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

    严凌歌未料到那人会趁陛下同围场官员探讨赛节安排时召自己前来觐见, 但还是照着吩咐来了,尽管他也不太明白那人为何在西院召见他。

    结果那人只静静饮着茶, 他亦只能伏在地上不敢造次。

    终于, 那人放下杯盏,朝他淡淡道了句“起来吧”

    严凌歌忙不迭的起身, 直到那人赐坐才敢坐到一旁的椅上。

    “陛下贪凉,夜里总将手臂伸出被外, 偶有踢被的时候,你要替她将手臂收回去,理好被角”

    严凌歌懂了这话的意思,忙又跪到地上谢恩。

    邱慕言神色平静的让他起身, 淡声道“本宫心力有限,很多时候顾不到陛下周全, 日后…劳你费心了…”

    “不,不费心,是臣甘愿的”

    “你本就是陛下选中的人, 本宫对你也无旁的要求,只一点,你要忠于陛下永不相叛”

    “臣势必一生忠于陛下”

    “陛下是个有气性的, 只不过多数时候她顾着本宫的身子忍了罢了,但她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 倘若她对你发了脾气,你且忍忍,不消片刻她便会来向你示好, 届时你给个台阶便好,莫要较真”

    “臣…记住了…”

    “陛下子嗣单薄怕是没少受朝堂那帮老臣烦扰,你在朝上当是最清楚不过的”邱慕言说着不着痕迹的按了按心口,继续道“你年岁小,多侍寝几次总能有幸怀上龙嗣…”

    严凌歌还未来得及谢恩,又听他话锋一转,冷声道“不论你日后诞下多少皇嗣受到多大的宠幸,切忌恃宠而骄”

    “臣…明白…”

    邱慕言按住泛疼的心口缓了缓,略微有些低喘,淡淡丢了句“机会给你了,自己把握”,而后撑着椅背起身缓缓朝外走去。

    严凌歌磕头谢恩,看着那人留在几案上纱质薄裳,知是宫中贵人侍寝的装束,兴奋的将其捧在怀里。

    傅盈冉忙到晚间才回来,主要丞相今日称病不曾去围场,倒是叫她忙得一头汗,本想着要不要去探望下丞相,结果身体控制不住的往皇夫那院跑去,不过是白日里未见着面罢了,竟这般想念。

    哪知她美滋滋的赶过去,却被僅宇拦着,说是那人在紧邻丞相所居那院子的西院,傅盈冉当下便想到那西院里的浴池了,仔细算了算他上次侍寝的日子,好似是出宫前那一次,缓了这么久行房他身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望着陛下疾行而去的背影,僅宇回屋朝那人禀道“皇夫,陛下过去了”

    邱慕言微微颔首,面上看不出喜怒,只那紧紧抵在心口上的手,指尖泛白…

    傅盈冉脚步轻快的来到西院,远远瞧见浴池里那被薄纱笼着的身影,嘴都快咧到耳根了,粗糙的扒了外裳,还未褪去里衣她便觉出不对来,那人肚腹上虽有些隆起,旁处却瘦弱的很,不似这具身躯般圆润饱满又纤长的恰到好处。

    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冷了脸,浴池中以面纱遮脸的身影见她转身欲走忙出了浴池朝她唤了声“陛下!”

    熟悉的声音成功将女子给留住。

    傅盈冉转过身,朝他不确定的唤了声“凌歌?”

    那浑身是水的身影摘下脸上的面纱,朝她娇羞应道“是臣”

    哪知女子当下朝他怒吼了声“荒唐!”便甩袖离去。

    “陛下!臣年岁小身子又好,势必能为陛下开枝散叶多添几个皇嗣的!”

    闻言,傅盈冉脚步微微一顿,而后转身朝他这里走来。

    见女子回来,严凌歌眼前一亮,还未来得及欣喜,就被女子毫不怜惜的攥住薄裳的领口拎起来。

    “可是你同皇夫说了什么!”

    她就说嘛,那人好端端的怎会提及年岁大了无法再生皇嗣的话语,还不喜她强调他身子不好!

    严凌歌想要摇头否认,却听她冷声道“朕可以容忍你隐瞒男儿身的欺君之罪,亦可不计较你对朕起的心思,可是,唯独那人,你若敢对他有丁点冒犯,朕不介意要了你的脑袋!”

