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十一

    捂着炸裂的脑袋醒来, 傅瑗歆扫了眼周遭的景象,见自己好似在一家驿馆的厢房内, 皱着眉头使劲想也想不起昨日到底发生什么, 结果把脑袋惹得更疼了。

    突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看着走进屋里那着了郡爷府上服饰的侍从,傅瑗歆吓得脑袋都清醒不少。

    桓承翊的人追来了?他定是派人来杀自己了!

    哪知那侍从领着大夫模样的人行至自己榻旁, 朝她行礼叫了声“歆夫人”便示意大夫给她诊脉。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人碍于在别国境内不好明目张胆的把她杀了,所以打算假意找大夫给她诊看,然后再将她毒杀了!?

    “服一帖醒酒药就无事了”

    醒酒药!果然……

    听闻歆夫人服一帖醒酒药便无事了,那侍从顿时松了口气, 想到昨夜的场景,他不认为主子还能再受那折腾。

    这歆夫人也真是的, 主子本就强撑着去东凉皇宫将她接回来,哪知她醉得谁都不识,就抱着主子不撒手, 好几次都把人从轮椅上弄摔下来了,还不让他们去扶,他们上前一步, 她就拖着摔倒的主子在地上挪一步,吓得他们不敢动弹, 后来还是主子点了她的昏穴才结束这场闹剧,只是主子他……

    “郡爷,歆夫人醒了, 大夫让服一帖醒酒药”

    侍卫向另一间厢房内榻上那面容惨白的男子禀道。

    桓承翊疲惫的点了点头,继续喝着极为苦涩的安胎药。

    昨夜被那丫头闹腾得几次摔下轮椅,便是他及时护住肚腹仍惹得腹痛不止,服了黎先生配的安胎药也不见好转,后来只得让侍从给府中传信说明情况,才有了这个药性极强的安胎药方,真的是涩得他舌头都麻了。

    将手轻轻搭在腹上,幸好…孩子还在…

    突然腹部一阵坠痛,□□有些微温热传来。桓承翊虽下身虚废却并不是全然无感的,他素来自制,哪个时辰需要排便,哪个时辰要排尿他全都理得清清爽爽,所以下身从来没有污秽,很显然这温热并非排解的湿度,怕是又落红了。

    颤抖着接过侍从捧着的药碗一饮而尽,忍着腹痛吩咐道“再…煎一碗…唔…”

    话未说完竟是将刚饮下的药汁尽数吐了出来,他胃腹被利箭刺穿留下了旧患,本就受不住这般强烈的药性,更何况又是急饮…

    “郡爷…黎先生交代了,此药性强,虽能安胎,却于父体…”

    桓承翊打断他的话,命令道“去…再煎一碗…”

    待到那侍从领命下去煎药,候在榻旁的侍卫朝主子问道“郡爷,歆夫人眼下醒过来,可要加派人手去看守?”

    桓承翊皱眉默了良久,始终没有反应。此刻胃里的绞痛,小腹的坠痛,便是连昨日摔下轮椅时腰上的刺痛亦一刻不歇的闹腾着,心里莫名就生出一丝委屈来。

    “郡爷?”侍卫又低问了声。

    “把她给本郡看死了!”

    桓承翊怒完便捂着肚腹痛得说不出话。

    傅瑗歆漫不经心的在房里踱着步,视线却不断往门外看守自己的那几个侍卫看去。

    刚刚那碗所谓的醒酒药被她寻了机会倒一旁花盆里了,便是桌上那丰盛的早膳她也纹丝未动,就怕自己被毒死。

    桓承翊那人心狠手辣毒得很,万一发现没将她毒死肯定又要使别的招数对付她了,这么想着,傅瑗歆灵机一动,索性装出中毒的样子突然倒地晕厥。

    这可把看守她的那一众侍卫给吓得不轻。

    桓承翊好不容易咽下了重新熬好的安胎药,逼迫自己不吐出来,抬头见看守那丫头的侍卫神色慌张的跑了来,忙急问道“她怎么了?”

