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韦恩从不陌生“微笑”。
在儿子布鲁斯·韦恩八岁那年的犯罪小巷里，枪声响起之后，迎接他的是儿子胸口扩散的血迹和失温的无力躯体，妻子玛莎跌坐在地，不知何时起，呜咽的哭声逐渐转成癫狂的疯笑，儿子的血迹在她唇角划出上扬的痕迹，她拿起匕首抵在苍白的脸颊上，对着自己的丈夫露出“微笑”。
“别那么严肃啊，托马斯——”
狰狞新鲜的刀口切开她的嘴角，她摇晃着握着滴血的匕首，鲜血顺着脸颊淌落，冲着满脸绝望的丈夫大笑起来。
“为什么要那么看着我，我已经‘笑’了啊！！！”
……那种深刻入骨的恐惧，让托马斯·韦恩在面对维桑尼亚的微笑时禁不住抬起了手中的枪。
维桑尼亚·坦格利安的眼中藏着和昔日的妻子玛莎极为类似的疯狂，但是比她更加内敛、更加压抑、也更加令人容易心生战栗。
“您这是在对我举起武器吗，先生。”
她敛起嘴角上扬的弧度，紫罗兰色的眼睛平静地回望着托马斯·韦恩，靠着依靠在她身侧的黑龙站稳了自己的身体。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托马斯·韦恩语气晦涩沙哑。“如果我的儿子还活着，怎么可能选择你。”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儿子是个天真又甜蜜的少年，如果他真的能安然长大，喜欢的类型也应当是他母亲玛莎·韦恩那种温柔体贴的类型，万万不应当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模样——
他仍记得这女人从洞窟里走出来的模样，重伤垂死却神态自若，腹腔穿洞却言行举止仍算得上彬彬有礼——那无法让人赞叹怜惜，女人呈现出来的已经是近乎剥夺了人性的理智，以托马斯·韦恩的经验来看，任何一个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不是圣人，就是疯子。
托马斯·韦恩承认自己在听见对方提起自己儿子的那一刻心神震颤、当真都要恍惚以为他的儿子正好好地活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但是当他仔细打量维桑尼亚·坦格利安，却又不敢相信了。
维桑尼亚神色平静，对他言语间刻薄的讽刺无动于衷。
“不过您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先生——”
她抬起手，对着托马斯·韦恩轻轻一挥，某种强大的力量扭曲了他手中钢铁的枪支，仍穿着沉重蝙蝠战衣的男人忽然猛地向后摔去，整个人都被禁锢在了墙上！
女人缓步走来，明明站在托马斯·韦恩的视线下方，却让人觉得她似乎永远在俯视着所有人。
托马斯·韦恩挣扎着问道：“你拥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要隐瞒——！”
“别误会，先生，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我重新能做这些了……哦，您不知道我的力量来源是不是？这东西我也很难和你解释，毕竟在你儿子身边的时候我可是什么也做不了呢……大概是我重新找回了我的龙，也就跟着找回了我的力量。”
她慢悠悠地解释着，神情疲惫又倦怠，似乎现在连韦恩这个姓氏也没有兴趣提起了，“虽然我不是维特斯洛人，但是好歹我也是在女巫身边长大的，总要学些什么保护自己。”
坦格利安不信诸神，但是坦格利安却不讨厌力量。
比起其他的坦格利安，维桑尼亚·坦格利安不曾拥有父母的专宠、没有支持自己的家族，更不曾拥有自己强大具有威慑力的龙，于是她选择求教女巫，询问天使与恶魔，专心学习魔法。
如何使用这种力量——只是女巫曾经告诉她，他们的力量来源应当与龙的存在有着某种深切的联系，血龙狂舞之后，女巫们的力量被削减了许多，如果要维持力量，就要保证龙群的繁衍。
在维桑尼亚·坦格利安一世在任期间，她也许不是最优秀的龙骑士，但是她绝对是七国最强大的女巫。
而在布鲁斯·韦恩的身边，她没有自己的龙，失去了故土家乡和自己至高的王冠，也失去了自己最强大的力量。
——她不知道这是否应当称作最残忍的代价。
在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之后，曾经的力量重新回归了她的身体。
托马斯·韦恩感觉到脖颈之间的束缚来得更紧了一些，只差一点就能让他窒息，他盯着那神色冰冷的女人，忽然冷笑出声：“……你这样，我只会更不相信你的话。”
维桑尼亚挑起眉毛：“我不需要你来承认我的对错，先生。”她心平气和地回答道：“只是你不该对我举起武器而已——要知道我脾气一向不好，特别是现在。”
她忽然松开桎梏，被压在墙上的男人瞬间跌在地上，连连咳嗽不已。
维桑尼亚在托马斯的身侧站定脚步。
“正如你不愿意相信布鲁斯·韦恩是我的丈夫，我也不愿意相信你是我丈夫的父亲。”
托马斯·韦恩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喉咙，声音嘶哑的问道：
“布鲁斯还活着这件事情，当真没有骗我，是不是？”
维桑尼亚平静答道：“活在你完全不知道的世界里呢，先生——只是那个世界里没有您和玛莎夫人，只有他和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住在韦恩庄园。”
托马斯·韦恩似乎松了口气。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中仍带着几分警惕与挣扎，他踟蹰片刻，才哑着嗓子低声道：“你可以住在韦恩庄园里，至于你说的其他内容，我们可以慢慢证实是真是假。”
维桑尼亚注视着托马斯·韦恩的脸，缓缓露出一抹讽刺的冰冷微笑。
她蓦地低声笑了起来。
“看看我和你呀，韦恩阁下——像是两个疯狂的怪物，就别伪装出那副糟糕的虚伪亲情啦……你这副模样我倒是清楚的，不过是个父亲——战争时代您这样的男人我可见过太多了。
可是我的本质也许比你猜测的还要恶劣太多，这一点上……韦恩先生，你对我的质疑是正确的。”
托马斯皱起眉：“这种时候没必要说这种话，至少现在你应该休息一会——”
无论她和布鲁斯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情况，托马斯·韦恩必须要承认的是维桑尼亚刚刚才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又拖着一副糟糕至极的身体和孩子的爷爷打了一架——虽然过程和结果有待商榷——可至少有些事情是既定的事实。
维桑尼亚却没有应约的打算。
“我不去韦恩庄园。”
她说的简单粗暴，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我们两个不应当活在一个屋檐下面，先生……我想，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会安宁的，要么是我觉得你占了你儿子的位置抽空捏断你的喉咙，要么就是你觉得我实在是个欺骗你儿子真心的怪物，选择某个晚上直接在我身上开上一堆血洞……”
托马斯·韦恩的质疑和愤怒并没有错。
——她就是那个用尽手段得到了布鲁斯·韦恩的冷血掠夺者。
维桑尼亚·坦格利安，不过是让名为布鲁斯·韦恩的男人看见他所期待的自己，将自己伪装成柔弱的猎物，最后夺走她想要的一切。
爱情，依靠，血缘……
还有家。
“最后问您一件事，先生——”
维桑尼亚忽然看着托马斯·韦恩，语气轻快的问道：“您能接受这座城市被摧毁到什么程度？”
托马斯·韦恩茫然了一会，“什么？”他看着维桑尼亚身侧的黑龙，反应过来，立刻紧蹙眉头：“不、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他吼了起来：
“哥谭可是还有普通民众的！”
维桑尼亚的脸上显而易见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行吧。”
她说。
“我自己看着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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