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暴·乱来得诡异又剧烈,让人忍不住要这背后怀疑是否潜藏着什么惊人的阴谋。
城市的反应怯弱无比,在这场疯狂的罪恶狂欢中呈现出一种懦弱的顺服感,突然出现的夜间的疯子们仿佛是这座城市阔别已久的老客,将戈登和他的部下们戏耍地如同指尖玩偶。而更加可怕的罪犯们拥有着更加精准的目标,他们跟随蝙蝠飞跃空中时一闪而过的黑影,如同闻嗅血腥味便能陷入疯狂的鬣狗一样,无休无止的追逐着。
这不对劲。
即使是哥谭这种已经习惯了痛苦的城市也不是全无抵抗力,即使她的平静是近两年间才温养出来的,可她并没有彻底抛弃本来的生存法则——
但是今夜,她的规则仿佛被人强制性的破坏了。
躲在角落里的蝙蝠侠竭力调整着呼吸,咬着牙拔掉了肩头一枚尖锐的飞镖。
这个夜晚之前,蝙蝠侠从未觉得疼痛是如此陌生的东西,雨水随着伤口浸入铠甲的缝隙贴合在肌肤上,随着时间流逝越久,身体中被娇惯许久的人类情绪已经快要击溃他冰冷强韧的理性。
蝙蝠侠在外面停留的时间越久,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嘴唇上残留的余温和触感已经被这场不曾停歇的暴雨悉数夺走了,漆黑的斗篷寻不到属于人类的体温,长久的和平和珍贵的平凡幸福在日复一日的温馨中将曾经的钢铁化成绕指柔。
他开始有了破绽。
于是在一个不经意间的趔趄后,嘻嘻的笑声伴随着撕裂血肉的剧烈疼痛穿过他的肋下,身体本能的闪避让他得以躲开致命的部位,但是剧痛也足以让蝙蝠侠的神智恍惚,行动间出现短暂却又足以致命的空白。
他被人用长刀定在了集装箱上,这是个空箱子,而箱子的后面是哥谭港口呼啸嘶吼的汹涌海浪。
他垂下那双布满血丝的钢蓝色的眼睛,看着来人黑色靴子踩开被雨水氤开的血色脚印,一步一步来到了自己面前。
“——‘摧毁一个人只需要糟糕至极的一天’,我曾经不太喜欢这个笑话的,更不喜欢说这个笑话的家伙。”
“但我不得不说他的这句话的确是很有道理。”
足以崩溃意志的暴怒随着伤口处流淌而出的血液一起消失在身体里,回归安静的蝙蝠重新选择了冰冷的沉默。
“啊……我清楚你这个表情,让人讨厌的意志力。”
对方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带着某种奇妙的不满:“王子历尽千辛万苦后拯救了自己的国家,然后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听上去像极了是个童话故事是不是?你该感谢我的……我可是为了你这段难得的经历特意抓住了这些家伙,让你安安稳稳地渡过了两年的愉快时光。”
最极致的痛苦也无法摧毁骑士坚韧不屈的灵魂,但是幸福可以。
“爱”可以。
对方话语里提到的某个词让布鲁斯·韦恩瞬间绷紧了神经:“你做了什么?”
他站在黑暗里,周身被黑影包裹,只露出小半张惨白的面容,用猩红如血的涂料在唇边化出一个夸张又诡异的笑。
“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他嘻嘻笑着。
“不过你猜猜,韦恩庄园里那位温柔又多情的夫人,会不会为了你离开她安全温暖的庇护所,走入这座城市中间呢?”
他不知道对方是从何处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份,但是他言语间的试探询问足以让布鲁斯·韦恩的心脏如沉坠深渊般压抑窒息,几乎快要喘不过气:“……她足够聪明。”
他沉声回答,不只是在告诉对方,也在努力说服自己。
“她的确足够聪明。”
这始终站在黑暗中的敌人终于走到了月光之中,他抬手摘下自己黑色的面罩,露出一张俊美又惨白的熟悉面容。
他在布鲁斯·韦恩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抬手擦掉了嘴角狰狞的笑痕,然后用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露出了陌生至极的诡异笑容。
“——可面对这张脸的话,那结局可就不一定了。”
***
距离布鲁斯·韦恩失去联系,已经过去了四小时二十八分五十六秒。
也是他离开了韦恩庄园的第二十八小时。
“您应该休息了。”
阿尔弗雷德看着枯坐在椅子上的维桑尼亚,温声劝着。“至少为了孩子,您回去休息一会?”
