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零幺端着托盘走进七十三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果然如同七十三说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
也不知道二先生叫她过去干什么。
幺零幺在桌子前停了下来,她正要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忽然发现桌子上写着一行字。
【夹子急召,已去,勿念】
幺零幺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熟悉的木炭,全十塔只有她七十三会用这种木炭;熟悉的字迹,用的还是她们自己发明的字体。
好了,确认无误,这确实是七十三留下来的。
但是。
你说勿念就勿念啊!!夹子急召这件大事你说勿念就勿念!我的脸在哪里!!嗯??!怒摔!
说是这么说,幺零幺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十四说过,十塔的人出去,外面不会给你吃好的东西,安排好的住宿条件,甚至对你十分苛刻。要是那个圆滚滚糯米团子一样的好友在被夹过程中出事了怎么办?虽说好友武力值强大,但是对比那些老油条,实在是不够看。
幺零幺伸手抹去木炭的痕迹,端着托盘重新从七十三的房间出去,却迎面撞上了某个人。
那人蹙着一双秀气的眉,狐狸眼少了两分蛊惑人心的味道,抓着她问:“七十三去哪了?”
幺零幺奇怪道:“妖女,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她撇了撇嘴,才回答她的问题,“夹子急召,跑了。”
“跑了?!”没想到十四的声调猛地拔高了,幺零幺难得的从她脸上看到慌乱、挫败、担忧、惶恐这几种神情,但随即她明白过来,十四知道些什么。
幺零幺皱眉问:“怎么回事?”
十四没理她,她只是怔愣地看着七十三的屋子,声音又小又轻。
——“为什么,改变不了啊……”
*
马车在小镇入口只停留了两柱香的时间,而后就从小镇里头走出来又一群人,领头的大人也是骑着高头大马,后头跟着的大约是家里的孩子,骑着的马个头要小一些。
张京遥的目光从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去。
前头有人喊:“下车!”
所有人都从车上下来了,就连他们几个孩子都不例外,这边的领头与那边的领头交汇,骑马的男人说了句什么,所有围在他身边的人就全部散开了去。
马车被卸掉,骏马留下,车厢和木板车都被新来的牛拖走了。前边有人遥遥地指了一下他们这群孩子,骑马的领头目光望过来,张京遥看着,他就愣了一下,随后对着自己身后的小孩招了一下手。
过了一会儿,那群骑马的小孩就过来了,张京遥的队伍里有人躁动起来,小小地喊了一声号码——显然在那个队伍里,他看见了自己认识的人。
张京遥也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她认识的人。
凌厉的猫眼,深藏的血色,骑着马时俯视所有人的睥睨。
分明是消失许久的七十二。
张京遥看到他身边的人,“啊”了一声。
他身边还有一个男孩,平静冷然,皮肤白皙得与他们格格不入,头发柔顺地贴在额头上,长眉下是一双乌黑到极致的淡然眼睛。他牵着缰绳,脊背挺直,目光掠过他们,看向远方的天际线。
淡得像一抹轻烟。
张京遥盯着那张脸,她隐隐约约地能从上面看到他未来的模样,比如那双淡然毫无波澜的眼睛,比如那身隔绝世界的气质。
原来。
此行,至泗州古城。
为黄河倒斗。
*
“十一。七十三。——你坐哪?”
“啊?”
“父亲叫我们带你们。”
“啊……哦,我,嗯……我……我坐……”
“上来。”
直接就被扯了上去啊。
果然还是很不好意思。
张京遥捏着缰绳,觉得有点恐怖:“我要掉下去了……!”
七十二扶了一把她的腰,把她扶正了,眯起眼睛:“为什么坐前面你都这么麻烦。”
“……我也没说我要坐前面啊!!不是你把我拉上来的吗?!”
张京遥扶额,一边说着,一边往旁边看了一眼。
很好,幼年小哥还是那副“我跟你们不在同一个世界”的模样,看着远处一脸平静。
张京遥松了口气。
任谁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看到自己的梦中情人都会大脑当机的吧?特别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因为未来的他。
天要亡我。
戊级小霸王拽着缰绳,感觉世界对自己有一点点的不太友好。
不过从某个方面上也说明了他们的所有生活都是按照剧情走的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都多了一个她是不是还能算是按照剧情……
等等。
原著好像说过,泗州古城只有小哥一个人活着回来……
不知道现在逃跑有没有用?
就在张京遥努力思考现在拖着七十二拔腿狂奔回张家有没有用的时候,七十二骑着马回到了队伍里。
那领头的多看了他们几眼,问:“你是几号?”
