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桑尼亚·坦格利安在手术台上沉睡,她脸色惨白唇色浅淡,一旁的地上扔着从她腹腔中取出来的断裂钢管,而那只黑色的怪物匍匐在手术台不远的地方,龙瞳眨也不眨地盯着擦拭手上血迹的托马斯·韦恩。
“别那么看着我。”他紧绷的神经在黑龙长时间的安静中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也已经捡回了一点平日里的讽刺刻薄:“又不是我在她肚子上开了个洞的。”
托马斯将染血的毛巾扔在一边,将顺势从维桑尼亚腹中取出来的东西放入另一台仪器之中,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非要说的话,托马斯·韦恩其实见过这张脸。
那时候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紧接着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他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在罪恶小巷的一晚之后彻底破碎成了哥谭黑暗的一角,暴怒的复仇者几乎撕裂了哥谭的每一个角落只为了发泄自己无休无尽的怒火,那段时间的托马斯·韦恩几乎是在屠杀了,复仇骑士的枪声响彻哥谭每一处,他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然后在一个极为偶然的机会里,托马斯在一栋大楼里发现了那个秘密——
一群戴着猫头鹰面具的奇怪家伙围着应当被叫做棺椁的东西旁边,三三两两簇拥在身着红色长袍的女人身侧,他们高举双手口中念念有词,面具之下的嘴角咧出来夸张的弧度,疯癫又狂热的高呼着什么莫名地词汇。
那是一种已成体系的、却让托马斯·韦恩全然陌生的奇怪语言,他已经算是博学多识,年轻时游历过世界,可从未听过那般古怪奇妙的发音,仿佛蕴含着某种特殊的韵律,出于谨慎他只是守在暗处观察着。
没过一会,红衣的女人咕哝着什么,一脸虔诚的将双手贴放在漆黑无光的棺椁上,可过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发生。
女人仍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只是围簇在旁边的人们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他们把红衣的女人团团围住,不消一会人群散去,红衣的女人躺在地上,最后表情并没有恐惧,而是停滞在一个十分奇特的不甘上。
带着猫头鹰面具的人们他们试图去推开那古老紧密的棺椁,努力了许久后那黑漆漆的玩意仍然纹丝不动,他们叹息着,诅咒着,抱怨着,然后扔下了红衣女人和黑色的棺椁,无声消失在了四面八方的门口后面。
隐匿在影子中的蝙蝠侠轻着脚步走了出来,在红衣女人的身边停了下来。
一场莫名其妙的邪祟仪式。
托马斯·韦恩为这场残酷又古怪的闹剧下了定义。
女人被刺穿了腹部,殷红的鲜血顺着木质地板的纹路缓缓向漆黑的棺椁,托马斯·韦恩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手套无法遏制的沾上了女人的血,他并未在意,转而去试着摸了摸那黑漆的棺椁,原本在一群人费力推搡之下也纹丝不动的棺椁,却在他随手一碰之下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蝙蝠侠吓了一跳,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他从带上了简易的防毒面罩,小心翼翼把盖子推开一些。
出于意料,里面并没有什么极富攻击性的东西,推开漆黑黯淡的外壳后,里面黄金雕琢珍珠镶嵌,各式华丽珍贵的宝石装点着内部,柔软的天鹅绒铺在棺椁主人的身下,她容貌鲜活皮肤柔软,银金色的发丝明亮柔顺,比起令人痛心的死亡,她展现出来的模样更像是一场不曾呼吸的沉眠。
可她的的确确已经死了,这不知名的美人身侧摆放着一顶黑色的王冠,双手叠放胸前,握着一柄同样漆黑无光的王杖,身上样式古老的华贵长裙金丝镶饰繁复花纹,衣袖和领口都装点着珍珠和宝石,某种意义上倒也能勉强给出一个解释——为什么那群疯子会围着这座棺材恋恋不舍——至少她身上的东西的确足够值钱。
托马斯·韦恩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这群奇奇怪怪的家伙围着的就是一具棺材——即使里面的东西各种意义上的价值连城,但是这就是一具棺材。
可是就当他想仔细检查一下里面“沉睡”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年轻的女人怀中的环抱的权杖却忽然燃起灼亮的火光,在转瞬之间便将棺椁内部所有的东西全部吞噬,托马斯·韦恩不过是下意识闪躲了一下便错过了最后的机会——连带着那具漆黑的棺椁在内,面前摆放着的所有东西都被莫名燃烧的烈火悉数吞噬了。
托马斯·韦恩见过迅速燃烧的火焰,也见过烈火中折磨着死去的可怜人,但他没见过这样的火;
迅速,猛烈,凶狠又无声,一眨眼的功夫,除了他脚畔的红衣女人渐渐失温的僵硬躯体告诉他先前的一切并非一场古怪的梦境之外,托马斯·韦恩都要恍惚间以为自己也终于成了疯子的一员。
而现在,梦境竟然真的成真了。
棺椁之中沉眠的女人竟然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身侧跟随着只应当存在于幻想传说中的怪物,罕见的紫罗兰色眼睛有着凶狠孤戾的光。
托马斯·韦恩怀抱着某种诡异的不安,等待着检查结果的出现。
她腹中的孩子算得上在他手术刀中下才开始真正死去,托马斯·韦恩无比好奇这个女人的来历以及他腹中胎儿的父亲究竟是谁。
他是个医生,也是个一脚踩在崩溃边缘的疯子:如果这孩子和她一样来自他不知道的地方,那名叫维桑尼亚·坦格利安的女人身上藏着的也许就是重生的秘密;如果孩子的父亲来自现代,那么他也可以清楚究竟是谁牵扯其中,女人的来历过于诡异,寻常普通人应当无法接触到她的存在……若是后者,至少手上多了一个可以威慑他人的筹码。
身后传来重物挪动的沉重声响。
托马斯·韦恩反射性抓起放在操作台上的武器,迅速转过身来——
本应该继续昏睡下去的女人已经撑着手臂从手术台上爬起来了,她扯开刚刚腹上的绷带,狰狞鲜红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愈合着——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龙瞳在黑暗中熠熠发光,那双金色的眼瞳由远及近,直到它贴在了女人的身后,大家伙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是那只龙。
托马斯·韦恩冷着脸盯着她。
女人摇摇晃晃的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勉强站稳,银金色的长发垂在她脸颊旁侧掩住了她的表情,他盯着那只撑在手术台上绷得指尖发白的纤细手掌,手指缓缓转向了扳机的位置。
维桑尼亚就只是停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托马斯背后的仪器传来了检查完成的声音,他试探着挪开一点目光,维桑尼亚·坦格利安并没有注意到他,于是他抽回大半的注意力,瞥了一眼最后的检查结果。
然后,他瞳孔骤然缩成细细一点,所有强制维持的理性瞬间崩溃。
“……这怎么可能!!!”