她独自一人坐在那儿,维桑尼亚整微微垂着那双紫罗兰色的美丽眼睛,在漫长的等待中,她精致美丽的眉眼已然失去了所有人类的温情与她那份惯有的优雅与温柔。
“我很好,阿尔弗雷德。”
维桑尼亚语气轻柔地回答道。
“……就是有些生气。”
她似乎是有些担心阿尔弗雷德会为此误解,停顿一瞬之后,温温补充了一句。
“生我自己的气。”
——她明明已经察觉到了的。
维桑尼亚·坦格利安面无表情的想着。
那些断裂的线索分布在她生活琐碎的痕迹中,贪婪的爪子曾经伸向黑暗的骑士,却被莫名强行扼杀——她应该察觉到的,布鲁斯身上的伤势加重,却又突然消失不见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应该反应过来问题所在。
布鲁斯再强大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类,拥有着种族克制无法突破的极限,那些骤然消失的痛苦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巧合,而是一场漫长阴谋的隐秘序曲。
……她被太多的温情俘虏了感知,在日复一日的沉溺中变得迟钝又软弱。
无论是有人利用她对付布鲁斯,还是有人利用布鲁斯试图对付她——
维桑尼亚搭在椅背上的手无意识地缓缓勾起,手背绷起突兀瘦削的骨骼轮廓,几乎快要挣破那一层薄薄的皮肉。
阿尔弗雷德忧心忡忡地看着维桑尼亚变得愈发可怕的侧脸,让人无法喘息的压抑气氛来自一个忧心的妻子、一个焦躁的母亲、一位暴怒的女王——老人安抚的话尚未说出就被突兀撞开的庄园大门压回了喉咙里。
维桑尼亚身侧散开的浓沉杀气瞬间散的一干二净,眨眼间就重新变回了那位温柔又多情的夫人,她从椅子上飞速起身走到门口,三步作两步跑到了大门门口,一眼就瞧见了门口站着的人。
布鲁斯·韦恩浑身透湿,漆黑的披风浸透雨水与硝烟重重垂压在他的后背,已然是狼狈到依靠着廊柱才能勉强站住,他抬起头看着维桑尼亚,脸色惨白又憔悴。
“维桑尼亚……”
他低低叫着她的名字,额发成滴的雨水顺着他线条优美的脸颊滑落下颌,整个人瞧上去落魄又可怜。
【“……离你的丈夫远一点。”】
亚茨拉斐尔的话毫无预兆的涌入她的脑海中。
维桑尼亚下意识想要迎上去的脚步蓦地停在了半途。
布鲁斯·韦恩注意到了她短暂的迟疑,他钢蓝色的眼睛被雨水浸得湿漉漉的,有一种甜蜜又温驯的天真,他微微歪着头看着维桑尼亚,很是疑惑为什么她不愿意走出来。
雨明明已经停了呀。
这回他冲着维桑尼亚抬起了手,又开口催促了一次:“维桑尼亚,我的月光……”
布鲁斯·韦恩勾起嘴角,“到我这儿来。”
阿尔弗雷德捧着干燥的毛巾急匆匆地走过来,维桑尼亚听着老人急促靠近的脚步声,忽然抬腿走出大门,迅速将手放在了对方冰冷的掌心。
她几乎是被扯到对方怀里去的。
“好姑娘。”
他微笑着凑到她耳边喃喃道:“你知道该说什么。”
“阿尔弗雷德,布鲁斯需要些伤药,你去准备准备吧。”维桑尼亚的声音听着与平日无异,她被箍着手腕,背影像极了偎在一起的亲昵,老管家思索片刻,终究还是体贴地为他们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你倒是不曾掩饰你的怀疑呀——就这么信亚茨拉斐尔,你信他一直更甚于信我吗?”布鲁斯·韦恩半真半假地低声抱怨着,捏着维桑尼亚手掌的力度丝毫不曾放松。
她被迫靠在自己的怀里,正因如此,他才清清楚楚地能够感知到,维桑尼亚放在他掌心的手从始至终都维持着一种冷漠的僵硬,他记得她的躯体能够变得多么柔软又温驯,于是此时的僵硬便微妙地显出一种刻薄的讽刺。
她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布鲁斯。
无论是因为亚茨拉斐尔的暗示还是什么,最残忍的事实就是,维桑尼亚·坦格利安始终都能一眼认出自己是谁。
她垂着眼,看着压在她小腹上那只冰冷的手掌,语调平静。
“……你故意的,是吗。”
“你应该知道布鲁斯不认识亚茨拉斐尔。”
“哦,这个世界的布鲁斯·韦恩还没来得及认识亚茨拉斐尔吗?”他勾着嘴角,甜蜜蜜的笑着,“那真可惜,他可是个好天使,除了讨厌我之外。”
维桑尼亚彻底拉平了嘴角。
“别这么严肃,亲爱的。”这一个“布鲁斯·韦恩”半真半假的抱怨着,压在她小腹上的手跟着加了几分力气。
“我不喜欢你不笑的样子。”
她原本自由的那只手立刻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又在瞬间落在对方掌中,于是这一次她双手被制住,彻底成了他的掌中囚徒。
“布鲁斯·韦恩到底在哪儿?”
“真是让人难过的一句话。”
这与布鲁斯·韦恩面容无异的疯子喃喃念叨着,幽幽叹了口气。
“明明我也是‘布鲁斯·韦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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