    “歆夫人…晕倒了…”

    顾不得黎先生交代他此刻必须静卧的交代,桓承翊忙让人将他抱上轮椅推了过去。

    傅瑗歆只是用巧劲遮了自己腕上那一段经脉罢了,好让大夫诊不出她脉搏。此刻听到那熟悉的轮椅滚轮声,心里忍不住诧异那人竟然也来了?难不成是要亲手杀了她才解气!?也是,毕竟她利用他又设计刺杀他,换做谁都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不过,既然他在,那就好办了。

    桓承翊弓腰坐在轮椅上,痛得直不起身,仍强忍着不适朝大夫问道“她…如何了…”

    “郡爷,歆夫人她…”

    话未说完就见原本榻上那气息低弱的身影突然跃起一把扣住榻旁轮椅上那人的颈脖,动作委实快准狠!

    反应过来的桓承翊气得眼前阵阵发黑,良久,才咬牙切齿道“放手”

    傅瑗歆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甚至将他扣得更紧了,冷声道“桓承翊,让你的人退出去”

    事实上傅瑗歆没打算伤那人,至少眼下没打算,毕竟她还想活着逃出去,只是她没想到那人生生会被她气吐了血,而后便晕了过去。

    知道那人有事自己也逃不了,傅瑗歆只好松了手任侍从和大夫将那人安顿到她房里的榻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隐约间,她好似听到那人在说“歆儿…疼…”

    傅仲雪重回毓文殿学习课业时,恢复得同之前基本无异,倒不是爹爹娘亲如何细心照顾,虽然他们一直很花心思的陪伴着她,但真正让她恢复的,是数日前的那场高热,等她迷迷糊糊自高热中醒来,第一反应便是举着空了的手腕朝她母皇哭诉道自己的金铃铛没有了,惹得众人哭笑不得。

    邱慕言不似傅盈冉那般欣喜,他担心女儿只是短暂的忘了此事,所以特意去问了弼佑。

    对此弼佑倒是没那么多顾虑,主要在之前那段时日里,皇女已经能够接受大皇子和小世子等同龄孩童了,也不排斥杨桃和晨安王等除女帝以外的成年女子的接近,按说日后便是想起这段过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弼佑给那人解释后,又忍不住将他说了一通,如今孕期满了三月胎息刚稳,怎的还这般操心。

    傅盈冉寻来时,就看到弼佑一脸责备的朝那人说教,傅盈冉忙乖乖加入被说教的行列,替那人担了一部分训斥。

    “齐将军呈了宫笺,晚间要入宫同朕商议要事,朕若是回来的晚,你便同崽儿他们先用膳”傅盈冉说着将那人扶回寝殿。

    见他神色疲惫的点了头,便知那会儿在弼佑那站久累了。

    忙将人抱去榻上,替他解了腰托。

    不知是不是那人头次生产肚腹不曾消下去的原因,如今不过才三月就堪堪大了不少,吓得傅盈冉让弼佑再三诊脉确认这肚里只一个崽儿,生怕又冒出个双胎折腾那人。

    轻轻替那人揉着肚腹,这可是她专程跟弼佑学的安胎手法,据说可出师了。

    “睡会儿吧,一会儿崽儿们从毓文殿回来怕是要扰着你”

    邱慕言浅笑着应了声,也不逞强,乖乖闭了眼眸休息。

    寻常人家夫郎过了双十年龄都鲜有怀胎的,他如今三十有二,身子又一直不好,虽说弼佑神医一直给他稳固胎息调养身子,但多少还是有些吃力的。眼下不过才三月,他便困乏疲惫的很,时常还在跟妻主说着话,下一瞬就直接睡了去。

    他有孕之后易犯喘症,白日里有弼佑神医配的平喘又安胎的药,倒是不曾难受过,夜里却是时常胸闷气促,只是他从未自睡梦中憋醒过,他知道是那丫头将他照顾的好,定是他一泛喘她便替她揉着心口顺气了,心疼她这般辛苦的照顾自己,却也只能配合着将身子养好了。

    不到半炷香的时辰,榻上那人便微张了唇瓣泛起喘来,傅盈冉忙将那人身子稍稍托起来些给他揉着心口顺气,待他呼吸平稳后又小心的扶他躺下,她是真不放心离他半步。

    抬眸扫了眼窗外时辰,想着齐将军差不多该进宫了,只好唤僅宇入殿看顾那人。

    出了墨蕴殿,正巧看到崽儿们回来,傅盈冉俯身朝他们交代道“父君在歇息,你们莫要扰着他”

    “母皇,我们能去榻上陪宝宝吗?”