他突然失声咆哮起来,匹配完成后的名字让托马斯·韦恩瞬间目眦欲裂理性全失,如一只暴怒的凶兽瞬间扑向了维桑尼亚·坦格利安——!
维桑尼亚眼睫一抬,面无表情地看向冲着自己冲过来的托马斯·韦恩。
几乎是在托马斯失声咆哮的同一时间,愤怒的龙吼声顿时响彻漆黑的洞窟,黑龙锋利的指爪和有力沉重的身躯将暴怒的男人压在原地,尖锐的獠牙随时都能把他咬成两段,可那身着黑色皮衣的男人仍然奋力挣扎着,他死死瞪着维桑尼亚平静的面容,不管不顾地冲她咆哮起来:
“我不管你从哪里得到了我儿子的基因,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怀了他的孩子……但是你不该在出现在我面前……!
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怪物。
维桑尼亚转过目光,许久没有说话。
她沉默着走到一张照片的旁边,镜框的边缘已经被摩挲掉漆,里面的一家三口对着镜头露出幸福的微笑,中间的男孩模样清秀又俊俏,钢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满脸都是天真又乖巧的甜蜜。
维桑尼亚转开了视线。
“我有同样的疑问呢,先生,”维桑尼亚飘飘悠悠的走回托马斯·韦恩的面前,也不管地上冷不冷,就那么直接坐了下来。
“为什么我死了一回后睁开眼睛就换了个地方不说,还瞧见另一位陌生人穿着我丈夫的制服用着他的名号,蝙蝠洞桌面上还放着他童年的照片。”
被黑龙压制住的托马斯·韦恩怔愣片刻,某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可怕猜想渐渐覆上了他的大脑——!
“……给我一个证明。”
他声音嘶哑干涩,眼睛却像是抓住了落水浮木的绝境之徒一样猛地亮了起来,“给我一个证明——证明你的丈夫是谁。”
维桑尼亚·坦格利安停顿片刻,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是个好孩子。”维桑尼亚轻飘飘地说道,“八岁那年,和父亲玩闹时不小心摔坏了母亲最喜欢的红宝石胸针,为此他父亲偷偷带着他跑遍了所有的珠宝店,用他十五岁之前的零花钱作为抵押购买了一条崭新的珍珠项链……哦,然后那条项链成了他母亲的最爱,不过谁知道是不是呢,反正他当时是那么和我说的。”
托马斯·韦恩的嘴唇褪去了最后的血色,所有崩溃的愤怒瞬间变成了惶惶忐忑的不安——这是只有他和小布鲁斯知道的秘密,他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和儿子调侃过,这种糗事除了他未来的太太可绝对不能告诉第二个人。
如果眼前的女人知道这种小事,那个可怕的猜想也很可能就是真的。
……天。
托马斯·韦恩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如果那些全都是真的,如果是的话……
他都做了什么——!
托马斯·韦恩身上压制着他的黑龙不知何时离开了,龙将沉重的脑袋压在了维桑尼亚的腿上,发出一种幼兽特有用来吸引母亲注意力的低沉呜咽声。
维桑尼亚的手搭在了黑龙的头上,转头看向了摘下头罩看着自己的托马斯·韦恩。
那是一张和布鲁斯·韦恩十分肖似的脸,只是更加沧桑、更加衰老、更加伤痕累累。
托马斯·韦恩看着维桑尼亚那双冰冷死寂的眼睛,一时间却只有哑然,仿佛灵魂也跟着她的目光坠入冰窟。
“你的孩子……”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维桑尼亚转头瞧着他,嘴角忽然上扬了几分。
“别这么慌张啊,笑一笑吧,韦恩先生。”
她轻飘飘地笑着,笑容浅淡又温柔。
“……至少您的儿子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活得好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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