苍白的嘴唇。
“我会等你回来。”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