张京遥眨了眨眼睛,乖乖巧巧:“七十三。”
“刚从暗笼里出来?”
“是的。”
男人没有说话了,他点点头,拉了一下缰绳,骏马转了方向,往另外一个方向过去。
七十二抬起下巴,按了一下她的脑袋,语气有点惆怅:“要不你还是坐到后面去吧。”
张京遥侧头:“嗯?”
七十二皱眉:“挡住我视线了。”
张京遥:“……”个子不高,还想耍帅,小朋友吃到苦头了吧?
七十二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看样子也不太想她坐在自己后面,张京遥了解,对于他们来说,后背是个绝对危险的地方。
七十二目光转了转,看着幼年小哥:“十一?”
幼年小哥慢吞吞地扭头过来,看着他们,什么话都没说。
七十二推了一把张京遥,张京遥差点被推翻下去,回头气鼓鼓地问:“你干什么?!”
七十二看着十一:“她挡到我了。”
言外之意:你帮忙带一下。
张京遥本来以为小哥会理都不理他,缰绳一拉,直接走人,结果没想到沉默寡言的小孩看看她,又看看七十二,半晌“哦”了一句。
七十二立马把张京遥扔了下去。
张京遥仰头看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走到十一马前,看看他,又看看马,抿了抿嘴:“额……我坐哪?”
十一静静地看着她,张京遥也看他,目光在他身前身后转了两圈。身前吧,就是怀抱里,很浪漫,嗯,但是很害羞。身后嘛,危险领域,一般张家人不会轻易交付。而且对小哥来说,浪漫是什么东西,能填肚子吗?
所以,大胆上吧少女!
但是……但是……
她不会上马啊啊啊!!!
“小、小哥……可不可以拉我一把……我坐前面,我上不去……”
七十二在后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声。
张京遥立刻回头朝他呲了一下牙,丫的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看老娘以后怎么整你!
回头,伸手,眼巴巴地看着马上的男孩,男孩看了一眼前方正在整理行李预备出发的队伍,略一弯腰,把她拉了上来。
张京遥不敢太靠近他,就直着身子,又怕挡住他的视线,微微弯了腰,手抓着马的鬓毛,满脑子都是“哇哇哇我身后是我男神!”,压抑多年的兴奋像是此时此刻爆发了一样,她都有点控制不住,脸上还是一副冷静得仿佛啥事没有的模样,心里早已经炸开了花。
为了防止自己太过兴奋,张京遥开始回想泗州古城的所有有关信息。
第一个,就是今年的年号。
光绪三十四年,也是慈禧太后的最后一年,如今正是初春,她记得马上十一月还是十二月的时候,光绪的皇帝驾崩,慈禧也去世,十二月爱新觉罗溥仪上任,开启宣统。
她今年六岁,仔细算算,小哥的年纪在七岁到九岁。结合原著中说过,小哥当时泗州古城的时候,年纪在八岁到九岁之间,这就是对上了。
第二个,泗州古城是张家近年来最大的一次内乱,张家现任族长张起灵死在墓中,作为族长信物的青铜铃遗失在墓里也并未被找到,这是小哥将来还需要来古墓的重要原因。
第三,在古城中,只有麒麟血才能通过漏斗状的沼泽进入地下,这群张家人为了进入,放光了带来的孩子们的血。小哥当时能活着出来,有两个版本,一是当时所有人中了青铜铃进入幻觉杀了人,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小哥发现自己杀了他的养父,震惊之下恍惚逃出。二是当时地下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死了,而小哥因为失血过多留在地上,逃过一劫。
在这里的疑点丛丛,导致她没办法确定自己该怎么样钻漏洞活下来。似乎最好的办法,就是经历抽血,然后活下来,或者是提前引发内乱,跑出来。
不管是哪一个,都有些难度。
第四,小哥逃出来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带钱?从泗州古城到张家本家,距离可不近,更不要说当时他身上有伤。综上,他很有可能拿了死掉了的那群人身上的钱,辗转回到了张家。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怎样知道、什么时候知道那群人出事了的?
是原本在地下,还是在地上?这和第三个问题有些相似,只有搞明白了第三个问题,才能搞懂这个问题。
似乎越思考越麻烦,张京遥目光晃啊晃,看见了遥远的地平线。
此时正是傍晚,并非是启程的好时间。她面对的地平线那儿是一片惨淡的白色,正在被暗黄逐渐侵蚀着,头顶的昏暗浓厚了,云彩迟缓地飘动过去,遮住那一轮硕大的、鲜艳的红色圆日。
他们背后更远的地方,是踏步而来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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