    傅盈冉说罢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狠狠将他丢至地上便转身离去。

    杨桃啃着梅花糕候在院外,还在犹豫要不要提醒陛下先用了晚膳再同皇夫那什么,要知道那会儿她饿的不行,去膳房寻了梅花糕回皇夫院里等着侍奉陛下,结果僅宇告知她陛下来了西院,真是好兴致……

    这边杨桃还在神游,冷不丁见自家陛下沉了脸出来,搞不清楚状况的她不敢多问什么,只得默默跟在陛下身后。

    门被踹开时,僅宇正给那人揉着心口,听见声响忙抬头看去,见陛下一脸怒容的进来,生怕她把主子怎么着,忙朝她禀道“陛下,皇夫心口痛得紧”

    “出去”傅盈冉冷声道。

    “陛下…”僅宇还欲再劝就被杨桃给拖了出去。

    “皇夫眼下正难受着,哪里受得住陛下撒气”僅宇不满的甩开杨桃的手,却是没再冲进去。

    杨桃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门带上,一边朝他说道“你哪只眼睛瞧见陛下要拿皇夫撒气了,没见陛下刚刚踹门也没敢发出太大声响吗,就怕惊着皇夫”

    僅宇冷哼一声没搭话,不然他也不会这般候在屋外了。

    “他俩怎么啦?”杨桃小声的八卦道。

    僅宇自是没理她,瞧着脸色亦不大好。

    此刻他们倒是希望屋里能传出点声响,这般安静反倒叫他们不放心了。

    邱慕言望着女子紧握着茶壶的手,知她顾着他身子听不得大的声响才没将其狠狠砸到地上,莫名就心疼起她来,朝低唤了声“陛下…”

    傅盈冉将茶壶猛地往桌上一放,却没敢发出太大声响,刻意压低了声线朝他怒道“陛下!你当朕是陛下吗!”

    进屋这么久,傅盈冉一直坐在离榻较远的桌案前,生怕自己瞧见那人不舒服便心软了,可她心里憋着气,特别特别气!

    邱慕言自是知晓她因何动怒,自她出现在这里时,他便知道那个人无戏了,低叹声,还未开口便心口痛得发不出声,只能用力按着。

    “你是朕祖宗!”傅盈冉愤愤的跺了跺脚,推门跑了出去。

    行宫里自是也有多舌的宫侍,没一会儿功夫,女帝同皇夫不和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围场官员多数都想晋到皇城去当差,能往行宫内安插一两个眼线已是不易,好在功夫没白费,至少这个消息于他们而言是个好消息。

    骑射大赛半月之久,倘若能够把握时机,在这期间给陛下奉上一两个男宠,届时就算碍于皇夫的面子不带回宫封位,想必也少不得赏赐。

    一波人算盘打得精细,却没想到陛下赛节一结束便回行宫去,仍旧不参加赛宴,搞得众人也很懵,不是说跟皇夫闹不和了吗,怎的还这般惧内到点就回去。

    “昨夜说是痛了一宿,不过好在没引得心疾发作,今早心悸时亦不曾泛喘,但食的粥膳基本都吐了”杨桃朝榻上的女子禀着,又问道“陛下不去看看吗?”

    见自家陛下不耐的挥挥手要她退下,杨桃突然怀念被陛下啶脑袋的光景了,这般沉闷倒是叫她不适应了。

    “陛下,膳房里有银鱼粥,您多少吃一点吧”

    傅盈冉不耐的皱了皱眉,朝她交代道“这两日天气转凉,提醒僅宇给他带点暖”

    杨桃应了声,又朝她劝道“陛下,奴婢去给您拿点桂花糕可好?”

    “闭嘴”

    “……”

    僅宇端来热水将巾帕浸热了再拧干敷到主子小腹上,见他诧异的抬头,如实道“是杨桃关照的,说这样能缓了您腹上的不适”

    天气一转凉,他便总闹腹痛,每每都得那丫头捂着揉抚才行,如今这般热敷倒是叫他舒服不少。

    “陛下今日可曾用膳?”

    僅宇摇头“杨桃说她怎么哄都不行,陛下还叫她闭嘴”

    僅宇说着,朝他试探道“皇夫不放心的话,不若亲自去探望”

    邱慕言将手覆在肚腹那温热的巾帕上,低叹道“只怕陛下此刻并不想见…唔…”说话间心口又痛了起来。

    僅宇忙给他心口上也敷了块热巾帕替他轻轻揉着。

    这一次心绞痛持续的较久,竟是痛了半个时辰才消停。

    僅宇取下巾帕,替那人系上羊绒肚兜,见他疲惫的看向自己,忙禀道“这也是杨桃交代的”

    邱慕言敛了眸中的动容,未再言语只疲惫的闭了眸。

    夜里他醒来,朝守在榻旁的僅宇问道“陛下夜间可曾传膳?”