    对上月儿一脸期盼的模样,傅盈冉摇头道“不可以”

    “母皇,雪儿能给宝宝晃铃铛听吗?”

    这丫头自打恢复以来,又开始稀罕她手腕上给配的那只金铃铛了。

    傅盈冉满脸黑线的摇头“不可以”

    “皇姨,安儿能跟小宝宝说说话吗”

    安儿这小家伙也是可怜,他父君告诉他肚里的宝宝要好久好久才能出来,小家伙就把盼头给转了方向,天天对着她家夫君肚里的宝宝说话。

    傅盈冉不忍心拒绝这小可怜,只耐心的朝他哄道“安儿晚膳时来同宝宝说话好吗”

    小家伙乖乖的点了头,转身朝皇姐皇兄们问道“我们去芾殿看看有没有新玩意儿,看好了再回来,到时候就能跟宝宝一起用膳了”

    一听芾殿两个字,傅仲雪眼睛都要放出光来,当即便揣着自己的小金库撒欢般的跑远了。

    芾殿类似于民间集市,是傅盈冉特意为自己崽儿们设下的,让他们自己存着月钱去买自己喜欢的物件,这可是在崽儿们出生前她就同那人商量好的。

    几个孩子争先恐后的朝芾殿跑去,生怕好东西被人抢了,傅盈冉看着身侧默默注视着那几个背影的小人儿,见他瘦弱的身子靠在轮椅上,心疼之余又忍不住在心里将那几个没心没肺只顾自己玩的兔崽子给骂了顿。

    “朔儿可有想要买的”傅盈冉俯身朝他问道。

    傅季朔浅笑着朝母皇应道“银两还没存够”

    闻言,傅盈冉微微一愣,这孩子从来没在芾殿买过物件,银两怎会不够。

    “朔儿想要什么,母皇…”

    小家伙摇头,乖巧道“下个月就能买了”

    好吧,傅盈冉现下倒很好奇他想买的是什么了。

    听人儿低低咳嗽,傅盈冉俯身直接将他抱去偏殿的榻上,朝他叮嘱道“离晚膳还早,朔儿先睡会儿”

    “好~”小家伙乖巧应了声便闭眸休息了。

    望着宫侍摆放到榻旁的轮椅,傅盈冉微微垂了眸。

    前段时日这孩子偷偷习练行步惹得喘症发作,把他们吓了一跳,那之后他再也不下轮椅了。

    傅盈冉知道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怕惹他们担忧。

    几个孩子里朔儿最为乖巧,也不知是不是那人带大的原因,她总觉得朔儿比月儿他们更像是那人生的,真真是随了那人的性子,不过脾气要好些。按说性格能被影响,那脑袋是不会被影响的,朔儿这般聪慧怕是随了他娘亲,毕竟已故皇贵君桓祈的猪脑子实在算不得聪慧,也不知这孩子的娘亲到底是何人。

    想到此,傅盈冉莫名打了个寒颤。

    突然那小手便伸来握住她的手,关切道“母皇可是嫌冷?”

    傅盈冉摇头,抚了抚他脑袋,低哄道“朔儿好好养身子,以后是能恢复的”

    小家伙眼眸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

    知他以为自己在哄他,傅盈冉朝他正色道“弼佑神医已经在替你做习练行步的安排了,你会像以前那样行走的”

    这话是真的,只是不知弼佑计划的如何了。

    见小家伙开心的点着脑袋,傅盈冉俯身吻了吻他的小脑袋,柔声道“现在,乖乖歇息”

    小人儿连“嗯”了两声,闭上眼睛休息,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再乖巧懂事,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想起被晾在御书房的齐将军,傅盈冉忙起身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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