    见僅宇摇头,邱慕言蹙眉默了默,让他将腰托取来。

    按着腰吃力地戴上腰托,还未下榻竟又抵着心口不能动弹。

    直到天际发白,他才缓下这阵心绞痛,却是再无力下榻,得知陛下不曾用早膳便去了围场,竟是急得又痛了起来。

    “昨夜醒来就犯了心痛之症,一直到早上才缓下”杨桃在陛下耳边小声禀道。

    “暗卫怎的还未回来!”不过是回宫取个药罢了,怎的如此磨叽!傅盈冉不悦的皱了眉,眸里却满是担忧神色。

    “奴婢觉着陛下您若不同皇夫置气,兴许他这心痛之症也没这般严重了”杨桃说着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因何与皇夫置气?”

    “杨桃”

    听见陛下唤自己,杨桃应了声,悄咪咪的将耳朵凑过去,就听她家陛下冷声道“你是嫌脑袋碍事想叫朕给你卸了吗”

    闻言,杨桃忙不迭的捂着脖子直摇头。

    严凌歌坐在下首一直关注着上座的动静,陛下与皇夫闹不和的消息他也听说了,他们因何起了不和他也是知道的。可他就是想不明白,那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缘何就能留得住陛下的目光,那人甚至不能陪陛下在这围场上肆意驰骋,更不可能以那病弱之躯再为陛下增添皇嗣。

    感受到下端的视线,傅盈冉冷冷扫过去,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直到上午赛节结束,严凌歌才寻到机会与那女子独处。

    扫了眼擅自闯入她休憩厢房的人,傅盈冉不悦的皱了眉。

    “臣…臣是真心倾慕陛下的…”

    傅盈冉挑了挑眉,朝他反问道“倾慕朕便是想着要为朕增添皇嗣?”

    “臣甘愿受那怀胎之苦为陛下…”

    傅盈冉打断他的话,冷声道“还有呢,还想为朕做什么?”

    突然的问话倒是将严凌歌给问住了,诚然那个女子令人倾慕,可自己又想为她做什么呢,无非是倚仗她逃脱欺君的罪责和世俗的礼法,再有就是多生几个皇嗣在宫中站稳脚跟,让父母不必再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也让他们享享清福,至于其他,他又能为她再做什么呢。

    见他答不上话,傅盈冉淡声道“这便是你同他的区别”

    严凌歌不解的抬起头,就听她继续道“他眼里心里除了朕,甚至没有他自己。他会在意朕是否饿着,是否穿暖。只因朕说你是难得聊得来的知心人,他甚至在觉得无法将朕顾虑周全时想着将你添进宫里。”

    “皇夫这般年岁,加之体弱,他根本…”

    看着年轻气盛的严凌歌,傅盈冉突然觉得好笑,打断他的话,感叹道“他明知自己年岁大了,身子又差的很,可即便这样,他还是给了你机会,只因他觉得朕会喜欢你”

    严凌歌握紧拳头喘着粗气,却无言以对。

    是啊,那人允许年岁小又健康的自己陪在陛下身侧无疑是给他自己增添危机,帝王之爱又有几个是长情的,他却甘愿让出一方位置,只因他在意陛下的喜怒只想让她欢喜。这般想着,也就释然了。

    见女子起身要走,严凌歌不解的问道“陛下既知皇夫的好,又为何同他闹不和呢”

    “这性子朕若不收拾了难道还由着他吗!”

    不知为何,严凌歌从这话中听出了堵气的情绪。

    傅盈冉行至门口,朝他皱眉道“待到大赛结束,回去以后,你便着男装上朝吧”

    “陛…陛下…”

    “朕看中你的才华,不会因你是男子就摒弃”

    不待他谢恩,傅盈冉紧接着道“但你出言冒犯皇夫惹他不悦,此事,朕记下了”

    严凌歌愣是被吓出一身冷汗,直到女子走远还直抹汗。

    作者有话要说:想象的狂风暴雨愣是被这两人憋成了小雷阵雨…好吧,随着感觉发挥吧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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